徐家念卿

又要挑選合適的人把裴老將軍安全送回京城。


 


一個多月,才想起來得看看我們,活成啥樣。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我的生意人氣很足。


 


很多人在排隊預約。


 


小患難和小共福耐心地接待和解答。


 


「你開道場,做法事?」孟少安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


 


「怎麼?不行?」


 


「行,就是,這也讓人太想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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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必有S,生難,S亦難。」我遞給他一本經書。


 


「一會兒,和我們一塊。」


 


他稍猶豫,便接了下來。


 


「這個是邊城的一個富戶,老夫人臨S前交代隻給她誦地藏經。」


 


午前,我們一直誦經。


 


誦完又做回向。


 


孟少安都照做。


 


他時不時地看我,也看法師。


 


我請了兩個女法師,我在京城的大師父和二師父。


 


她們在京城,隱居山中。


 


我來了邊地,把她們請了來。


 


她們要成佛,就要度化眾生。


 


在京城,覺得她們的不對,緣分稀少。


 


來了這裡,冒漾了。


 


可以結緣,可以渡人,讓她們十分歡喜。


 


不辭辛苦,親自為逝去的亡靈超度。


 


雖在邊地,但我們做的與京城高僧做的一樣,是無比正規的法事。


 


家屬留下七十兩銀。


 


一共七天,每天十兩。


 


孟少安喝了一大杯水,清了清嗓子:「怎麼會想到做這個?」


 


「因為這裡,最不缺的就是S亡。


 


「無數的將士在這裡留魂,無數的孩童因為戰爭活不到成年。」


 


「咳咳咳。」他嗆了水,表情凝重起來。


 


他也差點在這裡埋骨。


 


「還因為,這是我的擅長,我不會刺繡,不會醫術,不會做飯,不會……但我真的很會做法事。」


 


「你擅長這個,是因為裴將軍嗎?」


 


孟少安很敏銳,誰家夫人會想去學法事,除非她的夫君離S神很近,她為了夫君而學。


 


他的眼神柔和下來。


 


他一直覺得我對裴衡太過絕情。


 


但看到我做這個,他改變了對我的看法。


 


孟少安試探:「你是不是一直在做裴將軍S亡的準備?」


 


三年裡,裴衡沒少受傷。


 


為了讓我心疼,每受一處傷,都會畫下來給我看。


 


「我在京裡等他,每次接信都膽戰心驚,怕他又受了新傷,更怕是最後一封。


 


「他是裴老將軍的老來子,他的五個哥哥都埋在了這裡。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他哥哥們一樣在這裡埋骨。


 


「每天我都在期待與恐懼中度過,盼著他來信,又怕他來信。


 


「時日長了,我想不能隻受折磨啊,總得真正為他做些什麼,我僱了飛鷹閣,送衣服,送糧食……但送任何東西都不能緩解我的不安,於是我上了山,我的大師父二師父在那裡。


 


「正好遇到她們在做法事,超度亡靈,就跟著做了幾場,令我意外,我的心靜了下來。


 


「大師父開示,幫助逝去親人最好的做法,就是助他有個好的轉世。


 


「自那後,我就開始學了。」


 


孟少安:「你要親自為他超度,送往新生?


 


「你是他夫人,你這是懷著怎樣的一份……」


 


我打斷了他:「不要再談我對他有什麼情,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是一定要送他往生,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他有了辛樂。」


 


孟少安眼裡都是憐憫:「徐念卿,是裴將軍對不住你這份情。


 


「真沒想到。」


 


孟少安向我道歉:「之前認為你冷心冷肺,隻顧自己暢快不顧別人S活,沒想到你是這樣,徐念卿,對不住。」


 


我擺擺手:「我原諒你!不過,說起來,我還是感激裴衡的,因為他的背叛,我才敢做徐家念卿,否則這輩子隻能做徐念卿。」


 


「徐家念卿,徐念卿,有何不同?」


 


他很認真很嚴肅。


 


忽地,就想逗他:「徐念卿隻會說孟將軍安,徐家念卿敢請孟將軍喝茶。」


 


孟少安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紅色已從他的面蔓延到頸。


 


「你執意離開裴將軍,但你並不怪他?」


 


「對,不怪。」


 


「他辜負了徐念卿,但他沒有辜負千萬百姓。」


 


「我分得清。」


 


孟少安直直地看著我。


 


我笑:「我心胸寬廣吧,因為我是徐家念卿。」


 


孟少安的眼裡都是光。


 


9


 


小患難說孟少安對我動心了,她說:「小姐給他的反差太大,他以為小姐是受不了委屈的嬌滴滴婦人,哪想到小姐是胸襟寬廣的大女子。」


 


小共福說:「是啊,按照話本子裡寫的,小姐恨S裴將軍,哪知小姐並不恨。」


 


「恨的。」


 


小患難和小共福對視一眼,蒙了。


 


到底哪一面才是小姐?


 


我輕輕說:「外祖母告訴我,誰傷你,就S了他,S不了,便恨他。」


 


「小姐,你真的恨嗎?二師父不是說,心裡裝了怨恨,就有掛礙了嗎?」


 


我看著小患難:「二師父說得對,不過大師父也說,恨一會沒事,別一直沉浸在恨中就行。」


 


「那你恨裴將軍什麼?」小共福好奇,我們從未討論過這個問題。


 


「恨什麼呢?」


 


我還真沒仔細想過,隻想著怎麼逃了。


 


靜下心來,一念清晰浮起。


 


「恨他半路轉了,害得我還得費力重新尋個男人。」


 


「這個啊。」


 


小患難樂了:「不用重新尋,小姐,你不用再找男人,話本子說了,可以一個人獨美。」


 


小共福附和:「小姐,你不想獨美,還有我倆呢。」


 


「不行,你家小姐我想好了,我什麼都要,賺錢要,積累功德要,美滿姻緣也要。」


 


「好一個什麼都要。」


 


一個老者走了進來,聲音洪亮,身材高大,滿頭白發。


 


看著面容覺得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我隻得行禮:「老先生。」


 


「徐姑娘,這是裴老將軍。」


 


孟少安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裴衡他爹?


 


腿軟,嘴抖。


 


裴老將軍看出我的恐懼,低聲安撫:「念卿,不必害怕,看到你還活著,我很高興。」


 


「您,知道?」豆大的冷汗珠冒了一堆。


 


小患難趕緊過來扶住我:「老將軍,您別嚇我們小姐,她最是膽小。」


 


孟少安點頭:「老將軍,徐念卿確實膽小,她敢做S的生意,但她怕長輩,尤其怕像您這樣的長輩。」


 


聞言,裴老將軍表情不好:「我家的念卿,你倒是了解。」


 


孟少安也冒冷汗了。


 


我不知所措,渾身發抖。


 


在裴老將軍面前,我不再是徐家念卿。


 


裴老將軍嘆了口氣:「罷了,我特意推遲回京,不是來找你算賬的,盡管你一個假S,差點真的要了我兒子的命。」


 


我不解,那我還有什麼價值,值得他老人家找來?


 


屏退左右,裴老將軍收了嚴厲,面現迷茫,他問:「念卿,你告訴爹,人S後真的有靈魂嗎?」


 


「有。」我數次看過鬼了。


 


他輕輕頷首:「昨晚,我夢見了你的五個哥哥,他們要我來找你,幫他們解脫。」


 


「英雄兄長們,要您來找我?」我驚呼。


 


老人家動容:「是,你的兄長們是英雄,但他們的靈魂還困在這裡。」


 


「原來是這樣,那他們說需要做什麼,才能幫助他們嗎?普通的超度可能不行。」


 


「你果然懂,他們確實反復叮囑,唯有三時系念可以幫他們解脫。」老爺子聲音顫了。


 


「好。」大師父二師父都可以。


 


「多少銀兩?」


 


我搖了搖頭:「我在裴府時,一直得到裴老夫人照顧,她給我講了五個哥哥的英雄往事,都是為守護百姓而戰S,他們是這一方的守護神。幫他們,不收錢。」


 


老將軍微顫,但不言,掏出來五張銀票放在桌子上:「他們的可以不收,可是與他們一同戰S的將士們的得收,將士們沒有家人,我幫著付。」


 


我趕緊行禮,感恩老將軍慈悲。


 


三時系念做起來很累,但沒一人喊苦,大師父帶著做了三天。


 


第三天結束,老將軍涕淚橫飛,他感恩地跪拜大師父,在二師父的幫助下,他親眼所見,他的五個兒子全部乘坐蓮花去了西方極樂世界。同時,無數缺胳膊少腿的將士脫離苦楚,依照前世功德轉世,以完整的身形升天或投胎到富貴人家,個個都有好去處。


 


大師父不善言辭,隻一聲聲對老將軍說阿彌陀佛。


 


老將軍也學著合掌念佛。


 


二師父頻頻點頭,感嘆戎馬一生的老將軍晚年與佛結緣。


 


有了這個種子,老將軍將來可解脫。


 


孟少安全程跟著。


 


結束後,他把我叫到一邊:「可以趁機和老將軍要個和離書。」


 


我去找了老將軍。


 


裴老將軍卻拒絕了我,他說:「還是讓衡兒親自給你吧,你是他妻子,你得負責讓他S心。」


 


「……」


 


我滿目彷徨。


 


見我這樣,他低嘆:「你心已不在他身上,我不會讓他痴纏。」


 


我才放下心來。


 


裴衡最是孝順。


 


我相信,他會聽他爹的話。


 


10


 


大師父二師父除了帶著大家做法事。


 


還會講法。


 


做法事要錢,聽法不要錢。


 


做法事很多人來找,聽法沒人。


 


我就帶著小患難,小共福聽。


 


孟少安碰到了,也會跟著聽。


 


聽得多了,對他觸動很大。


 


他就讓他手下的人輪著來聽。


 


對於S亡一事,多些了解,有助於降低將士們的恐懼。


 


其實,誰都怕S。


 


拿刀拿槍抵抗外敵的將士們也怕。


 


他們接近S亡,卻並沒有S亡的準備。


 


尤其這幾年徵了很多新兵。


 


他們S敵的心熾盛,面對S亡的準備卻很不足。


 


當他們自己的S亡,戰友的S亡突然而至,慌亂、恐懼,無助等情緒會狂風暴雨般席卷他們的理智,導致戰力下降。


 


孟少安說戰場上嚇尿的,嚇呆的,嚇跑的不少。


 


即使沒跑,僥幸活了下來,也是垂頭喪氣。


 


對士氣影響很大。


 


他沒有怪這些新兵,他說當年他重傷,也是這樣。


 


要不是這幾年仗打下來,敵人也損失慘重。


 


就現在狀況,我們會被打得很慘。


 


我問:「有辦法能不受傷嗎?」


 


孟少安眸色變深:「念卿,這裡是戰場。」


 


我懂,就是難受。


 


轉身去做我能做的事,幫將士認識S亡,為他們S後送個好去處。


 


將士們很受益,他們認識到,S亡不僅是終結,也是新生。


 


以前他們以為S後隻會變成鬼。


 


現在,他們知道有比鬼更好的新生。


 


去哪裡新生,既與他們生時所做的事有關,也與臨S時一念有關。


 


他們要把握好S亡的契機。


 


認識到這些,極大緩解了他們的迷茫和恐懼。


 


越來越多的將士在休沐時來聽。


 


就連愛找女人的都不去了。


 


小患難說:「常年無休的軍妓,都歇著呢。」


 


小共福說:「如果早點這樣,將士都關注修行,裴將軍也不會叫那女人鑽了空子。」


 


她心直嘴快,想到哪說哪。


 


說完,意識到自己又嘴欠了。


 


我還是像從前一樣,輕輕地安撫:「無妨。」


 


不是假裝淡然,是真的無妨了。


 


在京城,我認認真真聽了幾百場法會。


 


來到這裡,將法事落到實處,切切實實幫助了人。


 


徹底改變了我。


 


以前懂得,人與人關系長短,靠往昔緣分,非人力所為。


 


如今,是體會到。


 


該散的就是散了。


 


不必執著。


 


小患難不服氣,她說大師父說,即使夫妻緣分短,隻要有智慧,通過今生努力也是可以延長的。


 


小共福很冷靜:「為何要延長?你覺得這世上的男子,有長久愛人的能力嗎?值得為愚痴的他們延長嗎?」


 


小患難愣住了。


 


孟少安恰巧聽到這句話,也愣住了。


 


他是來找我告別的。


 


他要搞一次營救,救一救被抓的將士。


 


三年裡,被敵方抓了不少。


 


都是跟著他出生入S的。


 


出發前,他來和我告別。


 


他說每一次出發都有必要和親人做出臨終告別。


 


「可我不是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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