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不相幹

「衍哥哥,你真的這麼覺著嗎?」


 


從前情好時我總這樣喚他。


祁衍果然露出喜色,都沒察覺我聲音裡的冰冷。


 


鬥轉星移,日復一日。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過得格外舒適安靜。


 


司緒已經掛帥出徵,無暇來亂我心神。


 


而祁衍在朝上和自家父親當面鑼對面鼓,鬧得不可開交,最終是老子向兒子妥協。


 


而祁衍為了讓我寬心,竟給了我這個月的情蠱解藥。


 


看吧,他一直都是有解藥的,可如此七年他從未舍得給我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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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自以為是的愛,折磨完我的心又來折磨我的身體,然後站在愛我的角度,說讓我全身心交付於他。


 


多可笑。


 


10


 


我與祁衍成婚前一日,老皇帝駕崩了。


 


闔宮裹素之下,我透過層層白幔看到了貴妃挑釁的臉,隻一瞬間我就懂了皇帝S得不同尋常。


 


皇帝孝期,全國不得婚喪嫁娶。


 


我雖然恨貴妃,可如今我倒要謝謝她全了我的心意。


 


當日後宮之中,祁衍和貴妃鬧翻了天,最後是他爹出面平息,畢竟他家明面上擔不住S皇帝的罪名。


 


而我守在宮裡的桂花樹下,仰頭迎著烈陽,直到雙目被染紅才低下了頭。


 


鼻尖陣陣桂花香,更讓我想起那個少年了。


 


視線模糊間,祁衍嘴角帶血朝我走了過來,他笑得比烈陽還刺我的眼。


 


「阿黎,我一定會娶你的。」


 


漫天桂花飄零,他情到濃時說著天真的情話,可我的眼已經被刺紅了,看不到他所謂的愛,有的隻是恨。


 


這天,祁衍帶我回了私宅,可半路上卻突發心悸,鮮血花一樣綻放在他唇邊。


 


「怎麼會這樣。」他捂著胸口喘息不已。


 


而我勾著唇看他,笑容掩都掩不住。


 


「很痛嗎衍哥哥?」


 


他仿佛一瞬間明白了什麼,用盡力氣抬起手想觸碰我的臉,卻被我輕易躲過。


 


「為什麼?」他說。


 


瞧這話問得,我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S你的理由千千萬,你問為什麼?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祁衍得不到我的回答,呼吸急促下揪住我的衣袖。


 


「阿黎你不要恨我,你不該恨我的!


 


「如果沒有我,你的情蠱會折磨S你的……」


 


「祁衍!」我打斷他的話。


 


又道:「你說這樣的話,究竟是覺著我不該恨你,還是不敢恨你?」


 


祁衍神色慌張片刻,瞪大了眼盯著我:「你不明白嗎,我愛你。」


 


拿情蠱攥了我七年,你管這叫愛,那您的愛還真是惡心啊。


 


「可我不愛你。」


 


我甩開他的手,不願再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半晌之後,身側響起男人陰惻惻的笑聲,以及那句低沉的:


 


「蒻黎,你逃不掉的。


 


「我說過,你是我的,也隻能是我的。」


 


而很快,我就知道了他這句話的含義。


 


這日,轎子落在祁衍私宅外,家奴上來將他抬了進去,還有幾個丫鬟將我帶到了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同我當初的閨房一般無二,小到一件瓷瓶的擺放都分毫不差。


 


我立刻意識到這是祁衍早就為我備好的。


 


我冷笑:「跟我玩託物懷古呢?可惜,我不感興趣。」


 


當天夜裡,整個私宅悄然無聲,偶爾幾聲急促的腳步,也很快匿於夜色裡。


 


我坐在床邊看月色,忍不住回想自己給祁衍下過的藥量。


 


「致S還不夠,真是可惜。」


 


自言自語話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淺笑。


 


「那我倒是要感謝阿黎,出手過於仁慈。」


 


熟悉的調笑聲,頓時令我後背發涼。


 


原本該中毒至深起不來床的祁衍,此時正站在珠簾後,燭光映照在他晦暗的臉上。


 


一瞬間我腦中警鈴大作。


 


「你沒中毒?」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祁衍卻悠悠踏了進來,站在我不遠處,從懷中掏出了那枚熟悉的香囊,然後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音色沙啞:「上面還帶著你床榻間的香味,我很喜歡。」


 


下一步就立在我身前,一隻手挑起我的下巴:「我說過你逃不了的,阿黎,你隻能是我的。」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在下毒,從這枚香囊第一次出現在枕下那天,他便有了忌憚。


 


堂堂大理寺少卿,審犯人狠辣詭譎,能看透一切陰謀。


 


而我這小小毒S,何足掛齒?


 


我攥著黃梨木桌角,指尖狠狠嵌入木頭裡,第一次被自己的愚蠢諷刺到。


 


我冷笑:「既然沒中毒,你又在裝什麼?」


 


轎上那一出,是為了羞辱我計謀落空嗎?


 


可祁衍卻將頭抵了過來與我鼻息相通,他的眼裡寫滿了眷戀與痴纏。


 


「阿黎,我喜歡看你得意的樣子,那麼想S了我,我便願意讓你空歡喜一場。」


 


莫大的無力與恥辱感在此刻席卷了我,牽動我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強烈的恨意讓我SS注視這個變態一樣的人。


 


「祁衍你真是瘋了。」


 


面前人卻不驚,反而撫上我的側臉,聲音繾綣:「我是瘋了,我想你想得瘋了。」


 


11


 


那日後,我被祁衍幽禁,就連腳踝都被上了鎖鏈。


 


來伺候我的人都是他的私奴,丫鬟身上都是帶著武藝的。這樣的幽禁,我插翅難飛。


 


朝堂之上,貴妃兒子齊王登臨皇位。


 


七歲稚子能有什麼帝王之力,不過是祁家的傀儡罷了,整個大夏已然成了祁家的囊中之物。


 


不過祁丞相老了,祁衍才是真正的虎狼之輩,以他之資,想當皇帝未嘗不可。


 


如此之間,祁家跟皇帝太後之間的隔閡便越來越深。


 


這個消息是看顧我的丫鬟荔香說的,她原話是:「若姑娘心甘情願,皇後之位便隻能是姑娘的。」


 


皇後?祁衍他還真存了篡位的主意啊。


 


我並不理會荔香,隻是望著院中長得繁茂的海棠花。


 


荔香卻又說:「主人知曉姑娘喜歡海棠,這樹便是一早移來的。」


 


可我卻一把合上了窗扇:


 


「誰說我喜歡海棠?


 


「我喜歡桂花。」


 


年少時鍾愛海棠,可終歸海棠易碎年華易逝,這一份喜歡也承不住往事的磋磨。


 


第二天,院中的海棠被換成了桂花樹。


 


祁衍過來看我,將我拷著鐵鏈的腳放在他膝間,輕輕為我呵著氣,神色說不出的溫柔。


 


「阿黎,喜歡什麼同我說便是。」


 


我冷著臉皺眉:「喜歡看你去S,實在不行你爹S一S也行。」


 


祁衍的臉色就涼了下來,可轉瞬又疲憊地靠在我頸間。


 


「阿黎,你就不能回到從前嗎?」


 


「那你能換我爹娘回來嗎?」我冷聲。


 


他沉默了,長長的嘆氣吐在我耳邊。


 


「阿黎,你知道嗎,司緒反了。」


 


祁衍說北狄根本沒有作亂,這一切都是司緒在背地裡下套。


 


「他出皇城直奔燕北集合了邊城守將,又回攻魯地,現下整個大夏東北都是他的領地。」


 


我絲毫不驚,反而冷嗤了一聲:「你若起兵才叫謀反,司緒是太子,他是國之正統。」


 


祁衍抬起頭直視我的眼,半晌才幹笑一聲:「你都知道是嗎?」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搖著我的肩膀面色發白。


 


「司緒的軍隊在麥城與守將對峙,你猜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他竟然說要你!他說他隻要你!」


 


祁衍的動作越來越大,掐得我的胳膊都刺痛,可他眼中的焰火難熄。


 


在面對我無波的神情時,焰火被放得更大,卻終究蒼白又無力地問了我一句:「阿黎,你們之間,到底?」


 


他連完整的話都不敢問出來。


 


我卻微微揚起下巴,用盡挑釁的語氣回答他:「你能想到的一切,我都與司緒做過了。」


 


一時間,暴怒如雷雨傾瀉而下,祁衍一拳擊碎了案上的茶壺,鮮血順著桌面淌到地上。


 


他眸色如血,像野獸盯著獵物般盯著我,近乎痴狂地掐著我的脖子。


 


他道:


 


「你的太子一定會S在我手上。


 


「阿黎,我不在乎你和他怎樣了,隻要你嫁給我,往事將一筆勾銷。」


 


12


 


零星的一點戰場消息都是荔香告訴我的。


 


她說祁衍不喜下人多嘴,但她不願看我日日鬱鬱寡歡。


 


「奴發現姑娘聽些外面的消息,飯便會多用些,反正奴說的也不是重要的話。」


 


她有時也會說些自己的過去,她自小當S手被培養長大,能留在我身邊伺候我,便是上等的差事。


 


「所以姑娘要好好活著,有朝一日成為主人的妻。」


 


每次對話,結尾都會落到這句上。


 


我難得起了厭煩,問荔香:「你會成為滅門仇人的妻嗎?」


 


荔香啞住,看向我的眼神帶了絲動容,可終究搖搖頭為我端了一碗粥。


 


她道:「亂世之下,我們隻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若我連滅門仇恨都可舍棄,豈不如同豬狗?女子也可忠貞不二。」


 


話說得太多,我胸間都燥熱得燃起一團火。


 


荔香的眼神從不解到震驚,最後隻怔怔說了句:「姑娘不是凡俗女子,荔香羨慕。」


 


羨慕?竟不知我還有值得羨慕之處。


 


日復一日。


 


無人之時,我便支開窗子望著外面的桂花樹,誠心祈願我的少年郎順遂平安。


 


每一個無眠的夜裡,我都清晰地明白自己對司緒的感情變了味。


 


從那夜佛堂之中,我勾著他放縱身心那天開始,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霜降既至,空氣微涼,祁衍已足足有半月未踏足我的幽禁之地。


 


我問荔香,她卻隻是搖頭。


 


可就算她不說我也隱隱有所猜測,司緒的軍隊已兵臨城下,再破兩城就將拿下整個中原地區。


 


誰能想到一個久居深宮,常年以紈绔愚笨著稱的太子,竟能強大到這個地步。


 


可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才知道,往日太子種種,皆是藏拙。


 


滿朝文武卻都是酒囊飯袋之徒,唯一能出面迎敵的隻有祁衍。


 


看時日,兩軍必然已經對上了。


 


三日後的晌午,我正在窗邊看桂花時,院牆外忽然翻進來一個黑影,身法俊俏地從我面前躍了進來。


 


我不用看來人的臉,隻看身形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司緒你怎麼來了!」


 


我聲音難掩緊張,話出口都有些撕裂了。


 


短短兩月,我竟想他想得快失了理智。


 


司緒摘下面罩,鼻尖小痣便生動地出現在我眼前。


 


他不顧旁的,先從懷裡摸索許久,才掏出了個白玉鑲的小盒子。


 


他勾唇:「哝,情蠱的解藥。」


 


我惶然失措,隻顧盯著他的臉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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