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澤淺

 


可怎樣都見不了光,誰都不敢更進一步。


6


 


很快,我也像宋澤一樣刻苦學習,三年內就完成了畢業。


 


在公寓試畢業袍的那天,宋澤握住我的手,想了很久才對我說道:「回國後,我們結婚吧。」


 


我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


 


「怎麼結?」


 


「我想好了,我和家裡解除收養關系,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娶你。」


 


終於,他的嘴巴裡吐出了我期待已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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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制住內心強烈的喜悅,裝作害怕的樣子退後幾步。


 


「宋澤,你別說了,我真的害怕,我們就維持住現在的樣子好嗎?」


 


宋澤上前抱緊了我:「我說過,我會處理好一切,相信我。」


 


「不行,我們會遭天譴的,會有意外發生的,宋澤。」


 


「不會的,我們做好措施,不要孩子,就我們兩個,一輩子,好嗎?」


 


宋澤的態度比我想得還要堅定。


 


可計劃永遠趕不過變化。


 


三日後,我們收到了國內的噩耗。


 


我爸被查出肺癌晚期,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其他器官了,隻能活三個月了。


 


我說了,做壞事會遭天譴的。


 


一命換一命。


 


老天都在幫我。


 


我和宋澤連夜趕回國,開始照顧臥床的父親,「結婚」也就暫時擱置了。


 


而我已經開始慢慢籌劃爭奪遺產了。


 


我開始打點父親身邊的律師。


 


律師透露給我,父親現在的遺囑是將部分財產留給我,宋澤佔大頭,並由宋澤承擔公司管轄權。


 


我不在意管轄權,但我需要的不是部分的家產,而是所有!


 


部分財產最多也隻是包含公司一小部分的股份,誰知道這股份以後會變多還是會變少,隻有變現才算真正拿到。


 


我在父親面前努力表現,趁著宋澤接手公司的時候,故意在父親病床前不離不棄地照顧。


 


努力總算有點成效。


 


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許是我爸發現我這個女兒如此盡心盡力地照顧他,讓他多少有些感動,所以修改了一下遺囑,將財產平分給我和宋澤。


 


就在他走的前一周,我晚上給他守夜,他咳得睡不著,我扶他坐了起來。


 


病房裡隻有我和他,他像是知道自己沒幾天了,突然良心發現,開始和我談心。


 


他告訴我,宋澤不是他的親生兒子,真的隻是收養了他那去世白月光的兒子。


 


「爸,你告訴過其他人嗎?」


 


「沒有。」


 


「那為什麼要跟我媽,還有其他人說他是你的私生子?」


 


「我不說,他能被家族裡認可嗎,能被公司上下認可嗎?」


 


「那我呢?為什麼你不認可我,我到底哪點比他差!」我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商場如戰場,都是男人的天下,你一個女孩子,不合適,找個人嫁了才是正道。」


 


「你就算不收養宋澤,也會收養另一個男生是嗎?」


 


「也許吧。唉,沒發生的事就不要再說了。我選宋澤,也是因為他像極了他媽媽。」


 


「爸,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媽的感受嗎?」


 


「那時候也沒想那麼多,我確實虧欠了你們,但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錯呀。」


 


那晚和父親的對話讓我知道了兩件事。


 


第一,宋澤和我沒有血緣關系,和我爸也沒有血緣關系,這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早知如此,就不用裝這麼多年的乖乖女勾引宋澤了。


 


第二,林世文(我爸)真的該S!


 


那晚下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沒有繼續照顧他,也沒有回家,隻是在雨裡散步。


 


我想起最後陪著我媽的那一晚,也是這麼大的雨,我媽用盡全力握住我的手。


 


「我的雲兒長大了,打雷都不怕了呢。」


 


「雲兒啊,媽媽以後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啊。」


 


「雲兒啊,媽媽後悔啊。」


 


「雲兒啊,媽媽對不起你,但媽媽真的活不下去了。」


 


「雲兒啊。」


 


「雲兒啊。」


 


「雲兒啊。」


 


……


 


7


 


之後的一周,我實在是沒這個心情繼續照顧他了。


 


律師提前給我看了遺囑,我把我和宋澤「亂倫」的事透露給他,說可能日後宋澤會解除養子關系,所以B險起見,建議他將原先的「子女及養子平分」改成「親生子女平分」。


 


律師當然也以為宋澤是林世文的私生子,到時候隻要出具親子鑑定報告,就能以「親生子女」的名義拿回財產。


 


我又給了律師一些錢,他答應了。


 


緊接著,我趁著公司幾位股東來最後探望林世文的時候,順便提前打點了一下,讓他們心裡有個底。


 


林世文的葬禮持續了三天,我媽當時的葬禮隻有半天不到。


 


我見過的沒見過的親戚都拖家帶口地來了,找律師從遺囑裡挑了些不值錢的房產就走了。


 


葬禮過後,律師在我和宋澤面前宣布遺囑。


 


當他念完「由親生子女平分」後,我掏出了準備已久的父子 DNA 檢測報告和父女 DNA 檢測報告。


 


報告上,宋澤和林世文沒有血緣關系,而我和林世文有。


 


「張律,非親生子女是不是就沒有辦法和我平分這筆財產了?」我故意發問。


 


張律快速瀏覽這兩份報告,額頭直冒冷汗,看完後遞給了宋澤:「是,根據遺囑上的條款,確實是隻有林雲小姐你能繼承。」


 


宋澤的表情很精彩,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份報告,可雙眼卻發著光,嘴角有察覺不到的弧度。


 


他沉默了很久,手都快把兩頁紙的報告都快翻爛了,才顫抖著開口。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就知道了。」我面無表情地回答。


 


對他,我不用繼續裝模作樣了。


 


「為什麼?」


 


「為了今天。」


 


一直到回家,宋澤都沒再說話了。


 


剛進家門,宋澤就把我按到牆上,猛地堵住我的嘴,舌尖如野獸般撬開我的牙齒,在我的口腔中肆意攪動,血腥味在我口中蔓延開來。


 


不同於往日溫柔的宋澤,今時的吻是粗暴的,憤怒的。


 


他的手掌在我腰間遊走,褪去我的外套,扯開我的上衣。


 


我意識即將到來的危險,用力推開宋澤,卻見他的雙眸發紅,溢滿情欲。


 


「林雲,別躲,行嗎?」這雙猩紅的眼裡我竟看到了一絲哀求。


 


我不知道是哪根神經突然軟了下來,竟然松開了抵著他的手。


 


壓抑多年的猛獸此時被喚醒,瘋狂進食著他忍耐了十年的獵物。


 


我也曾幻想過第一次,想象著哥哥邊哄我,邊取悅,邊安撫,半推半就地把我自己交出去。


 


宋澤的喘息聲在我耳邊響起,情意正濃時,我從快喊啞的喉嚨裡冒出來一句:「哥,放過我吧。」


 


「告訴我,你還有哪句話是真的?」


 


我故意喚他「哥哥」。


 


「哥哥,都是假的。」


 


他沒有繼續說話,隻是更用力了。


 


幾百年沒喊出口的「哥哥」,那天全在床上喊了。


 


事後,他抱著我去洗漱,抹過我眼角溢出來的淚,像是又懊悔又心疼地親吻著我身上的痕跡。


 


我們誰都沒有說什麼,維持著這段恰不逢時的時光。


 


晚上,他摟著我,睡得很熟,說了幾句我根本聽不清的夢話。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下床收拾行李,打開護照,找到還有效的籤證,訂了一趟最近的航班,連夜離開了這個地方。


 


飛機剛落地時,我打開手機,全是他的未讀消息。


 


我跟他說我想要獨自一個人待一段時間,整理一下思緒和情感。


 


這是我發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


 


等股份全部轉到我手上後,我將公司以低於市場的價格賣給了我父親的對家公司,讓他們把錢轉到了我偷偷辦的瑞士銀行賬戶上。


 


媽媽,我為你報仇了。


 


林世雲下地獄了,宋澤也跌入深淵了。


 


隻是宋澤知道後,瘋了一樣地給我發消息,打電話。


 


我將電話卡撕爛,社交軟件注銷,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8


 


五年後,我定居在了南法的一個靠海小鎮上。


 


這幾年裡,我重拾起我一直以來的愛好——繪畫,也是我媽媽曾經的愛好。


 


我開始在世界各地旅遊,為每一個去過的地方作畫,用獨特的風格畫出我眼裡的世界。


 


那是我人生中最肆意瀟灑的日子了。


 


沒有壓力,沒有煩惱,隻有自由。


 


我在網上開了一個社交賬號,分享了我的畫作。


 


很幸運,有不少人都很認可,有了一定的粉絲關注量。


 


後來還有個法國畫商找到我,代理出售我的畫作。


 


我用賬戶裡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在南法買了套小別墅,用賣畫掙來的錢維持著我的日常開銷。


 


每天,我都在面朝大海的臥室裡醒來,喝杯咖啡,在鎮子裡散步,為新作尋找靈感。


 


一個七月的下午,我正在二樓陽臺上小憩,被我收的一個學徒魏藍給叫醒了,說那個法國畫商又來找我了。


 


魏藍是個中法混血的大學生,之前經常在寒暑假裡來看我寫生,後來又求著我收他為徒。不求學什麼,隻求多接觸一下藝術家,感受獨立藝術家的生活,還說會幫我收拾畫室。


 


看在他那憂鬱又絕美的混血臉蛋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這會兒,那個法國畫商肯定又是來催我的新畫的。


 


愛好一旦變成工作,動力就少了很多。


 


「跟他說我還沒起床,讓他明天再來。」我在陽臺的躺椅上翻了個身,閉著眼睛朝他擺擺手。


 


他「噠噠噠」地跑下去,跟畫商傳遞了我的話,又「噠噠噠」地跑上來。


 


「他說有個大客戶,想讓你畫一幅畫——」


 


「不畫。」我直接打斷他的話。


 


我作畫純粹是出於樂趣和愛好,不會為了誰為了錢去作畫。


 


「非常高的價格開了個。」魏藍從剛剛打斷的地方繼續說。


 


不知道為什麼,魏藍說中文總是在倒裝,還有股濃濃的大碴子味。


 


「不缺錢。」


 


「真的很高,你不想聽聽嗎?」


 


魏藍湊到我面前來,憂鬱的眼睛裡充滿了金幣的光芒。


 


我睜了一隻眼:「多少?」


 


「一個億!」


 


「什麼貨幣單位?」


 


「U.S dollar!」魏藍總是喜歡用滑稽的法國口音說英語。


 


我睜開雙眼,滿是疑惑地看著他伸出來的一根食指。


 


「讓他去盧浮宮挑一幅買回家。」我準備再次閉上雙眼。


 


「No,no,no。」魏藍左右搖擺著他那一根食指,「你知道他想讓你畫什麼嗎?」


 


「不知道,不感興趣,你以後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我不耐煩地睜開我那雙還沒睡飽的眼睛:「然後下去告訴那個畫商不要被騙了,現在世道很亂的。」


 


「真的不想知道他讓你畫什麼嗎?」


 


「你要說快說!」


 


「他想讓你畫一幅你的自畫像。」


 


這下我終於徹底醒了。


 


「為什麼?」


 


「對呀,我也想知道為什麼!」魏藍贊成地拍了下手,口氣像極了愛嘮嗑的村口大媽,「我猜啊,這個人肯定是通過你的畫作愛上了你,以此來向你示愛呢。」


 


「呵呵,你要是能把這想象力用在畫畫上,應該早就是大師了吧。」


 


「哎呀,走吧走吧,跟我下去一起問問為什麼!」


 


我被他拽起來,推著下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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