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

可今晚,他說讓我一起去。


到了後才知道,今晚一起喝酒的朋友,不是平時那些狐朋狗友。


姜朝叫他們大哥、二哥。


大哥是蒼穆。


已婚人士,但老婆跑了。


二哥是傅宴開。


離異人士,前妻定居國外,再也不會回來了。


還有一個叫沈敘南,因為去隔壁市追帶球跑的未婚妻,所以今晚不在。


總之,這一群人,表面看去沒一個正常的。


都很渣、很爛。


他們今晚也沒有喝酒。


那個叫蒼穆的,是老婆跑了之後,就戒酒了。


雖然我不知道,這兩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


難道他老婆是因為他喝酒才跑了的?


還有那個叫傅宴開的,聽說是軟飯硬吃。


欺負老婆家隻有一個病重的丈母娘,一邊冷落老婆,一邊跟前任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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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那個叫沈敘南的,就更離譜了。


能讓未婚妻帶球跑的,會是什麼好鳥?


至於姜朝——


情場浪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應該也有很多女孩子被他傷過心吧。


他能跟其他三個玩到一起,肯定也有他渣得奇特的地方。


姜朝:「……」


8


我對喝茶沒有太大興趣。


再加上另外兩個沒有帶家屬,我就更無聊了。


姜朝見我呆呆地坐在那裡,就給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可以出去透透氣。


這地方是個中式的私人茶室,各個區域的私密性都很好。


而且包廂裡都有衛生間,外面的衛生間就有些遠。


前往衛生間的路上,我聽到屏幕後面有人在說姜朝他們。


我原以為,會聽到一些有關於姜朝風流的議論。


卻不承想,那兩個服務員的語氣裡滿是驚訝——


「姜少今天帶過來的那個女的是誰呀?」


「看著好眼生啊!」


「他雖然愛玩,但是從來沒有帶過女人來我們這裡,還跟蒼總和傅總見面。」


「該不會……是他的未婚妻吧?」


「可他的未婚妻不是盛小姐嗎?你又不是沒見過盛小姐。」


「也是哦……」


兩人邊說著邊走遠,逐漸沒了聲音。


我卻站在那裡,突然間好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她們說的每個字我都能聽懂,可連起來的意思,我好像又不懂了。


姜朝從來沒有帶女人來過這裡嗎?


雖然這個茶室看上去很高級,但也不是什麼來不得的地方吧?


至於蒼穆和傅宴開,他們是姜朝拜把子的兄弟。


感情是好了些,但也不是家人。


他帶我見他們,應該算不上什麼特殊含義。


我在心裡用這些話一遍遍地說服自己。


可我的心跳,卻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快。


我知道這不是緊張。


而是興奮,和不該有的奢望。


姜夫人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我也點頭答應了。


現在又怎麼好再去跟姜朝糾纏不清?


而且姜朝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我。


還有他和盛小姐的婚事,聽說兩家都著急聯姻,日子早就定下了。


姜夫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姜朝,不是在徵求他的意見,而是在下通知。


如果訂婚那天姜朝不出現,姜夫人大概會讓人把他綁去吧!


姜家的小少爺,表面看上去風流肆意,實際上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姜朝曾在一次喝醉後,靠在我的肩頭含糊地呢喃過幾句——


「誰他媽想要過這種鬼日子啊!


「都說了給我五年的時間,突然又變成三年!


「因為他們是父母,就可以出爾反爾嗎?」


我至今仍不理解他的這幾句話到底有何深意。


但心底又好像有顆種子正蠢蠢欲動,馬上就要破土而出。


9


我上完洗手間回去包廂的時候,蒼穆和傅宴開正要走。


兩人背對著我,在跟姜朝說什麼。


我走近後,聽到幾句——


蒼穆說:「你明天幫我去接個人,任務完成,我就幫你。」


姜朝點點頭。


傅宴開則說:「二哥嘗過的苦,不會讓你再嘗一遍,放心吧。」


姜朝很正式地對他們兩個說了聲謝謝。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嚴肅、鄭重,好像在拜託一件性命攸關的大事。


可等蒼穆和傅宴開離開後,他並沒有跟我提起任何一個字。


也許,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可以無話不說吧。


尤其是這種私事,我本就沒有立場知道。


姜朝把我送回了住處。


但這次,他並沒有要留下來。


我叮囑他:「路上慢點開。」


他笑笑,也叮囑我:「你早點睡。」


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無聲流淌,又悄悄散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而從這一晚之後,姜朝跟盛淑開始同進同出。


他們一起去看演唱會,一起做慈善。


每次八卦媒體拍到他們,放出照片的時候,都會配上金童玉女、天生一對這種詞。


下面的評論,也是大片大片的祝福。


所有人都在期待這一場聯姻,如期而盛大地舉行。


隻有我,在陰暗的角落,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因為我答應了姜夫人,會在姜朝和盛淑訂婚之前,不留痕跡地離開。


那天的姜朝,一定會穿得很帥,頭發也打理得一絲不苟。


就算周圍人潮擁擠,他也仍是最耀眼的存在。


隻可惜,我看不到了。


10


訂婚宴的前一天晚上,姜朝在公司加班加到半夜十二點。


他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去給他送夜宵。


此時,我正在收拾行李。


姜夫人已經給我定好了第二天的飛機票。


我拿著手機,久久說不出話。


不知道該怎麼跟姜潮提起,我要離開這件事。


轉念又覺得,明天就要訂婚的他,根本不會太在意吧。


去見了面,他不會有別的什麼感覺,而我,很有可能會忍不住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思索再三,我還是還拒絕了給他送夜宵。


我說:「今晚我人不太舒服,你自己叫個外賣吧。」


電話那頭靜了靜,姜朝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沒再說一個字,立刻就掛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繼續收拾行李。


可不知怎麼地,衣服疊著疊著,視線就越來越模糊。


冷不丁地,還砸下很大一顆眼淚。


我盯著被淚水蕰湿的地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


沒有開始過,就沒有結束。


既然沒有結束,我又在遺憾難過些什麼呢?


是不是怪自己太懦弱,不敢爭取?


還是怪老天,沒有給自己一個完美的家世?


那晚我哭了很久,後面連行李也無法繼續收拾。


紅腫著眼睛,昏昏沉沉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11


第二天鬧鍾響起的時候,我下意識地以為要去上班了。


結果一睜開眼,就看到了還攤開在地上的行李箱。


無聲而尖銳地提醒著我,今天該離開了。


我又拿起手機看了看,昨晚那通電話之後,姜朝沒有再找我。


或許在他的心裡,我從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頂多就是習慣了,有個人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總以崇拜的眼光看著他。


又會在他喝醉後,將他安穩地送回家。


他的圈子裡,有很多人明目張膽地愛慕他,甚至勾引他。


也有人打著利益的幌子,要跟他聯姻。


他看多了這些,難免覺得膩。


沒有人像我這樣,小心翼翼而又懦弱地、偷偷喜歡他。


我總是忍不住在夜裡問自己,他那樣的情場浪子,真的絲毫感覺不到我對他的喜歡嗎?


如果能感覺到,卻從來不點破,那肯定是因為他對我不喜歡吧?


那兩晚的親密,也隻是貪圖一時的新鮮會。


或者再低俗一點,是因為那一刻在他身邊的人,恰好是我。


他隻是,方便而已。


我放下手機,去洗手間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臉。


冰冷的感覺瞬間讓人回到現實,變得清醒。


我沒有再胡思亂想,很快就洗漱完畢,然後帶著行李下樓。


代駕已經在樓下等我了。


我平時開的車子,是姜朝的。


人要走了,車總要還給他。


所以我讓代駕先送我去機場,然後再把車開回公司,車鑰匙將交給姜朝。


然而,剛出了小區沒一會兒,姜朝忽然給我打了個電話。


他說他的訂婚戒指忘記在公司了,讓我幫他拿了送到訂婚現場去。


我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還早。


就算訂婚宴安排在中午,他自己去公司取一趟,來回時間也足夠。


於是我就沿用了昨晚的借口,說自己身體還沒好,讓他叫別人去取一下。


姜朝不知道一大早發什麼瘋,非要我去。


他還說他的車子昨晚被撞了,開不了。


那其實……可以讓別人去的。


多的是人,願意幫他跑這一趟。


我沉默了半天沒有應下。


姜朝更不高興了:「雖然你提了離職,但我還沒籤字呢!你還是我的助理!現在我連使喚自己的助理,都使喚不動了是嗎?」


他的語氣很惡劣,積攢著的怒氣不知從何而來。


如果隻是因為昨晚我沒有給他送夜宵,這都一晚上過去了,什麼氣也該消了。


而且今天是他訂婚的大喜日子,應該高高興興地才好。


不管他和盛淑之間有沒有感情,以後總是要過一輩子的。


如果他在大婚這天甩臉色,那也太不給女方面子了,會給以後的生活留下隱患。


我想了想,又答應了下來:「好,我幫你去公司拿。」


12


到達公司後,我發現姜朝落在那裡的戒指,跟上次我看到過的訂婚戒指,好像有點不一樣。


但我之前也隻匆匆瞥了一眼,看得並不清楚。


想著他讓我來,周圍也沒有其他的戒指,那應該是不會錯的。


於是我拿了戒指,又匆匆趕過去。


誰知半路,姜朝又給我打來電話,讓我把戒指送到另一個地方。


我正想張口詢問緣由,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


是盛淑。


姜朝和她在一起。


今天是他們兩個訂婚的大喜之日,本該就在一起的。


可我的這顆心,好像總不受我控制。


當初明知道不能喜歡姜朝,卻還是喜歡了。


後來也清楚不能跟他親近,卻又總在深夜被他蠱惑。


今天也一樣,跟他訂婚的人那麼漂亮,家世也好,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的。


可這心口,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痛意險些讓我承受不住。


前排的代駕還挺細心的,從倒車鏡裡發現我臉色不對,連忙問我:「傅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搖搖頭,又勉強對他笑了笑:「我沒事,你繼續往前開。」


代駕好像還是不放心,但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加快了速度。


13


不多時,我到了姜朝指定的地方。


應該是一個還在裝修中的畫室。


姜朝和盛淑並肩站在裡面,正熱絡地交談。


兩人的嘴角,都盛放著淺笑。


隔著一片落地窗,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往裡看一眼。


連我也覺得,他們兩個很登對。


站在那裡,就像一幅充滿愛意的畫。


我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姜朝轉過來看到我,對我招招手,我才回過神來。


盛淑也看了過來。


她確實是姜夫人口中那種很識大體的女孩子。


即便外界曾有傳言,說我不隻是姜朝的助理,也是他的情人。


盛淑面對我時,也不會有半分敵意。


甚至在我進門後,她還比姜朝先一步跟我打招呼:「傅小姐,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昨晚哭了那麼久,後面睡得也不踏實,臉色能好看嗎?


今天早上看到鏡子裡的人,我自己都覺得難看。


原本想著,反正是要坐飛機出國了,口罩一戴,也就沒人認識我。


偏偏姜朝一個又一個地電話,非要折騰。


盛淑又道:「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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