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乃貴妃獨子,外祖家雖人丁凋零,但因為貴妃寵冠後宮多年,三皇子一向風頭很足。
五皇子是劉美人所生,而劉美人則是貴妃娘娘貼身宮女,在貴妃年老色衰後才被推舉上來。
兩位皇子同時祝賀鎮北侯娶個平妻,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明眼人看在眼裡,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多數人明面上不敢多說什麼,可暗地裡忍不住嘲諷,權貴人家就沒聽說有平妻一說,就算商戶之家有兩頭妻,那外地的平妻也不敢鬧到正經大房面前來。
是以這些人家派來的女眷全部都是姨娘之流。
反正他們人到了,兩位皇子也不能如何。
至於朝中有名的幾位清流言官,不僅沒有來參加宴席,當天便遞了帖子彈劾鎮北侯不修私德。
更有和林平之最不對付的幾位勳貴,直接讓家中紈绔子弟帶著青樓女子來鬧騰。
那幾個一臉笑嘻嘻和林平之推杯換盞:「鎮北侯好福氣,出徵都帶著窯姐兒,還讓窯姐兒給生了兒子,這點我們哥幾個自認不如,我們頂多和這種女人玩玩而已,可沒您這個膽子。」
有個大膽的紈绔直勾勾盯著朱茹兒笑得十分猥瑣:「怪不得勾得鎮北侯神魂顛倒,小模樣是比普通窯姐兒強上好幾倍。」
還有個更惡劣地笑嘻嘻:「聽說西北軍營裡女人很搶手,這窯姐兒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啊?」
這一天,朱茹兒本以為是揚眉吐氣的一天,她早就想好了如何在貴婦們面前顯擺自己和侯爺有多恩愛。
畢竟像她這樣得寵的妻子可少之又少。
而且當年她寄居在侯府,曾纏著姨母帶自己參加京中貴女宴會,卻被嘲諷為打秋風上不了臺面。
如今那些貴女沒幾個有自己嫁得好,想想就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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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朱茹兒想不到,那些貴女們根本就沒來,反而派來姨娘小妾羞辱她。
那些姨娘小妾紛紛說什麼夫人是主子,姨娘不過是玩意兒,讓她進了侯府要好好伺候主母。
更沒想到的是,那幾個紈绔說話如此下流無恥!
最可氣的是侯爺天天說多麼愛她,此時卻隻會吹胡子瞪眼,壓根不敢把那幾個流氓打出去。
這哪裡是朱茹兒顯擺榮耀的一天,根本是頂頂受辱的一天。
6
朱茹兒很不明白,她這次嫁進門都有兩個皇子支撐了,為何還落到被踐踏尊嚴的地步。
別說她了,其實皇家之事我也不懂。
我當初跟著父親走南闖北聽了很多貴妃娘娘深得聖寵的傳聞。
可我覺得貴妃娘娘若真的在皇上心中獨一無二,她娘家為何還凋零至此?哪怕家裡人丁不夠興旺,但扶持兩三個總是行的。
這麼多年皇上卻隻是給些錢財賞賜,權勢和爵位從來不讓貴妃娘家染指。
這說明皇上再寵愛一個女人,也隻當她是一個寵物而已。
至於皇後娘娘,雖然更多時候陪著太後在寺廟清修,好似不愛管事,可後宮權勢始終在她手中。
且太子雖體弱多病,這麼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還能偶爾得一句皇上憐惜和誇獎。
我認為,皇上年紀越來越大,太子弱一些未嘗不是好事。
至於三皇子風頭無兩,下面還有幾個皇子蠢蠢欲動,這些都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
我們馮家本不該站隊,可錢財太多,盯上的人就多,容不得我們置身事外。
為了能平安度日,當初我才答應嫁給鎮北侯這個有名無實的權貴。
可誰能想到林平之不僅早有心愛之人,對權勢更是野心勃勃,竟然謀了一個領兵出徵的機會。
更沒想到的是,我還把自己主動送進了病秧子太子之手。
新婚之夜,我賭氣去莊子上住,還放話讓奶嬤嬤幫著物色幾個貌美無雙身世清白的男人當我生子工具。
可沒想到竟然在半路上遇到一個半昏半醒的男人。
這男人臉色蒼白,眼尾狹長,睜開眼的一瞬間天地為之失色。
那時我還是太年輕了。
明明走南闖北見過那麼多世面,明明見識過林平之的無恥,明明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可我還是色迷心竅了。
後來,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當初我但凡知道這美男子是傳言中的病秧子太子,打死我也不會主動將他壓在床上。
哎,一切都隻怪自己太年輕了。
7
陪我在床榻歡愉的男人身材纖長貌似書生,可他體力卻比鐵打的漢子還要耐造,給我再大的想象力,也不會把他和病秧子太子聯系不到一起。
而且我一心求子,勢必要越早懷上孩子越能塞到林平之頭上,痴纏人的功夫也毫不遜色。
那段日子有多幸福,等我知道真相時便有多痛苦。
我馮家多年努力在權貴之間平衡,更是不敢和皇子之爭沾邊,怎麼就因為色迷心竅上了賊船。
我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真打,打得臉都腫了。
可罪魁禍首病秧子太子卻哈哈大笑,勸慰我不用多想。
至於將來如何,他很想得開。
若是大業成了,我便跟著他呼風喚雨。若是大業未成,我便繼續當好我的侯夫人便是。
我其實想過和太子斷了床伴關系的。
可是經歷過此等美妙,這種事情有時候真情不自禁啊。
經常勸誡自己這一晚絕對是最後一次,然後第二個最後一次,然後無數個最後一次……
一言難盡,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誰讓美人難過英雄關。
8
而此時,我正躺在太子懷中。
酣暢淋漓事畢,我們正在有一搭無一搭聊著林平之和朱茹兒的婚事。
太子冷笑:「為了能讓他借助這八年戰功封為國公,我背後做了那麼多努力,他竟然在御前用軍功換一個平妻位子。」
「林平之這個傻子,但願等他知道那朱茹兒真面目後不要瘋了。」
我也連連嘆息:「我兒恆清本來可以成為國公府繼承人,沒想到臨門一腳出了岔子,當真是氣死老娘。」
太子用嘴堵住我的唇,好一番後才笑吟吟開口:「不許嘆氣。這次不成,總有下一次。」
「到時候不僅恆清能更進一步,連我們寶貝女兒常悅也能得一個封號,才不至於委屈了她。」
我兒林恆清有光明正大侯府嫡長子身份。
我女兒馮常悅五歲,這個年紀是不可能有侯府嫡長女身份,於是女兒便無奈記到我義兄名下,成了義兄的嫡長女。
至於將來如何,太子躊躇滿志,但我卻難以真正心安。
若說一開始全是為了我馮家,生兒育女之後也逐漸陷入進來,我自然是盼著太子能順利登基。
事在人為,可也要看天意,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在我與太子各有心事之時,林平之和朱茹兒竟然到了莊子外面。
他早已把我的嫁妝當做他私有物,怎麼也沒想到莊子護衛完全不顧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直接將他攔在外面。
聽到來人稟報,太子神色難看。
「林平之這個廢物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竟然有臉跑到妻子莊子上來鬧事,也不怕京中人笑話。要不是你求情讓他多活些時日,孤早把這個礙眼的男人除掉了。」
我笑:「早晚要來,早來早了。」
太子一把將我摟在懷中:「你是我的女人,我討厭你和他見面。」
我忍不住笑:「我和林平之如同水火,互相看不順眼,你吃哪門子飛醋?」
太子可不管,壓身而來好一番折騰,終於惹惱了我將他一腳踹下床來作罷。
「你為了那個老男人打我!」他一臉委屈巴巴。
我……我隻能舍身好好安撫了他一番。
9
林平之能來,早在我預料之中。
畢竟前陣子侯府娶平妻有多風光,這會子面對一堆來要賬的商鋪管事,侯府就有多頭痛。
晾了他們好半天,也終於安撫好太子,我才讓人將林平之和朱茹兒放了進來。
朱茹兒雖然依舊錦衣華服,但面上明顯憔悴,眼底黑青再多粉底也掩飾不住。
而林平之則緊緊摟著他的小心肝,眼裡的心疼十分明顯,面對我語氣則十分衝:
「馮婉婉,老子今天就把你休了。」
「你好毒的心計,大好的日子竟然給茹兒添堵,你無德無能根本當不起侯府主母這個身份。」
我一臉無辜:「侯爺何出此言?是婚禮規格不夠高,是請帖不夠廣?還是聘禮不夠足?」
我還廣撒銀錢讓乞丐酒保之流幫著大為宣揚,保證京中男女老少都知道鎮北侯和他表妹的真愛故事。
咱就說,哪件事我做得不到位?
朱茹兒悲傷哭泣:「妹妹知道姐姐看不起我身份,可我父親好歹是七品官,我也是正經官家小姐出身,姐姐何必讓那些姨娘小妾們來惡心妹妹。」
嘿,她這會想起自己官家小姐出身了,和侯爺無媒私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身份?
林平之則罵道:「你好妒先不提,你讓那些下賤之人堵在府門口要銀子算怎麼回事?」
我不想和他們糾纏,直接拿出這些日子的賬單摔在桌子上。
「侯爺,這些花費全部用於您和妹妹的婚禮,侯府田產鋪子的出息您了如指掌,目前當真拿不出這些銀錢,隻能赊賬,如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吧。」
本來還在哭的朱茹兒登時卡殼。
而侯爺看了賬單之後,完全沒了之前的囂張。
他將臉放緩道:「府中怎會沒錢,你庫房裡不是有幾十萬兩白銀?」
我望著他冷笑:「侯爺之前還說妾身吃侯府用侯府的,侯府給了妾身莫大的恩典,妾身又哪裡來的銀子填補您和妹妹的婚宴呢?」
他之前得意洋洋說過的大話,全都喂了狗嗎?
林平之氣得嘴唇子直哆嗦,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律法規定女子嫁妝隻歸屬於她自己,婆家人沒有資格佔用。
哪怕實際上很多女人在婆家威壓下不得不拿出嫁妝,可大戶人家總歸要點臉面,不可能明面上讓人拿捏住把柄。
朱茹兒卻開口了。
她倚靠在林平之懷中嬌滴滴笑道:「侯爺,如果和離,女人可帶走嫁妝。可若是休妻,女人隻有淨身出戶的份兒呢。」
到那時,我再多嫁妝也成了侯府產業。
這女人的心思可真夠歹毒的。
我本來想著大家都是女人,活得都不容易,而且主要責任還是在林平之,並不想和朱茹兒過多計較。
可她算計太過,先是想拿捏我兒子,後又算計我嫁妝,實在留不得。
10
林平之雙眼一亮,他隨口就來:「馮氏你不守婦道,不敬夫君,活該被休棄。」
我笑死。
「休妻有七出七不出,妾身伺候走了婆母,又為你們林家誕下嫡子,你不在家這些年深居簡出,誰不贊妾身一句賢良淑德。侯爺想休妻,也要問官府答應不答應。」
朱茹兒譏笑:「大理寺少卿是誰的人你是不是還不清楚?隻要侯爺想,你連活著走出侯府大門都難。」
嘿,大理寺少卿不就是區區貴妃一脈嘛。
我還怕他們不成?
正要開口讓護院趕人,丫鬟紅梅將幾封信遞了過來。
她小心翼翼又一臉焦急:「夫人,鎮國公、定西候等幾家夫人派了婢女來送信,她們說您竟然給她們下請帖,讓她們參加一個外室的婚禮,這是對她們莫大的羞辱。若您再執意讓外室和她們交際,和您這手帕交不要也罷。這如何是好?」
這些人面上好似對我不滿,實際打的是林平之和朱茹兒的臉面。
紅梅還特意將信箋在侯爺面前晃了晃,晃得侯爺臉紅脖子粗,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更令侯爺有口難言的是,皇後娘娘命宮人給我送到莊子上一盆紅寶石盆景。
宮中來人,全莊子跪迎。
宮人笑著將我攙扶起來,和和氣氣道:「皇後娘娘念著侯夫人八年來操持家事不容易,特意讓奴婢送來一盆正紅色盆景給您添一添喜慶。」
「皇後娘娘還說您有一陣子不來宮中請安了,連世子爺也去得少了,娘娘還怪想念你們娘倆的。」
這宮人和我還算熟稔,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子趣事兒,臨走前還特意大聲道:「皇後娘娘說了,鎮北侯夫人勞苦功高,若是有誰敢欺負了您,您隻管找她告狀。」
太子雖孱弱,皇後娘娘也不算得寵,可終歸是中宮之位。
且這些年皇上初一十五一天不落都到皇後宮中歇息,哪怕貴妃和年輕貌美妃子爭寵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更何況皇後娘家國公爵位,兄弟侄子們也都有實職。
林平之再是貴妃一派,卻也知道三皇子登基是幾年甚至十幾年之後的事情,現在皇後一脈依舊不能明著得罪。
他氣出一口老血,卻也隻能硬生生忍著。
最可氣的是,宮人臨走前還特意瞥了朱茹兒一眼:「這正紅色乃正妻規格,可不是隨便一個裝腔作勢的貓貓狗狗能用的,奴婢勸某些人放規矩些才是,不然怎麼死的都難說。」
朱茹兒又羞又惱身子搖搖欲墜,卻也隻能強撐著不敢倒下,不然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她可承受不住。
等到宮人離開,朱茹兒才哭著撲進林平之懷中,嚶嚶哭泣:「侯爺,妾身命苦,早知如此八年前一條白綾吊死自己多好,免得是個人都來踐踏妾身。」
侯爺衝我咬牙切齒:「馮婉婉,你到底還有多少陰毒招式!」
他湊到我耳邊小聲道:「你以為自己受到皇後娘娘恩寵,可太子身體孱弱,將來這天下落入誰手可不好說。」
「你別得意,等到那時,本侯定然要讓你碎屍萬段。」
這人可真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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