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事

11


因為皇後娘娘撐腰,還有幾家勳貴明確表態若朱茹兒成為當家主母便從此不再上門,林平之終於不敢再提休妻一事。


我倒是想過和離,可我忍耐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侯府的爵位嗎?


若此時我拍拍屁股走人,這些年努力全給他人做了嫁衣,我不甘心。


病秧子太子是一點不著急,躺我懷裡懶洋洋道:「殺了林平之不就得了,多大點事兒。」


這……也不是不行。


我還真想過,隻是關系人命,我多少有些下不去手。


而且不想為那種賤男人髒了自己的手。


病秧子太子倒是手腳利索,直接讓朱茹兒和林平之狗咬狗。


這天我本來一直裝病躲在莊子上,一得到消息說一個壯漢要到侯府鬧事,我立刻來了精神。


嫌棄馬車太慢,打馬就飛奔回了京城。


此時正是林平之下朝時候,門口一個面龐黝黑身材魁梧的壯漢拖家帶口攔在侯府大門口。


壯漢扯著嗓子在門口大喊:「茹兒,茹兒你到底在不在府裡?當年你拋下我一個人去了大西北,如今好不容易回京,難道是不想認你男人了嗎?」


一個老婆子則坐在門口拍著大腿哭訴:「這世道沒天理啊,朱茹兒這個賤人當年花言巧語騙我兒子和她上床。說什麼侯爺床上功夫不行,和她做了一年半夫妻也沒讓她懷孕,她讓我兒子給她當男人,和她生兒子。」


「我兒子打鐵出身,那床上功夫自然了得,和她做了一個月就讓她有孕。」


「當時朱茹兒許諾我們一千兩白銀,還說第一個孩子繼承侯府爵位,日後生下第二個孩子就偷偷抱給我們家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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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帶著我孫子去了西北八年不回就算了,還根本沒給許諾過的一千兩銀子,如今嫁給侯爺有了身份,竟然買兇想殺了我們。」


「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這賤人她活該被天打雷劈啊。」


林平之石化。


眾人喧鬧。


我心裡樂開了花。


12


也是此時我才知道,原來太子早在林平之帶朱茹兒回京第一日便做好了布置。


朱茹兒和林平之辦婚宴那一日,這壯漢跟著悄悄混進了下人隊伍裡。


在朱茹兒經受那幾個紈绔子弟調戲時,這壯漢借機湊到了朱茹兒面前,貌似是忠心耿耿護住的僕人。


可那時朱茹兒本就面色難看,見到這壯漢時直接沒了血色。


因為有內應,這壯漢也很容易將消息遞到朱茹兒面前。


一開始壯漢是表達相思之苦,後來又明晃晃獅子大開口要一萬兩白銀買斷兩人關系。


戰場上死人多,作為首領也容易各叢種渠道弄來餉銀和戰利品,所以這八年來朱茹兒手裡很是寬裕。


隻是他們回京後先是打點三皇子那邊花去無數金銀珠寶,後來又不得不還清了婚宴的欠款。


裡外裡算下來,朱茹兒雖然不是一貧如洗,卻也實在沒多少現銀。


沒辦法,她隻能先拿一千兩打發了壯漢。


壯漢把銀子拿到手,依舊不知足。在他逼迫之下,朱茹兒不得不又和他又見了一面。


那壯漢一見到朱茹兒先是將人好好抱住折騰了一番,接著就將這女人狠狠打了一頓,看她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才停手。


總之一句話,朱茹兒要是不給他一萬兩白銀,不給他再生個兒子,就要魚死網破。


朱茹兒憋屈到吐血,可又無計可施,隻能安撫這男人,說今年年底得了侯府莊子鋪子上產出,一定給這男人一萬兩白銀。


至於兒子,那也隻能等她這一胎生出後再說。


當時這男人答應下來,可出乎意料的是,這男人竟在林平之下朝回府的時刻突然找上門來了。


朱茹兒渾身冷汗六神無主,身下瞬間洇出一片紅色。


她好不容易成為鎮北侯平妻,她還想著將來成為侯夫人,自己兒子成為侯爺。


可如今這一切都即將成空。


朱茹兒徹底暈死過去。


13


侯府變了天。


林平之再寵愛朱茹兒,前提也是這女人心裡眼裡隻有他,大著肚子陪著他奔赴西北,一住就是八年。


可如果這女人敢給他戴綠帽子,兒子還不是自己的,林平之豈能忍下去。


朱茹兒早產又難產,不過她命是真大,竟然拖著病體活著。


她倒是想繼續裝嬌滴滴小白花博取同情,可惜花容悅色都變成臃腫憔悴,又加上林平之正在氣頭上,自然得不了好。


朱茹兒直接被扔到了郊區一個小莊子上,還被村婦們為難日日勞作,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


至於她兒子林恆卓,本來就是霸道性子,見母親被人隨意抬了出去便大發雷霆,拿著鞭子打殺下人,甚至對林平之出言不遜,要替母親討回公道。


林平之往日裡有多疼愛這個兒子,此時就多想殺死這個兒子,抬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要不是下人怕鬧出人命攔著,林恆卓定然能被林平之活活掐死。


他的命運和母親一樣,被扔進莊子裡自生自滅去了。


我忍不住感嘆:「林平之可真是好脾氣,竟然沒直接殺死朱茹兒娘倆。」


丫鬟紅梅笑道:「這就是京中人人傳頌的真愛。」


說完,我倆相視一笑。


畢竟那關於真愛的話本子還是我倆一起弄出來的。


正在我想著林平之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時,他竟然來到我這裡。


見了面,他伸手就想將我攬在懷中,一臉深情:「夫人,這些年委屈你了。」


嚯,回京這麼多天,他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可要不是朱茹兒偷情的事情被揭露出來,他能說人話?


我嫌棄他骯髒惡心,將身子避過去,不讓他沾染一片衣衫。


林平之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悅,卻立刻將神情掩飾住,繼續裝深情道:


「夫人,你我少年夫妻,這麼多年榮辱與共。哪怕有過一點小波折,終歸是苦盡甘來。夫妻還是原配好這句老話深有道理,從此咱們兩個好好把日子過好,我再不會納妾。」


呵呵,之前倒是也沒納妾,直接娶了一個平妻。


我也想過兩家子八口人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無奈林平之和朱茹兒容不下我和我兒,甚至還想過打壓我們馮家。


為了我一對兒女,我也不可能再稀裡糊塗過下去。


我譏笑:「侯爺有事說事吧,不用跟我保證這些。當年我是真信了,如今我可不敢再相信。」


當年說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新婚之夜就跑路了,算什麼男人。


林平之表情訕訕,依舊在自說自話,甚至還想霸王硬上弓。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


我不僅會做生意,這些年拳腳功夫也沒落下。


哪怕他是將軍,可這陣子心力憔悴之下,我可一點不怕他。


正在我狠狠揍了他一拳,他惱羞成怒想要打我時,一直隱身的護衛從窗戶飛進房中,三兩下將他打成了一團。


打完人,護衛拱拱手行禮,全然沒有剛才的兇猛,語氣十分客氣:「侯爺在上,宮中來人了,還請您到前院一趟。」


這一次,侯府是真的變了天。


14


殺良冒功,私通敵國,這是皇權最不能容忍之事。


可林平之卻全犯了。


戰爭導致生靈塗炭,同時戰爭也讓很多人發了國難財,並借機霸佔住兵權。


百姓和士兵們都盼著快快結束戰爭,可總有人故意拖延,並為此和敵國勾結起來拉鋸戰。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


不僅林平之被砍頭,貴妃一派也扯出了無數人,到最後甚至查出三皇子還私藏了皇袍和軍隊。


皇上大怒,將貴妃打入冷宮,將三皇子廢為庶民。


沒有將三皇子弄死,已經是皇上最大的仁慈了。


原本整個鎮北侯府都要跟著陪葬,不過因為主要證據都是我悄悄遞上去的,也便牽連不到我們孤兒寡母身上。


至於我為什麼能拿到這些證據,自然是太子送到我手中的。


他罵道:「本來想忍林平之幾年,忍到咱們兒子年紀再大幾歲。可氣這老賊竟然幾次三番騷擾你,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本來也是想忍一忍的,總歸當林平之不存在就是。


可是他不僅想霸佔我,甚至還想誘導我拿出銀子幫他洗白名聲,這我能忍?


於是一合計,我便直接把證據遞給了長公主。


長公主乃皇上親姐姐,當年在皇上爭儲鬥爭中立下汗馬功勞。由她出手,效果可比皇後、太子出手好太多了。


長公主對皇上弟弟忠心耿耿。


若說三皇子隻是爭名奪利排擠兄弟們也就罷了,可他竟然養了私兵,藏了皇袍,其心可誅。


呼啦啦不過半個月,案情就此落下帷幕。


長公主當著皇上面誇我居功至偉,不僅不該受到牽連,甚至應該得到更多補償。


又加上某小寵妃床頭風一吹,我兒恆清順利繼承爵位,成為新鎮北侯。而我女兒常悅被封了長樂郡主稱號,從此再不是商戶女身份。


太子卻有些憤憤不平:「本來想給咱兒子弄個國公爵位,可惜怕父皇疑心,隻能作罷。咱女兒那稱號也不是白得的,捐給國庫十萬兩銀子呢。」


我笑笑,這已經很好了。


至於林平之,臨被砍頭前無數次求著見我。


最終我還是去見了一面。


他再也沒有以往對我的輕視,而是跪下來苦苦哀求我救他一命。


看他狼狽如野狗,我忍不住笑出聲,隔著鐵柵欄笑道:


「侯爺,您的好大兒林恆卓並非親生,可你知道朱茹兒懷的老二是誰的嗎?」


他目眦欲裂。


我繼續笑:「是你最信任的副手的哦,他們兩個可是私通了好些年。」


我繼續補刀:「可惜如今你不能檢查身體, 但妾身懷疑你不能生呢,因為我的兩個孩子也都是和別的男人生的。對了, 我好像沒告訴過你, 我義兄家女兒也是我親生的。」


林平之青筋暴起, 嘶吼一聲後暈死過去。


不過我還是很好心地請大夫幫他看診,保證他活著感受被砍頭的滋味。


至於那朱茹兒, 她一直活著,卻不如死去。


人嘛,自私一點沒什麼, 但天天算計著害人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這下場也是他們這對真愛該得的。


15


我其實也是自私的, 但我並不會主動害人。


想起那一年, 陰差陽錯我把太子弄到了床上, 應該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吧。


後來啊,太子沒有娶正妻,卻納了側妃。從太子成婚那一日起, 或者從知道他身份那一日起, 我便再也沒有過奢望。


我和兒女能一輩子榮華富貴,就是我最大的夢想了。


再後來太子登基為帝,他一直將後位空懸,也曾想讓我假死後入宮為後。


我也隻是笑著拒絕。


我覺得他很好,長得好, 性子好,床上功夫也好, 可他終究不是我的良人。


他注定要走上高位, 注定要三宮六院, 注定要兒孫滿堂。


而我隻想當他不能隨意相見的愛人。


因為不能時常見面,反而他對我和兒女更加愧疚。


所以我兒子在出使西域之後得了世襲罔替國公稱號。


聽著一向寡言少語的侯爺為了他那楚楚可憐的表妹喋喋不休,我忍不住想笑。


「作人」「朕想將他封為異姓王,你卻以死相逼攔著不讓,朕當真是不理解。」


「朕還想封常悅為公主,你也攔著, 說兩個孩子受不起這麼大的福氣。可他們是朕的兒女,憑什麼受不起?」


他不理解, 可我心裡卻清楚。


從他自稱「朕」而不是「我」時,我便知道他再也不是在我身邊撒歡的男人了。


當年他貴為太子,卻從不稱「孤」, 到如今這心態終究是變了。


我不想烈火烹油, 隻想平平安安。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這輩子和他永不相見。


可惜不能,因為他是皇上, 他還沒厭棄我, 我也隻能延續以往生活。


再後來, 我再次生下一個兒子,隻是小小孩兒出生第二天便被抱到了一直體弱多病的貴妃身邊。


從此這人世間我又多了一份牽掛。


而我再也不敢隨意出京,隻能和皇上依舊糾纏不清, 隻不過慢慢從床上伴侶變為了知心朋友。


終於等到我的親生兒子順利繼承了皇位,從此我便跟著女兒遊山玩水去也。


人生已然不長,但每一天都是驚喜。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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