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今天謀反了沒

紀雲柔見是我,連忙行禮:


「紀雲柔見過三小姐。」


我宛然一笑:


「紀小姐都快當側妃的人了,日後怕是還要我向紀小姐行禮了。」


紀雲柔一臉驚慌,連忙擺手:


「雲柔不敢。」


她如前世一般,人前還是如此一副柔弱模樣,卻道是咬人的狗不會叫,偏要玩扮豬吃老虎。


我沒管她,轉而笑著掃向一旁眾人。


「怎麼,各位也是來逛這點金閣的?」


宋婉寧上下掃了我一眼,見我身上穿的還是前年的舊衣裙,面露不屑:


「紀小姐初來京城,我們自然要盡地主之誼。隻是卻沒承想,三小姐竟還有銀子逛這種地方,聽聞侯爺日日為了軍餉發愁,連侯府老物件都當了個精光,如今三小姐買得起這點金閣的什麼呀?別是來摸一圈過手癮的?」


想當年協助太後擁立二皇子登基的就是宋相,他與太後也實則是蛇鼠一窩,連把我爹調回京中都是他出的主意。而前世宋婉寧也對陸鶴安一見傾心,若不是宋相覺得陸鶴安日後必定要被廢儲,她怕是真能嫁入東宮了。


我聞言也不惱:


「宋小姐還是別操心我侯府的事了,記得太子南巡臨行出發前,還曾與我說過,宋小姐繡的鴛鴦戲蝶荷包,能賽過宮中最好的繡娘了。隻可惜,宋小姐送了七八個,太子卻是一個也沒帶去南方,全賞給了東宮的奴婢們了,可真是惜了宋小姐一雙巧手。」


「你!」


我勾起嘴角,隨手拿起一旁貨架上掛著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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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這點金閣雖好,但繡品都不怎麼樣,宋小姐不如日後將荷包送來這裡,讓掌櫃給你寄賣了去,這丟進東宮連個回音都沒,放到這賺來些銀子,好歹也算是能聽個響啊。」


話音剛落,就見宋婉寧雙眼瞪大,氣得當下抬起手就要扇我:


「沈三,你休要胡言,我何時繡過荷包送去東宮!」


我一身武藝也不是白學的,抬手便掐住了她的手腕。


「哦,那許是我記錯了吧,反正紀小姐若是好奇,日後嫁入東宮隨便拎一個婢女問問便知,不是嗎?」


紀雲柔看向宋婉寧,笑容斂去了幾分。


蘇月蓉見狀,連忙笑著拉起紀雲柔的手:


「別聽三小姐亂說,婉寧如今早就與國公府的公子定了親事,哪有往東宮送荷包的?也是三小姐不善女紅,看見個繡品便誇好,可也不興這麼栽贓人的。」


我嘖嘖搖頭:


「蘇小姐也別過謙,你那交頸鴛鴦的帕子,如今怕是還在太子的書房裡,去年太子還藏著不讓我看呢,若不是署名月蓉二字,我怕是都不敢認,若說宋小姐痴心一片也就繡個荷包,哪有蘇小姐您大膽呢?讓我想想,是何時給的?難不成是去年花燈節,在橋上與太子殿下撞了個滿懷那次?」


我說完,蘇月蓉頓時渾身一僵。


「三小姐怕是記錯了吧,哪有這事……」


我側頭看向她:


「我又記錯了?無妨,待紀小姐嫁入東宮後,這些怕是都能見到了。」


見我笑得漫不經心,宋婉寧和蘇月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紀雲柔也終於笑不出來了。


其實這些,都是前世後來我嫁入東宮才知道的。


那時我才知道,陸鶴安原來早已四處留情,甚至想要通過各家千金來打通朝堂關系。


畢竟他除了一張臉,還慣會給人畫大餅的。


前世表面上看他在東涼孤立無援,實則他也沒少給自己鋪路。


如今我替紀雲柔指明了路,以她的手段,定能一一斬斷這些路。


眼看四周一片死寂,我轉頭拿起一把刷子,笑著看向了紀雲柔:


「紀小姐初來京城,一定不知這是何物吧?」


「刷子?」


「對,化妝刷,用來掃胭脂的。」


我說完,指尖劃過一排掛著的粗細不一的刷子。


「眼影刷,散粉刷,高光刷,眼線刷……」


我越說,紀雲柔眼神越是警惕:


「三小姐不是不常逛這裡,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轉頭看向她,對上視線的一剎那,紀雲柔那柔弱的神色蕩然無存,滿滿都是戒備。


這才對。


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


見她死死盯著我,我卻粲然一笑:


「這不都寫著呢嗎,照著念誰不會呀。」


紀雲柔一怔,上前幾步看去,就見那些刷子上果然都貼著小字。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


聽著身後有人哼曲兒,一群女子聞言回頭看去。


就見聞呈一襲水藍色錦袍,頭戴白玉冠,手持檀木小扇從四樓翩然而下,好一副風雅貴公子的倜儻模樣。


一眾女子家境都不差,而他全身上下,光是腰帶上鑲嵌的玉石便價值千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眾人目光閃著光,卻見他一連越過了宋婉寧和蘇月蓉,率先朝著紀雲柔拱手:


「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紀雲柔紀小姐?」


眼見如此俊秀的男子不僅念著一首耳熟能詳的辭賦,更是一上來就逮著自己來,紀雲柔似乎察覺了什麼,微微頷首:


「小女紀雲柔,不知公子是?」


聞呈溫和一笑:


「紀小姐莫要見怪,鄙人聞呈,是這點金閣的東家。」


「鄙人在江南郡也有不少產業,也聽聞紀小姐在江南救人之事,正巧聞某家中長輩曾被紀小姐所救,剛剛聽下人來傳,說紀小姐您大駕光臨,如此,特來拜謝紀小姐大恩。」


7


恩,自然是假的。


但這關系不就有了?


為了讓紀雲柔放松警惕,聞呈抬手一揮便送了紀雲柔一張金卡,隻道是在點金閣可以任意消費,不需要結賬。


最後頂著眾人豔羨的目光,紀雲柔被聞呈請上了四層貴賓室喝茶。


眼見紀雲柔的婢女和東宮的侍衛也跟了去,眾人則被丟在了三層面面相覷。


宋婉寧和蘇月蓉本來就怄氣,如此被晾在一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剛想起來再尋我,我卻已經走出了點金閣,一腳踏上了馬車。


我讓聞呈故意以詩歌引誘紀雲柔上樓,為的就是讓紀雲柔誤以為聞呈是現代人。


而聞呈又把她奉為恩人,消除了紀雲柔的戒備。


聞呈看過我給過他的不少小說,眼下也足以對付紀雲柔了。


隻要紀雲柔有那麼一丁點野心,就不會放過聞呈這麼一個大腿。


女人,誰不喜歡有錢又俊俏的郎君?


陸鶴安能給她位份,而聞呈,能給她數不盡的錢。


至於怎麼給,當然是讓她賣藥了。


我娘曾說過,若是她能將藥房搬來西北,那不知要救活多少將士。


隻恨她被隨機到的,是一座圖書館。


書雖有知識,但卻不能變出藥來救人,而西北更是藥材短缺,連制作都難。


如今有了紀雲柔,我又怎麼會輕而易舉讓她死。


我會讓她活著,好好活著。


哪怕陸鶴安死了,她也不能死。


芹芝跟著上了馬車,結果一抬眼,卻見我將賬本帶了出來。


「小姐怎麼還在看賬?」


解決了紀雲柔,我卻看著那些大額流水的進出腦袋疼,轉而將賬本合上遞給她:


「這可都是咱們點金閣的貴客,如此民不聊生之際,還能拿出每月數千兩來供家眷花銷,看來都有自己的生財之道。」


芹芝比我大七歲,聽說是當年北夷人燒了他們整個縣,她娘大著肚子從邊城逃難,還是我娘給接生的。邊境苦寒,吃不飽穿不暖,她娘奔赴了十幾裡,身子沒緩過來,生下她隔日便沒了,自此芹芝就被我娘留在了沈家。


前世芹芝與我大哥有情誼,隻是怕我一人在京城辛苦,這才跟著進了京。


後來我嫁入東宮,她也甘願自梳。隻可惜沈家滿門抄斬時,她本是逃出京城報信的,卻沒想到還是被陸鶴安抓了回來,最終留下來的,僅剩一根染了血的玉釵。


芹芝聰明伶俐,做事謹慎,這三年替我做了不少事,如今接過賬本一看,她神色也凝重了一些。


「南方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這些個官宦世家,說是籌錢賑災,拿出來的還不抵他們每日的花銷,每年俸祿才多少,他們竟是如此奢靡。」


「放心,這些人家吸了多少血,日後都會吐出來。走,跟我去常鶯苑。」


芹芝一怔。


「常鶯苑?那可是戲樓啊。」


「當然,若不是戲樓,哪裡能抓到裕王。」


果然我這邊剛到常鶯苑,就見人還睡著。


陸景嗣這日子是真滋潤,那邊歌姬正坐在一旁喝茶,見我來了,立即起身退下。


我坐在軟榻前,看著陸景嗣側臥在那,懷裡還抱著枕頭,睡得是天昏地暗,前仰後合。


望著他,我不禁皺起眉。


這陸景嗣平日出行都是坐著輪椅,也沒什麼勞累的地方,怎麼能困成這樣呢?


眼見他一張漂亮的臉蛋,如今發絲凌亂,有幾根甚至都快被他吃了。我抬手去摘,誰知還沒碰到,便被他一手抓住了手腕。


那一瞬的力度極大,我猛地一震,再去感受,那手瞬間松開了。


再抬眼,就見陸景嗣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說讓你來你不來,這沒請你,你怎麼還自己來了?」


「剛剛在街上遇上了紀雲柔,悶得慌,想著找你喝兩杯。」


陸景嗣一頓,看了我一眼,這才掙扎著坐起身靠在軟靠上。


「是擋婚也找我,吃了憋也找我,我是什麼冤大頭嗎?」


眼看下人上了兩壺桂花釀,我抬手就幹了一杯。


陸景嗣說歸說,卻也是朝著身後一揮,那邊樂師便又開始奏樂。


我也不說話,一邊聽曲一邊喝酒。


陸景嗣見我不說話,也就幹陪著。


酒過三巡,眼見陸景嗣臉上帶了幾分紅暈。


我這才砸吧砸吧嘴,抬眼看向他。


「陸景嗣。」


如今敢這麼叫他的,大概也隻有我了。


陸景嗣抬眼,眸中略顯迷離,我知道他喝高了,這才拉著椅子湊到他面前。


「你還記得,太後賜給你東北幾座溫泉山不?」


陸景嗣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指尖摩擦著手中的白玉扳指:


「是有這回事。」


「能分我一……兩座山不?」


陸景嗣喝得有些暈乎,一雙眸子跟浸了水似的。


「你要那破山幹什麼?」


「我尋思,那不是有溫泉麼。」


「幹嘛,你要去那閉關練功啊?人家話本子裡,高手都是在瀑布下,可都是冷水,你用溫泉水,練不成絕世武功的。」


眼看陸景嗣說話開始舌頭打結,我一把扶正他的肩膀,湊近了直視他的眼睛:


「你就說給不給吧。」


陸景嗣暈乎乎的,好不容易睜開眼,眼中滿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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