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柔紅著眼道:
「不怪三小姐,是我要跪的,隻求三小姐再給太子殿下一個機會,若三小姐真心容不下我,我可以不嫁!」
陸鶴安聞言一臉心疼,他怒而抬頭,誰知卻對上了陸景嗣的一張黑臉。
陸景嗣本就在這慈寧宮待得煩,如今被二人攪局,整個人四周的氣壓都低了幾分:
「要跪就滾遠點跪,別擋本王的路。」
陸鶴安皺起眉:
「阿柔剛入京城,諸多規矩還不太懂,若有冒犯之處,還望皇叔……」
還未等他說到正題,陸景嗣就直接催馬車繞開。
馬車一動,頓時濺起不少汙水。
陸景嗣則揮手放下簾子,再次躺回軟墊旁若無人地睡了起來。
望著這一幕,我託著下巴望著他,翹起嘴角。
陸景嗣雖然紈绔,但到底是仗義。
記得當年他在西北,雖然腿受了傷,但身子還算利落,甚至能和我大哥二哥玩到一起。
反倒如今,這到了京城,身子卻是一日不如一日,每日醒著就是吃喝玩樂,卻是一天三頓覺,一覺不能少,就連太醫都查不出緣由。
可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止他驕奢的作風。
每日醒著就是去聽曲喝酒看戲,哪怕聽一半困了,等再醒來,那戲子還要接著上半段繼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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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話來說,到了這京城每日不玩樂,難不成等死?
可別看他這囂張的樣子,卻是都沒能活過次年太後壽辰。
不然就陸鶴安那記仇的德行,怕是登基後整治完沈家,第二個整的就是他。
前世的我不懂事,甚至還有點慶幸,想著得虧他走得晚了幾日,不然我那時都嫁不進東宮,陸鶴安還要給他守喪。
而如今他一句不問就替我打掩護,這樣倒顯得我當年更該死了。
隻是隨著車外起了風,雨水打湿了書頁,我也沒了心情看。
書本剛合上,就見陸景嗣就被吵得皺起眉,轉頭便看到我手裡的書:
「平日你刀劍不離手,怎還看起書來,難不成太子帶了那姑娘回來,你便也開始轉性子要學醫了?
「當年太學都沒上兩年就讓太師轟了出來,如今識得幾個字啊還看書,不如隨我去聽曲兒,常鶯苑新來了個歌姬,那嗓子跟百靈鳥似的……」
剛剛還有點愧疚感,這一瞬間煙消雲散,我也懶得再搭理,掀起簾子看向外面。
見婢女芹芝已經打著傘在宮門口等我,我幹脆將書塞進懷裡。
「殿下還是多注意身體吧,小心得了馬上風,我爹可救不了你。」
「什麼馬上風,好的不學,學那太子一般毀人清白?」
「好好好,您最清白。」
我擺了擺手,起身就要下車,誰知卻被驟然拉住了手腕。
回頭望去,卻見陸景嗣狹長的眸子中深了幾分:
「這是惱太子,還是惱我呢?」
我嘆了口氣:
「沒惱你,反倒是今天,還要多謝你沒拆臺。」
陸景嗣聞言,指尖卻是摩擦著我的手腕,嘴角翹起:
「你今日一句話,本王清白都沒了,你要怎麼賠?」
我一頓,指尖順著手心握住他的手,與陸景嗣十指相扣:
「怎麼賠,要不,我以身相許吧?」
見我朝他傾身而去,陸景嗣頓時臉色一變,頃刻便松了手,臉上也帶了幾分不自在。
「胡鬧。」
演得再紈绔,也不過是個銀樣镴槍頭,逗一下就遭不住了。
聽他低聲呵斥,我宛然一笑,這才抽身下了馬車。
如今太子帶紀雲柔進宮求旨的事滿京城都傳遍了,我的婢女自然也聽說了。
芹芝上前替我打著傘,聲音都小心翼翼了幾分:
「小姐,咱們回侯府還是?」
眼看陸景嗣的馬車慌不擇路地離開,我這才笑著回望了一眼宮門,眼中卻隻剩一片冷意:
「去點金閣。」
5
我重生時,正是陸鶴安南巡的三年前。
而這西街最大的一處店鋪——芙蓉點金閣,便是我三年前創辦設立的。
店內金碧輝煌,各色彩妝粉餅護膚品,金釵玉石翡翠,琳琅滿目。眼看迎來送往的世家夫人和高門貴女絡繹不絕,甚至還有幾個眼熟的宮女太監在排隊搶新出的彩妝拼盤。
我沒多留,轉身就被一個年輕的掌櫃直接帶上了四層。
掌櫃名叫聞呈,看著文弱秀才一個,卻是我從牢裡撈出來的。
前世我便知道他一身做生意的好本事,卻因為東家黑賬,替人背了黑鍋,被判了十年牢獄。
前世期間沒人替他贖身,又因長得清秀,被牢裡的惡徒禍害致死。
這一世好在我出現及時,把他撈了出來。
那時他在牢裡三魂嚇去七魄,見我救了他,便誓死替我賣命。
如今讓他管了一年,這芙蓉點金閣倒是越做越大不負所望。
「東家,這些是近一年收上來各地的流水,您再核對核對。」
眼見聞呈帶人退出去,我這才推開算盤,拿出紙筆,開始挨個算。
隨著手中草稿紙一張接著一張,最後發現,每個月各地收上來加一起竟都能盈利上百萬兩。
如今南方水災頻發田地顆粒無收,災民流離失所,更有時疫作祟,可謂是餓殍遍野民不聊生。
便是如此,那些世家貴族的花銷依舊不減,可見平日這些人日子過得有多奢靡。
見此,我把筆一扔,拿起那些寫滿了加減乘除的草稿紙全丟進了一旁的香爐裡。
望著那燒成灰燼的紙,我臉色沉下。
不怪前世紀雲柔對我起了歹念,畢竟我娘留下書,足以傾覆這東涼王朝。
我娘留下的不光有醫書,還有各種學科類書籍。
隻是如今這些書本大多還在西北藏著,唯有其中一箱被帶到了京城。
而單這一箱,也足夠我應付眼下局勢了。
什麼《如何制作玫瑰精油》《護膚霜成分解析》《末日求生之自制牙膏》《香皂是怎麼來的》等等。
雖然有些看不懂,但也足夠讓人大開眼界。
後來我甚至學著那美妝雜志上的化妝工具,連化妝刷都做了出來。
雖然比不得我娘那個時代的化妝品精致,但也比現在京城貴女們用的強得多。
等商品研發成功,我便直接朝我爹要了棺材本錢,在京城開了這家芙蓉點金閣。
不開不知道,京城貴婦的消費能力竟如此強悍。
不到三年間,這裡便成了京城貴女的銷金窟。
宮裡宮外,甚至皇城外的各州縣林林總總加起來,單一年竟足足賺了上千萬兩銀子,這還是滿朝文武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營收。
然而我賺錢不為別的。
前世太後大權在握時,百姓便是民不聊生。
等到了天下置於陸鶴安手裡,更是不惜舍去邊關百姓,也要我沈家滿門為紀雲柔陪葬。
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
而太後和陸鶴安,何曾在乎過百姓死活?
如今我沈家兵權還在手,又有我娘留下的書。
那這江山,也別怪我沈卿竹奪定了。
自從點金閣第一月盈利出來,我便和我爹攤牌了。
我爹本以為我又在胡鬧,揮袖便要出去吃酒。
直到我把我娘留下的書拿出,我爹這才難得神情正經了幾分。
他自然知道如今沈家面臨什麼局面。
近些年西北越加不安穩,又趕上年年南方水災。
即便如此,朝廷的賑災銀子和運往西北的軍餉卻是年年克扣。
誰能想到,我開這家店之前,侯府內也是驢糞蛋表面光,太後隨手賞賜下來的,隔日便往西北送,但光靠這點救濟哪夠?
長此以往下去,這是要邊關將士和百姓沒了活路。
前世沈家能助太子奪權,也是因為認定我後位穩固,想著這江山換他坐,總比太後強。
畢竟若真讓太後掌權,別說百姓和將士,怕是連我都活不了幾天。
而如今有了第三個選擇,我爹為何不肯?
我從一旁抽出一個卷軸平鋪展開,放眼看去便是東涼地圖。
其中勾勾畫畫不少山脈,全是這些年我讓聞呈派人探查的礦山地點。
東涼自三代前,便是沈家祖上隨著開國皇帝掃平的六國,定得天下。
而那時開始,東涼之外,便隻有西襄,北夷兩處還圈地為政。
看地勢,這兩處要麼依山傍水易守難攻,要麼是地勢偏遠的苦寒之地。西襄不喜爭鬥,每年都會向東涼進貢大量珠寶玉石以求安穩。而北夷則仗著天高皇帝遠,除了偶爾騷擾一番邊境,也沒起過大戰。
是以東涼除了內鬥爭權,也算得上國泰民安。
這戰事少,便用不上那些個礦產資源,對這方面管控便十分松懈。
如今太後雖有意收回兵權把控朝綱,但也更關注內鬥與自身的利益,倒是還沒對西北兩邊動過心思,以至於東涼大部分的礦山,幾乎都是疏於開採管理。
見此,我將聞呈喚了進來詢問起礦山進展。
聞呈有條不紊地給我匯報著,直到說到硫磺嘆了口氣:
「那硫磺,東涼真是少有,為數不多的隻在北邊幾個溫泉山附近出現過,這還是費了不少心思才溜進去查看到的。」
「既是我東涼地界,先盤下來再說。」
誰知聞呈面露難色:
「這恐怕不太能盤下來,那溫泉山眼下都歸裕王殿下所有,前些年太後還為了給裕王殿下養身子,在那新蓋了一處行宮呢。」
我一愣,陸景嗣?
「咱們東涼總不能就那麼幾座溫泉山吧?」
「再要找,那就得去山脈富饒的西襄了。」
西襄?
我自然知道西襄礦山多,隻是當年西襄公主都死在了東涼,現在去西襄挖礦,豈不死得更快?
掐算時間,若是再不開始動工開採,怕是趕不上。
看來,還是要去找一趟陸景嗣才行。
6
這幾日,我忙著在點金閣清算賬目,每天離開時為了掩人耳目,都會讓下人拎了大包小袋,被聞呈親自送上馬車。
這日我剛從樓上下來,卻遇見了被幾個貴女簇擁著的紀雲柔,紀雲柔才進京不過半個月,眼下這些人卻待她如多年好友一般親密。
打眼掃去,為首的竟是宋相家的大小姐宋婉寧和戶部侍郎家的次女蘇月蓉。
前世這二人因都對陸鶴安有情,便與我不對付,如今與紀雲柔湊在一起,怕是壓根沒憋好心。
我眯眼看著幾人,隨後叫來了聞呈,對他耳語一番,便自顧自往樓下走去。
果然下樓下到一半,就被人叫住了。
「呀,我當是看錯了,還真是三小姐呢。」
蘇月蓉笑著上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將我拉到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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