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微皺,薄唇輕啟:「隨你。」
收拾完東西已經凌晨兩三點了,我打算在客房將就一晚,剛躺上床打開手機就收到條好友添加信息:【喬可馨。】
通過驗證後,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像是在暗自較勁。
我翻看了她的朋友圈,第一條是昨天八點發的。
【這麼大了還和某人翻牆,幸好被接住了。】
配圖有兩張,一張是學校,牌子上寫著星城一高。
另一張的那雙手我再熟悉不過,無名指上還戴著我挑的婚戒。
真是諷刺啊。
7
整個晚上我都睡得不是很好,做的夢也亂七八糟的。
我好像看見了還是職業選手時的靳言,他站在領獎臺上,意氣風發。
又看見領證那天,他親吻我額頭的溫柔樣子。
轉瞬,靳言卻牽起喬可馨的手,說一直在等她,要和她結婚。
再醒來時,滿頭大汗,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去浴室洗了把臉,又上了個廁所,發現內褲上有血跡。
很不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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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靳言送我去醫院,卻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喬可馨。
她是那種十分張揚的美貌,眉眼內勾外翹,柔軟的長卷發隨意地披散著。
靳言背對著我,掌心託著她的腳踝,小心地用藥膏不斷揉著。
「腳腫成這樣都不知道,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話很衝,但卻不是責怪,讓人感受到他的擔心。
喬可馨已經看見我了,沒有絲毫的拘束,反而翹著嘴角:
「這不是著急來幫你啊,不高興?那我走了。」
靳言按住她,輕「嘖」一聲:「別動。」
痛感慢慢順著心底蔓延至四肢,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我沒有打斷他們,徑直向門口走去。
門打開的瞬間,手腕被握住,靳言臉色陰沉,嗓音壓抑著怒氣。
「昨天的事我還沒答應,鬧也要有個限度。」
我閉了閉眼。
這麼嚴重的事,怎麼到他嘴裡就變成小打小鬧了?
一旁的喬可馨忽然開口:
「我聽靳言說,你是因為那條項鏈才和他生氣鬧別扭的,這件事我可以解釋,我隻是突然有感而發,沒其他意思,沈小姐不要誤會。
「我們以前確實在一起過,但現在隻是朋友,如果是因為我讓你們產生這麼大的隔閡,真的很抱歉。」
靳言聲音有些冷:「這關你什麼事?是她自己無理取鬧,虧你還親自上門解釋。」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話,隻是錯開身子,指了指剛剛喬可馨坐的位置:「靳言,沙發髒了。」
他的表情僵住,他知道我有多愛惜這張沙發,因為這是我和他蜜月時在國外挑的,每次清理都小心翼翼地,這些他都看在眼裡。
可現在沙發的邊緣沾染上了喬可馨腳上的藥膏,有塊很明顯的汙漬。
「我陪你再去買一張。」
我搖搖頭,使勁掙脫開他的桎梏:「不重要了,沙發髒了我不會要,人髒了我更不會要。」
8
宋伊然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她故作誇張地圍著我轉了一圈。
「都說離婚是重獲新生,你怎麼臉色這麼差?」
我小腹絞得生疼,冷汗直流,虛弱地撐在她身前。
「送我去醫院。」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忽然感覺有人把我攔腰抱起,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縈繞在鼻息之間。
耳邊傳來宋伊然因著急而變得走調的聲音:「哥,怎麼辦啊?希希會不會出事?」
「閉嘴,安靜等著。」
再醒來時,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沒想到宋伊然的哥哥宋清墨是我的治療醫生,他伸手給我調輸液流速,面無表情,看得人發怵。
「清墨哥,我沒事吧?」
他淡淡地開口:「你流產了,這段時間忌口,不能吃生冷的、刺激的,好好養著。」
我僵在病床上,原來之前不舒服是因為這個。
很難想象肚子裡曾經居然有條生命。
可能是時間太短的原因,我並沒有很難過,隻是為自己的身體感到擔憂。
宋伊然在旁邊惡狠狠地開口:「這兩個陰溝裡的二百五,真是夠了,觸景生情他們就隻佔兩字。」
她又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想了想:「找個房子先住著,再把甜品店收拾收拾,重操舊業。」
靳言剛創業那會兒身體特別差,三天兩頭生病,我就每天給他燉湯做營養餐。
我顧不上甜品店,索性就租出去給別人做其他生意了。
現在合約也到期了,我打算收回來自己做。
宋伊眼睛驀地亮了起來,很是興奮。
「終於有可以吃的甜點了,你都不知道我踩了多少坑,沒一家比得上你做的。
「房子的事好說,我哥就有套空的,而且就在甜品店附近,你上下班不過就五分鍾,反正他在醫院也不經常回家,不住白不住。」
真是親妹妹。
第一次見宋清墨,還是學生時期,他穿著白大褂在練習打結,時不時地在紙張上記錄點什麼,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他很認真,我不敢打擾,就隔著窗戶安靜地等著。
直到夕陽的餘暉緩緩灑落,他才緩緩回頭,用墨色的眼睛盯著我。
我連忙把宋伊然讓我送的東西遞給他:「你妹妹有事來不了,你檢查檢查,有沒有遺漏。」
宋清墨取過袋子,微微頷首:「吃飯了嗎?」
「沒……」
也許是因為讓我等的時間太久,他有些不好意思,換下衣服 帶我去食堂吃飯。
說實話,那頓飯如坐針毡。
他在學校應該屬於風雲人物,時不時有人往這邊看,甚至還有人偷拍。
他倒是已經習慣了,慢條斯理地吃完一份牛肉粉絲湯。
後來我們就沒見過面,直到我結婚請朋友來家裡吃飯時他才出現,西裝革履,比新郎還正式。
「新婚快樂。」
「謝謝。」
見我分神,宋伊然打了個響指:
「就這麼說定了,哥你沒意見吧?」
宋清墨看過來,眼底眸光微轉:
「沒有,出院那天正好可以接你回去。」
9
出院那天,我抽空給靳言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接起,就像是時刻等著這通電話似的。
「氣消了?多久回來,我的那條黑色格紋領帶找不到了。」
我下意識地回復:「在衣帽間最左側那個抽屜裡。」
壞習慣,得改。
「我給你寄的離婚協議應該到了,沒有問題的話,就把字籤了吧。」
靳言低沉的嗓音染上慍怒:「沈以希,你什麼意思?
「我承認那條項鏈沒扔是我的問題,我也不應該讓她把你的沙發弄髒,可這些都是小事,沒必要鬧到這個地步吧?」
我站在路邊等宋清墨的車,淡淡地開口:
「在你眼裡都是小事,你明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麼,卻偏偏帶著人往我心窩子上戳。
「你敢說她回國的時候你內心沒有悸動嗎?
「你敢說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有想過她嗎?
「靳言,我們走到頭了。」
說完不等他任何回應,掛了電話。
宋清墨的車已經到了,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襯衫,袖口被他挽到小臂的位置,白皙的皮膚下透著青色的脈絡。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途有些堵,我按下車窗感受著絲絲涼風。
「清墨哥,你說男人為什麼明知道自己忘不掉前女友還要和其他女生開啟下一段戀情呢?」
他微微側頭看我一眼:「因為他們惡心。」
……
真直白。
他停頓了一下,又開口:「不是初戀忘不了,是那段意氣風發無憂無慮的年輕時光忘不了,自戀且愛演。
「如果你不是對方心裡最重要的人,寧願分開,也不要吃這碗夾生飯。」
10
這一個月可把我忙壞了,裝修、辦證、食材都是我親自操辦的。
很累,但也很充實。
回到家我立馬進浴室衝了個澡,後知後覺地發現忘記拿換洗的衣服。
宋清墨除了那次送我回來以外都沒看見過人,現在應該也不會回來吧。
隻需要三十秒,我就能裹緊浴巾衝進自己房間裡。
可是,下一秒鍾我就在房門口看見了他,把我的逃跑路線擋得死死的。
進退兩難,我硬著頭皮打招呼:「清……清墨哥,你回來了。」
他垂眼看我,又不著痕跡地瞥開頭:「嗯,今天休假。
「你要不要先換個衣服,今天還挺冷的。」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迅速逃竄回房間,捂著胸口喘氣,窗戶玻璃反射出我的樣子,皮膚上還沾著水汽,耳尖通紅。
等我換好衣服再出臥室的時候,聞到股燒焦的味道。
進廚房看到宋清墨正在煎蛋,隻是那個蛋的顏色怎麼會跟老抽一樣黑。
「那個,要不我來?」
他轉頭看我,沒有絲毫猶豫地讓開位置,把鍋鏟遞給我。
兩顆荷包蛋太單調,我從冰箱裡端出昨晚燉的玉米排骨湯,還有現包的荠菜蝦仁餛飩。
等水開的間隙,我轉頭看了看,宋清墨坐在餐桌邊看新聞,頭頂的暖光照在他臉上,柔和了他眉眼。
可能是察覺異樣,他抬眸看了過來,眼神溫潤:「嗯?需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馬上就好。」
宋清墨吃飯仍然是那樣慢條斯理,簡單的高湯餛飩在他手裡都變得高級起來。
房間裡沒人說話,但氣氛也不尷尬。
我看著他吃完才想起有件事要說:
「不知道你這套房子要租多少,我按市場價給你轉錢了,但你估計在忙,沒回我,又退回來了。」
他靠在椅背上搖頭:「不用。」
這套房子的地段極好,前面有醫院,後面是商場,月租上萬,他居然不要我房租!
「如果你真覺得不好意思,我來吃甜品的時候你給我打個折?」
「當……然沒問題!」
宋清墨眼眸溫和,自然地端著碗進了廚房,緊接著是刷碗的聲音。
11
剛回房間就收到宋伊然的奪命消息。
【這兩個人還要點臉嗎?居然一起上節目打遊戲。
【你看我罵不罵他們就完了。
【就這種貨色還能出道?內娛要完了。】
我打開她發來的鏈接,看到靳言和喬可馨參加了一場線上遊戲直播活動。
彈幕此時熱鬧無比。
【嗑到了嗑到了,今晚我就是你們的愛情保安!】
【這不就是頂峰相見嗎?一個女偶像,一個電競老板,導演遞本子啊。】
【婚禮我隨 30W,記每位網友頭上。】
這是場 solo 表演賽,兩人都選了 ADC,打得有來有回,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靳言在放水。
女孩翹著嘴角:「別讓我哦,我現在很厲害。」
「嗯,上學的時候沒少領教過。」
兩人熟練地開著玩笑,就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當真切看到他們這麼親密的時候,心髒還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以前我也求靳言帶我打過遊戲,沒幾局他就不耐煩了。
「嘖,這都能被抓。
「你不適合打遊戲,技能都用不明白。
「算了吧,你太菜了,幹點其他的。」
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屏幕上,委屈的、難過的、無可奈何的全交織在一起。
原來,他對喜歡的人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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