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劇烈難當。
我痛得爆發出渾身的妖氣,妖氣陡然生出巨大火焰,瞬時將我吞噬。
鳳凰一族,天生仙緣深厚,所以我才會順利以妖身入道,兩百年就修得他人五百年才修成的金丹。
可老天怎會真的如此便宜你,不經歷一場天劫,如何涅槃仙道。
我合起雙眸,微微蜷縮。
這須臾數年,不過是我的一場情劫罷了。
生機如春筍般遍布全身,我舒展開身軀,肉身重塑。
自此,我的眼中唯有大道與蒼生。
萬妖窟無限黑暗中,一團熾熱火焰包裹著我。
身軀光芒耀眼。
鳳凰蘇棠。
涅槃,成功。
8
再醒來時,我已身在妖界。
小妖們到處議論天山門的清珩仙尊為救愛徒跳入萬妖窟,重傷昏迷。
昏迷前,還強撐著精神下令禁足幼徒月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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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孔雀問我:「鳳凰姐姐,這個清珩仙尊一定非常愛惜這個大徒弟吧?」
我抬眸看向天山門的方向,無悲無喜。
「愛惜?
「清珩仙尊愛惜的是他的小徒弟,月知夏。」
小孔雀不解:「那他怎會為了大徒弟跳下與修行者最是相克的萬妖窟呢?」
誰知道呢?
也許是心有愧疚,良心不安吧。
可與我,都沒有幹系了。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涅槃成功後,我深度覺醒了血脈傳承,一則秘聞映入識海。
上古時期,一位仙者大能曾與鳳凰族結緣,留下一把仙器於鳳凰族梧桐封印之中。
當年妖皇就是想要搶奪這把仙器,才血洗鳳凰族,可最終也沒找到仙器所在之地,還被結盟的修仙者反封印在了鎮妖塔之中。
妖皇修為深厚,距離飛升妖神不過隻差一步。
唯有手握仙器,方可除掉妖皇,報得血仇,還三界蒼生一片清明。
我來到梧桐林,默念咒語喚醒陣法。
【有鳳來儀,朝露清風,法,破!】
一陣清明仙氣呼嘯而來,滌蕩整座鳳凰山。
一把仙氣騰騰的玉骨折扇飛入我手。
仙音入耳:「此乃上清乾坤扇。」
聲音沉沉,宛若長者。
我微微訝異,此仙器器靈竟還存活著。
我輕輕作揖:「晚輩見過前輩。」
器靈沒有寒暄,隻沉著道:「滴血認主吧。」
認主後,我頓感靈力大增,妖氣幾欲不見,腹部的墜落感卻明顯起來。
器靈咂舌:「小姑娘好不容易入道,怎麼還學凡人懷孕去了,胎兒吸食母體精華,隻會拖累你提升修為。」
我愣了愣,神色平靜。
涅槃後總是感覺身體靈氣外泄。
原來是,有孕了。
9
我眨了眨眼,想起傳承記憶裡,有秘法可以把仙胎剖出冰封。
若是日後還想孕育,可再放置子宮內。
若是不想,亦可隨時毀掉。
我毫不猶豫地揮扇剖腹,將胎兒冰封,徑直丟入儲物空間。
直痛得我渾身發冷,牙關打戰。
器靈連連咂舌:「是個狠人,不愧是小老兒選中的繼者。」
而後一頓,「你的情絲怎麼沒了?」
我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抱著自己蜷縮在梧桐樹下,輕輕道:
「不過是無用的東西,丟了就是了。」
器靈沉默,良久,他就著寂靜清風道:
「看來這些年,你過得很是傷情。」
我合上眼眸,聲音很輕:
「不過是歷了場劫罷了。」
接下來的數月,器靈非常盡職盡責,教我以最快的方式重修金丹,又將妖丹和金丹合二為一,一連突破三級,已至渡劫期。
再次聽到天山門的消息,已是清珩與月知夏的大婚請帖廣撒三界之時。
宗門每位內門弟子都會點一盞魂燈,手執魂燈可找尋魂燈主人的蹤跡。
月知夏就是這般找到我的。
她拉著清珩,親手將婚宴請帖交予我手。
二人皆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而我手握請帖,面無表情。
換做作以往,我會很是傷懷,很是悲憤。
我會衝到清珩面前質問他,既然知道了情毒真相,為何還要娶月知夏這個冒牌貨?
可是現在的我,唯有平淡。
我淡淡頷首,言簡意赅:「沒空,不去。」
清珩眼中劃過失落,嘴角不自覺抿緊。
月知夏不信邪:「大師姐,你莫不是還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吧?」
我冷冷一瞥,霎時隔開清珩,掐住月知夏的脖子。
「一個躲在男人背後的玩意兒,也敢在本尊面前叫囂。
「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欠著本尊的東西呢。」
月知夏面色煞白,哆哆嗦嗦道:
「你怎麼,怎麼修為提升得如此之快!」
我手上的力道加重,冷聲道:
「怎麼?本尊就該是修為盡失,隻守著一顆妖丹悽悽慘慘的狼狽樣子,才對嗎?」
月知夏下意識搖頭,卻根本動彈不得。
她佔據著我的金丹,卻連一絲絲反抗都做不出來。
果然不配。
不過十息,同是渡劫期的清珩衝破我設下的阻斷,一掌將我推開。
他小心翼翼地將月知夏護在懷裡,仔細檢查著她的身體。
而後皺眉,不悅地看向我。
「棠棠,我知你心中不好受,但你若敢傷害夏夏,我必誅殺於你。」
他面色清冷俊美,神色無奈。
「棠棠,你服個軟,我帶你回宗門,你便還是我座下的大弟子。」
他好像忽視了,我如今的修為。
我緩緩抬眸,平靜回望:
「清珩仙尊,如今你該喚我一聲……」
我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蘇棠仙尊。」
10
清珩一怔,雙眸定定望著我,須臾,苦澀一笑:
「原是為師沒注意到,為師……」
他似覺不妥,聲音轉淡。
「我該祝賀蘇棠仙尊尋得機緣,渡劫成功。
「看你一切皆好,我便放心了。」
話畢,他轉身帶著月知夏離去。
背影滿是寂落。
器靈輕嘆:「你倒是忍得住不動手。」
我面色不動:「沒事,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若不是我和清珩都是渡劫期,勝算不大,否則我定立時就將月知夏開膛破肚,收回金丹。
沒多久,沉寂許久的妖皇卷土重來,開始攻擊各個修仙宗門。
他將覆滅仙門的修者吸食幹淨,靠著邪術修為暴漲,一時之間無人可奈何。
我追隨著妖皇的蹤跡,一路來到天山門——
我已許久不曾踏足的故舊之地。
卻發現,整個宗門已經完全沒了我存在的痕跡。
我的山頭被夷為平地,我的院落消失殆盡,我的歷練記錄亦消失無蹤。
就連當年我入宗門,清珩送我的坐騎仙鶴,亦無影無蹤。
我皺眉疑惑,就聽到有弟子議論。
「仙尊把蘇棠師姐的所有痕跡全部抹除,究竟是為啥啊?」
「還不是為了月知夏師姐,聽說啊,是月知夏一看到蘇棠師姐的東西就難受,仙尊便立刻下令抹除蘇棠的一切事物。」
「那傳聞月知夏是仙尊的發妻轉世,是真的嗎?」
「你看仙尊對月知夏寶貝的樣子,肯定是真的。」
我望向住了兩百年的山峰。
山頭又平又禿,那裡曾有我辛苦種下的桃林和藥田。
如今全都沒了。
風吹起我的發絲,擦過我的臉頰。
我合該難過的。
可我內心毫無波瀾,隻覺平靜。
前塵往事,應斷盡斷。
甚好。
11
天山門頭頂烏雲籠罩,妖皇現身。
妖皇踩著雷電黑雲,一腳踢破天山門的護山大陣。
天山門闔宗震動,所有弟子皆出手迎敵。
我抬扇化作長劍,飛身御敵。
清珩看到我,微微訝異,卻沒有說話。
我和他同是渡劫期,很自然地成為搭檔。
沒人注意的角落,月知夏的臉,驟然黑了。
妖皇如今邪功大成,我和清珩聯手亦很難匹敵。
砰!
巨大的法力將我和清珩震倒在地,清珩立馬起身捏決出劍,而我卻被人一把攔住。
是月知夏。
她青著臉,一手攔住我,一手提著一隻禿了毛的仙鶴。
仙鶴傳音入耳:「主人救我!這娘們天天拔我羽毛折磨我!」
我的臉陡然發冷。
「月知夏,你要做什麼?」
她嗤笑出聲:「你是不是很心疼這仙鶴?可惜啊,它如今不屬於你,而你更救不了它!」
話畢,她當著我的面將我的仙鶴剎那捏爆,血濺當場。
仙鶴最後隻發出了一聲悽厲的尖叫,再也沒了生息。
我呼吸一窒,握劍的手直打戰。
「月知夏!如今宗門危在旦夕,你在做什麼,尋釁滋事?你可真有本事!」
啪!
我一掌扇在她臉上。
啪啪啪!
又三掌,將她扇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來。
她痛苦呻吟,轉身就朝清珩大喊:
「啊!好痛!大師姐要趁亂殺了我!夫君救我!」
一股巨大劍流帶著天罡煞氣直衝我面門。
清珩單手抱住月知夏,怒道:「蘇棠!你找死嗎?」
我狼狽避讓劍氣,臉頰還是難免被擦出劍痕。
鮮血浸出。
絲絲麻麻的痛意,從臉頰散開,直衝靈臺。
換作以往,我定會悲絕難當,流著淚質問清珩為何偏愛一人卻要冤枉我!
為何要不分青紅皂白地傷我?
為何因為她一句話就對我起了殺意?
究竟是為何?
可如今,我唯有無邊冷意從雙眸滲出。
「清珩。
「你真是個,蠢貨。」
12
清珩一愣,看向地上的仙鶴血,好似回過神來。
面容愧疚。
「啊,夫君,夏夏肚子好痛。」
月知夏白著臉適時發聲。
清珩忙一臉擔憂地為之診脈查探。
他猛然間頓住了。
神色從擔憂,轉為驚喜,又化為巨大的哀痛。
他聲音哀傷:「夏夏,你有孕了。」
月知夏驚喜回望:「真的?孩子還好嗎?」
清珩閉眸:「孩子,已經滑胎了。」
月知夏呆愣了一瞬,而後轉頭朝我暴怒出聲:
「都怪你!是你殺了我的孩子!是你!
「你嫉妒,你羨慕,你怨恨,你衝我來啊,為何要傷我孩兒!
「啊!我的孩兒!」
清珩睜眼,眼眸含著滔天怒意,紅得滲血。
「蘇棠,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行如此小人作為?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盼這個孩子盼了幾千年。
「蘇棠,你真該死。」
聲音冷得讓人發顫。
孩子?
我摸向小腹。
這裡也曾有過一個孩子。
臉頰涼意一片,我抬手一摸,竟是流淚了。
我為何還會流淚……
我拭幹眼淚,看向月知夏。
什麼孩子?明明是她和妖皇暗結的珠胎。
當初若不是她和妖皇偷偷戀愛,導致妖皇尋得機會逃出鎮妖塔,又怎會生出今日的禍端。
她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墮掉妖皇的孽種,和清珩安守永遠。
還想趁機拉我下水,讓我背上因果債。
那不能夠。
13
我高聲道:「上清乾坤扇何在!」
噌!
上清乾坤扇丟棄劍形,回歸本身形態。
唯有原初扇形才能發揮乾坤扇的最大仙力。
眾人齊齊驚呼出聲:
「傳說中的仙器上清乾坤扇竟然在蘇棠師姐手裡!」
「這下三界有救了!」
我將妖皇死死捆住,妖皇本就慘白的面龐更是煞白一片。
「你以為隻憑這把扇子和你渡劫期的修為就能困得住本皇嗎?」
我輕笑:「本尊隻是來告訴你個秘聞的。」
妖皇皺眉。
我繼續道,「月知夏有了你的孩子又打掉了,這事兒不知妖皇可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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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