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為仙尊獻出金丹後,天道抽走了我的情絲。
自此我一心無情道,踏碎乾坤,瀟灑肆意。
徹底對他沒了愛意。
可他卻說我變了。
「明明,你對我最是心軟了。」
向來清冷的他,陡然紅了眼尾,哽咽發顫。
「你把以前的棠棠還給我好不好?」
1
妖皇衝破封印血洗天山門,小師妹月知夏為救師尊,金丹破碎,危在旦夕。
唯有移植金丹期修士的金丹,方可救命。
眾人齊齊看向了我。
「你是妖修,既有妖丹又有金丹,不如拿出一顆金丹救小師妹得了。」
我皺眉不語。
除了師尊本人,眾人皆知我愛慕師尊。
我拼死修煉、斬妖除魔,隻為得到師尊的青睞。
所以他們繼續勸道:「就當為了仙尊,你也該主動獻出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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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金丹我就不是修士了,活脫脫又成了一隻大妖。
明明當時師尊可以躲開妖皇的攻擊,小師妹硬往上湊才導致自己重傷。
她自己又菜又愛玩,憑什麼讓我付出代價?
我抿嘴,靜靜看向師尊,天山門唯一的渡劫期修士,清珩仙尊。
世人皆知修士突破至金丹期有多不易,師尊斷不會平白讓我犧牲的。
清珩抱著小師妹,向來無悲無喜的面容上,布滿愧疚。
他說:「知夏,那日為我解情毒咒的,是不是你?」
月知夏本還蒼白的臉上,瞬間紅了。
「是徒兒冒犯了。」
我瞬間釘在原地,心髒猛然空了一拍。
他們何時,這般親密了……
月知夏神色嬌羞,清珩向來無悲無喜的眼眸裡,瞬間暖了起來。
「你果然是……」
話沒說完,他頓了一下,而後看向我。
神色清冷,聲音平淡。
「金丹修士蘇棠,本尊命你即刻獻出金丹,救治小師妹。
「作為補償,本君可納你為仙妾。」
我渾身的血液,驟然冰凍。
原來我的心意,他知曉得清楚。
原來我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
心底好似被什麼剜了一下,刺痛急速蔓延全身。
生疼。
2
我訥訥道:「師尊,沒了金丹,我的修為便全廢了。
「我不想再成為一隻人人鄙棄的妖了,師尊,可不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我陡然哽咽,「師尊,徒兒也受傷了,徒兒也疼。」
清珩清冽的眸子裡閃過不忍。
他闔了闔眼,聲音驟冷:「來人,取金丹!」
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兩名大乘期長老將我死死控制住。
大殿空曠寒涼,長老毫不猶豫直剖我小腹。
「啊!」
一股巨大的撕扯感自小腹遍布我全身,痛入骨髓。
月知夏拽著清珩的衣袖,不忍道:
「師尊,大師姐看起來好疼呢。」
清珩沒有看我,他抬起白皙的手捂住月知夏的眼睛,溫聲哄著:
「沒事,你大師姐最是堅強,乖,咱們不看。」
月知夏的嘴角微微勾起,心滿意足。
我的心陡然梗住。
兩百年的一腔真情,隻換來兩個字。
堅強。
我的小腹被手整個穿透,鮮血淋漓。
痛意直殺靈臺,識海中有一處角落開始顯現,記憶復蘇。
那日師尊情毒咒發作,眼波如水,面色如桃。
是我救了師尊。
是我,和師尊神魂相交,肉體相纏,醉生夢死。
而情毒咒的副作用便是讓兩人徹底忘記這段記憶。
師尊修為高深,副作用有所緩解,記起有人替他解了毒咒,卻不知是誰。
而我則徹底遺忘了整件事。
月知夏便趁機暗示師尊,冒名頂替了我。
她篤定我記不起來一切。
光芒耀眼的金丹被取出,我就像一隻破抹布般被隨意扔到地上。
我稍微動一下,腹部的刺骨痛意就襲遍全身。
神魂難安。
月知夏順利換上我的金丹,她皺著眉,在清珩懷裡撒嬌:
「師尊,我疼。」
清珩心疼極了:「乖,為師替你轉移痛感。」
月知夏滿足地睡了。
而我痛得瑟瑟發抖,面色蒼白一片。
我的心髒猶如被人撕裂開來。
寸寸破爛。
3
我是一隻鳳凰妖。
妖界動蕩,家族覆滅,剛成年的我就要被妖皇一擊斬殺。
是清珩仙尊救了我。
仙姿清逸,孤冷出塵的他,在看到我的一瞬,眉眼彎了彎。
他說:「可願隨我修仙?」
我疑惑:「妖也可修人族的仙法嗎?」
他彎起原本清冷的嘴角,笑了笑:「跟著我,便可以。」
清珩對他人向來是冰冷模樣,唯獨對我,多了一份寬和。
他會在和別人交談時,時不時附和我一聲,哪怕我隻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趣事。
其他師兄妹犯錯,清珩向來鐵面無私,唯獨對我,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曾摸著我的頭說過:
「本尊這一生,最幸運的莫過於找到你。」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動了心。
鳳凰一族,最為痴情,隻要認定一人,便矢志不渝。
為了清珩,即使師門所有人都笑話我身上的妖氣又臭又重,我亦心甘情願留在天山門。
妖修比人修修行更加艱難千倍萬倍,我從不曾喊過一聲疼。
我亦不負所望,雖為妖身卻身負天靈根,修行總是比同門要快很多,清珩曾好幾次欣慰地誇贊我。
他說棠棠是天山門的希望,是下一代的仙尊,是他的驕傲。
我本以為,我總能走進清珩心裡,卻不料,小師妹月知夏出現了。
清珩撫摸著她的臉,說:「原來你才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寬和轉移給了月知夏,他的眼神徹底隨著月知夏而走。
但凡我和月知夏同時犯錯,受懲罰的就一定是我。
我不懂為什麼。
我更加拼命修煉,隻為了他能多看我一眼。
他終於主動跟我說話,說我到了該練本命法寶的階段了。
他給了我很多天材地寶,是我沒有權限觸碰的仙品。
雖然法系與我並不是完全匹配。
他溫柔地說:「你想要的,為師都會給你。」
我驚喜極了,用了我半身的妖血全身的靈氣,閉關九九八十一天,終於練出了水菱絲。
我邀功似的去找他,他卻冷冷地說:
「紅菱劍最適合水靈根的知夏,你把水菱絲給她,為師再給你找適合天靈根的材料。」
我渾身的血液驟然凝固。
怪不得這些材料根本不適合天靈根。
原來隻是為了讓月知夏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本命法寶。
我突然有些——
不喜歡清珩了。
4
那日之後我被人扔在側殿,清珩再沒看過我一眼。
等我有了些力氣,我爬到正殿外求見清珩,仙侍說仙尊不見我。
我求仙侍傳話:「請告訴仙尊,我本是妖,本就不該存在於天山門,請仙尊放我離開。」
不待仙侍通傳,話音一落,清珩就出現了。
他皺著眉看了我許久,而後蹲下身來,給我輸送靈氣。
「可還疼?」
我抿著嘴,不發一言。
他嘆了口氣,「我知你有怨氣,但知夏是本尊不得不救之人,你莫要怪本尊。
「棠棠,如今你如願成為本君的仙妾,該知足了。」
我往後一撤,拜服在地:
「仙尊,你我師徒緣分已盡,求仙尊放我離去!」
清珩一愣,他的手下意識握緊,而後氣道:
「莫要跟本尊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
「不過是丟了一顆金丹,天資如你,再修煉一顆就行了。
「若再說此話,本尊便立即將你逐出山門!」
話畢,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篤定了我不舍得離開。
我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到頭來,原來是我……
瞎了眼。
5
月知夏來找我道謝:
「大師姐,感謝你的金丹之恩,我知你想回家,所以想幫幫你。」
我隻看著她,面無表情。
她自顧自地說:
「大師姐,你可知鎮妖塔的秘密?
「鎮妖塔中有一萬妖窟,是連接妖界的密道。」
她的雙眸充滿誘惑。
「隻要跳入萬妖窟,你就能回到妖界了呢。」
我掛起驚喜的笑意,笑意卻不達眼底:
「那真是太好了,多謝小師妹。」
我知曉她在狂騙我,萬妖窟是鎮妖塔的命門,隻有大妖獻祭才能重啟封印。
上一次妖皇突破封印後,鎮妖塔破碎不堪,唯有重修封印才能恢復往昔。
她是想利用我的獻祭,重修鎮妖塔。
可她不知道。
萬妖窟,真的聯通妖界。
這是刻在鳳凰一族血脈裡的傳承記憶。
唯有鳳凰族知曉。
我淡笑著道:「好啊,大師姐多謝小師妹提點。」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面容嬌嗔。
「能幫到大師姐就好。」
當真是天使面孔,蛇蠍心腸。
我已經厭煩透了這個虛偽至極的天山門。
如今我虛弱不堪,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6
我到鎮妖塔時,眾人正站在萬妖窟旁商議如何重修封印。
親手挖我金丹的長老開口道:
「門中不就有現成的大妖嗎?反正也廢了,正好拿來獻祭萬妖窟。」
眾人附和點頭,清珩卻皺起了眉。
「不仁不義之事,豈是我輩修者可以做的?」
我站在萬妖窟邊,高聲道:
「可我願意!」
清珩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他甚是生氣:「誰準你來鎮妖塔的?」
我沒理他,隻看向眾同門,朗聲道:
「我很樂意跳入萬妖窟,無須諸位為難。」
清珩怒道:「蘇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歪了歪頭道:「知道呀,小師妹告訴我,跳入萬妖窟就可以回家了呢。」
清珩一怔,下意識看向月知夏。
月知夏臉色一白,慌亂解釋:「我沒有,師尊,我根本沒有說過。」
清珩皺了皺眉,冷聲道:
「你莫要冤枉他人,你到底要如何?若是吸引我的注意,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我定定望著清珩:
「仙尊,那日桃花盛開,你眉眼盈盈,和你雙修之人,當真是月知夏嗎?」
清珩狠狠釘在原地,眸色一愣。
我聲音高亢,「仙尊,你不辨是非,偏袒一人,以一己之私坑害嫡系弟子。
「你枉為師尊,枉為仙尊,更枉為正道修士!」
我頓了一下,聲音化作口型:
【我真是後悔,拜你為師。
【更後悔,愛上你。】
話畢,我斬斷青絲化作星光,徑直打入清珩心口。
情毒咒解咒之人的發絲,可喚起記憶。
他會在發絲星光融入心口的一瞬,驟然想起一切。
而後我頭也不回地跳入萬妖窟。
破碎,決絕。
我最後的聲音飄蕩在整座鎮妖塔:
「我的修為還你,我的命還你,從此你我,再不相幹。」
須臾,身後傳來撕心裂肺吼聲:
「蘇棠!
「你給本尊回來!」
7
萬妖窟中仙罰降身,無數的靈氣猶如萬千匕首,屠戮我整個身軀。
我的妖身剎那隻餘一副骸骨。
痛入神魂。
我魂魄發顫,靈臺戰慄。
這就是回家的代價嗎?
【修士蘇棠何在。】
陡然一段神音入耳。
是天道的聲音。
【蘇棠,爾天賦異稟,身負氣運,擔負蒼生,卻隻知耽於情愛,今抽走爾情絲,望爾回歸正途。】
巨大的疼痛在靈臺升起,猶如巨大的藤蔓在靈魂深處翻絞而後又被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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