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妖皇掙脫開來,將我狠狠彈開。
他桀桀笑著,高聲道:
「月知夏我不在乎,她肚子裡揣沒揣我的種我也不在乎,我和她不過玩玩而已,爾等受死吧!」
字字清晰。
月知夏面色寸寸煞白,直搖著頭說妖皇汙蔑。
而清珩呆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月知夏,說不出一個字來。
剛才的一遭已耗費了乾坤扇五成的仙力,再獨自接招,這仙器非得壞了不成。
我看向清珩,大喊:「你還等什麼?宗門還要不要了?快出劍啊!」
清珩直起身來,持劍朝著妖皇重重一擊,我緊跟其後,二人合力將妖皇驅趕至鎮妖塔附近。
妖皇實力實在恐怖,我二人全力以赴亦不能傷之一二。
長老們說,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元神自爆,方能傷害到妖皇。
若是有仙器器靈自爆,更是能一擊即中,直將妖皇打掉大半條命來。
眾人齊齊看向我手中的上清乾坤扇。
他們說:「仙器器靈?這不是有現成的嗎?就不用犧牲弟子們了吧?」
他們說,「反正仙器還會再生出新的器靈,這個器靈犧牲就犧牲吧,為三界犧牲,也算它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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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說,「器靈而已,連人都算不上,合該它犧牲。」
他們看向我,「蘇棠師姐,快快將你手中的仙器引爆,妖皇根本逃不了!」
我俯瞰整座宗門,山脈綿延幾十裡,上下幾千修士,竟無一人有膽量與妖皇剛上一剛。
真是,一群宵小之徒。
我問器靈:「老先生,為了這麼一群小人,拼死相護,你說值得嗎?」
器靈哈哈笑了笑:「鳳凰丫頭,你著相了,這三界,除了天山門,還有諸多拼死抵抗導致族滅的其他宗門和散修呢,還有凡人與花草,怎會不值呢?」
他的聲音蒼老有力,「丫頭,世間乾坤大無比,莫要拘泥於一人一物一宗門。」
我抬眸看向戰況膠著的清珩與妖皇,淡笑起來:
「也是。
「老先生,若渡劫修士元神自爆,是不是也能要掉妖皇的小半條命呢。」
器靈沒有回我。
可我得到了答案。
我輕聲道:「我蘇棠,此生最幸運之事就是遇見老先生,日後,萬望老先生保重。」
說罷,我丟棄上清乾坤扇,直衝妖皇而去。
清珩似有所感,衝我暴怒吼出:
「蘇棠,我不許你這麼做!」
14
我全然不顧。
卻陡然間定住了,渾身動彈不得。
上清乾坤扇徑直飛了起來,他越過我化作一根細針,直衝妖皇眉心而去。
他朗聲道:「鳳凰丫頭,老頭子我望你踏碎乾坤,成仙成神,瀟灑肆意一生,莫辜負啊。」
是器靈定住了我。
砰!
巨大的器靈自爆聲音響起,妖皇應聲倒地。
妖皇眉心炸開了一朵鮮豔的血梅,身側落下一柄沒了器靈又斷了幾根扇柄的,扇子。
我痛苦嘶吼出聲:「啊!不要!」
我不該問器靈的,我該直接拉著宗門所有人元神自爆,直接將妖皇的整條命都要了。
是我害了老先生。
都怪我。
我抱著殘敗的上清乾坤扇,眼淚如洪水決堤,洶湧而出。
我不知為何我會如此痛苦。
我隻知道。
有些事情是該有所了結了。
15
月知夏受傷流產,又被妖皇邪氣入侵身體。
如今唯有喚醒她的飛升境元神方可確保身魂安穩。
飛升境,乃此界修士的巔峰境界。
此前唯有清珩的發妻,驚羽仙尊達到了此境界。
眾人急忙準備喚醒儀式。
我獨自一人將妖皇扔進萬妖窟中,準備封印。
月知夏卻悄悄走到我身邊。
「大師姐,縱使你天縱奇才又怎樣,終究敵不過宿命。」
她聲音得意:
「我和清珩就是宿命因緣,你搶都搶不走。」
我沒看她,隻淡淡道:「哦。」
她很是不滿,看到清珩朝這裡走來,她陡然摔倒在地,身後就是萬妖窟。
她惶恐驚呼:「大師姐你不能因為嫉妒就要推我下萬妖窟啊!這封印我可沒本事封!夫君救我!」
清珩立即閃身到跟前,小心謹慎地抱起月知夏,唯恐弄疼她。
他神色冷淡地看向我:「你我注定無緣無分,希望你接受這個真相。
「這一次我就原諒你了,再有下一次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站在萬妖窟邊,靜靜地看向他們聚形喚醒儀式。
時間如凝滯的河流,這須臾幾秒漫長又短暫。
啪。
儀式陣法驟然崩裂。
眾人所耗仙氣驟然流散,月知夏面色更是白了三分。
清珩定在原地,怔怔不敢信。
「怎麼會不是呢?明明魂燈指引的就是夏夏啊。」
陣法流散的仙氣逐漸匯聚在我的周身。
我低念法決:「魂燈指引,魂兮歸來,魂兮醒來!」
若不是他們,我倒還想不到用這個法子突破渡劫期,恢復我飛升境的修為。
雷劫退去後霞光漫天。
仙澤雲集,金光加身。
驚羽仙尊,歸來。
16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氣。
「蘇棠師姐才是驚羽仙尊!」
月知夏面色悽慘一片,寸寸煞白。
清珩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由驚轉哀。
充滿絕望。
他丟開懷裡的月知夏,一步步朝我走來。
身形不穩,步履微顫。
他走到我面前,聲音哽咽:
「為何不告訴我你就是阿羽呢?」
告訴他?
他這個人是這般糟糕,得不得知真相都會如此糟糕。
告不告訴有何區別?
以前是我眼瞎。
是我情絲繞小腦,失了智,才會愛上他。
清珩得不到我的回應,便小心翼翼扯住我的衣袖。
聲音哽咽得厲害:「阿羽,那日剖金丹,你是不是很疼?」
我淡笑起來:「疼的啊,怎麼會不疼。」
他的臉色更是一白。
我繼續道:「所以你是不是可以賠償我一根劍骨,好讓我把上清乾坤扇修補修補?」
劍骨,劍修的命根。
我眉眼盈盈卻字字刀人。
他忙堆起笑臉:「好。」
霎時,他親手掏向胸口,生生掰斷肋上劍骨,又立刻掃幹淨所有血痕,捧著交到我面前。
我毫不客氣地將劍骨打入扇柄中,當場將扇柄修復。
清珩的額頭浸出豆大的冷汗,疼得他牙關打戰。
他的眼中陡然盈起淚意,聲音悽絕:
「阿羽,好疼。
「那日你是不是比我還疼?」
字字泣血。
17
清珩不斷道歉:
「對不起,是我認錯了人。
「對不起,我不該因為偏愛一人就辜負你,傷害你。
「對不起,是我罔顧了你解情毒的恩情。
「都怪我……」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好似喘不上氣來。
「阿羽,對不起。」
我搖搖頭:「清珩,你我雖然相識三千年,但相戀隻有二百年,夫妻也不過幾十年,說到底還是不夠了解彼此。
「你不必道歉,這本就是我的天劫,如今天劫已過,我情絲已斷,而你已不再是我認識的少年。」
我頓了一下,找到識海處的道侶契印。
猛然斬斷。
「你我夫妻情誼,自此斷絕。」
清珩呼吸驟然一窒,眼淚如雨珠,滴落不斷。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他落淚,上一次還是我應劫輪回之時。
對了,還有那個孩子。
我從儲物空間拿出那枚仙胎。
淡聲道:「這是那次情毒發作時,你我結下的仙胎。」
他的眼眸驟然迸發出驚喜來,光亮璀璨,充滿希望。
我生怕他誤會,緊接著道:
「你我既然夫妻緣盡,這個孩子亦不該出世,便就此消散吧。」
不等他阻攔,我立刻將仙胎震碎。
清珩身軀震動,陡然睜大了雙眸,滿目悽苦。
他好似支撐不住,陡然倒地,訥訥道:
「你竟然,這般恨我。」
悲絕好似猶如實質,將他牢牢鎖住,鎖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大口大口捯氣,涕淚四流,聲聲悽婉:
「阿羽,我真的知錯了。」
我垂下眼眸,沒有回應。
轉身走向月知夏。
「到你了,我的小師妹。」
18
月知夏抱著虛弱的身軀,惶恐驚叫:
「你要做什麼?師尊!師尊救我!」
無人回應。
我平靜注視:「本尊自是要拿回本尊的東西。」
我挑起她的下巴。
「你和妖皇暗結珠胎致使妖皇逃出鎮妖塔,這才有了這場三界浩劫。
「月知夏,你真是罪不容誅。」
她左右張望,惶恐不敢看我,直一個勁地念叨:
「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的問題……
「什麼金丹,這明明是我的金丹,這是你賠給我的。」
我掐住她的下巴令她動彈不得:
「我本就不欠你的,我的金丹更不該賠在你的身體裡。
「我的東西被你強佔了,怎麼就理所當然成了你該得的東西了?」
噗。
我伸手徑直掏出她腹中的金丹,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她使盡渾身力氣爬到清珩腳邊,悽慘哀婉地叫著:
「師尊,我好疼。」
清珩沒看她,隻靜靜道:
「疼嗎?阿羽出手最是仁慈,倒是長老挖金丹最是手辣,你的疼怎及她萬分之一。
「那日你我讓棠棠堅強些,如今,你也該堅強些。」
他瞥了月知夏一眼,「有何好疼的。」
月知夏渾身一僵,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19
金丹被我捏碎, 仙氣乍泄,竟然吸引來仙胎的仙氣。
兩股仙氣融合後直飛我靈臺。
仙氣灌頂, 境界突破。
陡然間祥雲滿天,百鳥朝鳳。
我突破飛升境,飛升成仙。
天門大開, 升仙梯降臨。
可我並不想去上界。
我隻想在此界遊歷三界,度化眾生。
踏碎乾坤,瀟灑肆意。
我揮了揮雲彩,關上天門。
俯瞰眾人, 眾人早已跪拜在地。
我降下仙罰:
【天山門眾人於危難中膽小如鼠, 行小人之事, 責令墮入凡世,重新修行。
月知夏神色嬌羞,清珩向來無悲無喜的眼眸裡,瞬間暖了起來。
「(潰」【天山門清珩, 你恃強凌弱, 不辨是非, 始亂終棄,剝削他人, 辜負恩人,數罪並罰, 墮入輪回百世,嘗盡此苦,方可再入修行。
【妖皇亂世,罪不容誅, 但邪氣乃清氣同生同源,無法清除,亦無法誅殺妖皇,今特下仙罰封印,將其永囚萬妖窟。】
20
入輪回前,清珩日日到我院前種花。
我最愛的桃花。
曾經, 我為了給他看十裡桃花盛開,種滿了整個山頭。
如今山禿了, 他又種起來。
我摘下一朵桃花輕聞, 衣袖被人輕輕拽起。
是清珩。
他一身素衣,長發如瀑, 青絲白膚,煞是好看。
他輕聲道:「阿羽,你變了。」
我疑惑地看過去。
「你以前不會這般冷漠的。」
他的聲音陡然哽咽起來,淚盈眼睫。
「明明, 你對我最是心軟了。」
我搖了搖頭:「可是人都是會成長會變的呀。」
向來清冷的他, 陡然嫣紅了眼尾,哽咽得發顫:
「你把曾經的棠棠還給我好不好?」
他不說阿羽,隻說棠棠。
他也知道蘇棠最是痴情心軟啊。
我眨了眨眼:「可是,蘇棠早就死了啊。
「在你挖她金丹, 令她墮入萬妖窟之時,她就死了。」
清珩面色煞白,渾身一顫。
潰不成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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