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低下頭。
隻不過是一瞬的猶豫。
最終還是笑著擺了擺手。
「抱歉。
「我拿到的那塊場地應該是審批的最後一個了。
「這件事情,我可能幫不上忙。」
9
「怎麼幫不上忙啊?」
靳杭說完後,在座的其他人一下子開始起哄了。
他們幾乎都是富二代,資產幾十億上百億。
從小在一個圈層裡長大,行事無所顧忌。
「不就一塊場地嗎,讓一下又能怎麼樣?」
「我們和阿祁這麼多年的朋友,這個什麼藝術展可是關系著他的終身大事啊靳總裁!」
「再說你買下來不就是為了哄哄你那個金絲雀……」
「那種身份地位的女人,別說畫展了,隨便什麼鑽石珠寶的,她應該更喜歡吧哈哈。」
……
Advertisement
吵嚷聲一句接一句。
靳杭坐在中間。
他突然感到毫無來由的煩躁。
自從林酥單方面和他宣布分手後,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聯系過——
是啊。
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金絲雀罷了。
清貧、落魄。
依附著他而生存。
憑什麼擺出一副臉色來拿喬作態?
他眉頭微微皺起,伸出食指,一下下扣著桌面。
最終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
沉聲解釋了一句。
「可畫展事情我畢竟已經和她說起過了。
「總還是……再問一句吧?」
也許連靳杭自己都沒意識到。
按下林酥語音電話的那一瞬,他的心輕輕提起。
竟然是期待的。
他想。
如果她隨便退一步,道個歉。
承認那天說的隻是氣話。
他一定不會把場地送給江祁。
畫展還是留給她。
他甚至會抽出時間,親自參與宣傳和布置……
可是下一刻。
信號直接被掐斷。
另一端出現的是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和冰冷機械的對話框——
「對方沒有加你為朋友,不能語音通話。」
10
這個場面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有的人站在旁邊,直接下意識我靠了一聲。
「靳少,你這是被小雀兒給拉黑了啊?」
靳杭猛地抬起頭。
眼光凌厲地射向對方。
剩下的人再不敢說話。
隻是面面相覷。
隻有江祁剛剛回國。
不知道靳杭和他那個所謂金絲雀女大學生之間的關系。
他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勉強打了個圓場。
「怎麼,和女朋友吵架了?」
短暫的沉寂後,靳杭抬起頭,扯了扯嘴角。
像是嘲諷一般:「女朋友?」
他猛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也配。」
這幾個字果斷又冷肅。
像是刻意告訴所有人一般——
那個女人。
在他這裡,什麼都不是。
可大概也隻有靳杭自己知道。
此時此刻,他並不舒服。
心裡面空落落的。
像是被剜去了一塊,隻覺得難受。
他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
似乎極其疲憊一般。
仰倒在椅子上。
「不就是一塊畫展場地嗎?
「既然你喜歡……
「那就拿去好了。」
他看向江祁,聲音低沉。
輕笑了一下。
「一定要追到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啊,江少。
「可別讓我們失望。」
11
江祁其實說得也對,我確實應該先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
再去參與公司的項目。
尤其是現在快要畢業了。
我晚上基本都在畫室裡,處理我的那幅畢業作品。
每次都要接近凌晨才出來。
所以也幹脆不要江祁過來接我了。
隻是我沒想到。
走出教室的時候,會見到另一個人。
靳杭。
他穿著黑色大衣。
瘦削了一些,眼睑上微微泛著青黑色。
整個人倚靠在走廊的牆面上。
似乎有些醉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
眼睛輕輕閉著,有些疲憊的樣子。
聽到聲音。
他抬起頭。
目光向我掃了過來。
「林酥。」
——我原本想要當作沒看到,直接繞過去的。
可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靳杭直起身子。
一步一步向我這裡走了過來。
他皺著眉,表情看起來並不好。
「可真是翅膀硬了,長本事了。
「連招呼都不打一下……
「這是準備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林酥。」
他抿了抿嘴唇,扯住我的手腕。
「手機都拉黑了。
「……你到底怎麼了,突然間人間蒸發一樣,這麼果斷地要劃清關系?」
我其實沒想到靳杭會追過來的。
畢竟他一向冷傲。
就算分手,也絕不會有一絲猶豫和糾纏。
可他現在……
是在問自己要個理由嗎?
也是,事情解釋清楚,也許對誰都好——
我深吸一口氣。
「靳總。
「不必這樣。
「你那天在酒吧說的話,我都知道了。」
12
「什麼?」
他似乎愣住了。
眼睛一眨不眨,緊緊地看著我。
「林酥,你在說什麼?」
我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慢慢掙開了他的手。
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向後退了一步。
靳杭站在原地。
那一刻的他,似乎終於都明白了——
「沒有世面、身份低微……這大概就是靳總眼裡的我吧。
「一隻隻知道攀附權貴的金絲雀,又怎麼配留在你的身邊呢?」
他緊緊攥著拳頭,指骨泛出青白的顏色。
猛地仰起頭。
表情隱忍、惱怒。
卻又摻雜著那麼一絲脆弱和迷茫。
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一般。
抿著嘴唇,輕笑了一聲。
「好。
「那你想要什麼補償?
「珠寶、別墅、跑車,還是什麼古董藝術品?」
他長腿一跨。
向我這裡又靠近一步,冷松木的氣息幾乎撲纏到了我的鼻尖。
「你喜歡什麼,我都能……」
「不用了。」
我直接打斷他的話。
「我什麼都不要。」
我朝他笑了一下。
然後轉身邁步離開。
卻在要走到出口的時候,聽到他最後叫了我的名字。
「林酥。」
他語氣顫抖,帶著期待——
「如果我說的是——
「結婚呢?」
我回頭。
一字一句。
「靳總還沒明白?
「我的不要……指的是不要你這個人。」
13
那天之後,靳杭再沒找過我。
他自尊心極強。
我話已說得那樣絕,怎樣想,也確實應該把關系斬得幹幹淨淨了。
反倒是江祁。
我和他的來往好像越來越密切。
——關於上次提過的畫展的事情,沒想到竟然真的拿了下來。
他常常來找我。
和我一起絞盡腦汁地研究策展方案,布置場地,宣傳推廣。
我笑著和他打趣:「這應該是你經手的……價值最低的項目了吧?」
他側過頭,微微看向我。
一眨不眨。
「隻是成本比較低罷了。
「但對於我的意義,卻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溫柔低沉。
倒使我有些愣怔住了。
一時間。
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好低頭去整理桌上的材料。
手忙腳亂間,一本冊子從江祁帶來的文件盒中掉了出來。
我下意識地撿起。
是一本畫冊。
上面印著畫者的名字。
「su。」
——那是我畫畫用的藝名。
「江祁。」
我慢慢抬起頭,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因為他擁有我的作品。
而是因為,這是收錄我畫作的第一本雜志。
那時候我剛學繪畫沒有多久。
這本雜志也很小眾。
名不見經傳。
現在已經停刊了。
當時那一期,一共好像才賣出個位數。
連我自己都沒有保存。
我猶豫地問了一句。
「這東西,你竟然有啊?」
他沉默了一瞬。
也許是我的錯覺。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有些泛紅。
聲音很輕很輕。
我幾乎要用力才能聽到。
「如果我說,我其實很早就見過你。
「而且……
「喜歡你呢?」
14
畫展的籌備期差不多有一個多月。
開幕的那一天,我叫上了以前的許多朋友。
爸媽也特別興奮。
請柬幾乎發遍了他們交好的商界政界名流。
江祁的父親和我爸是幾十年的老友。
自然會過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退居二線的緣故。
這位早先白手起家,雷厲風行的總裁。
現在看著我的時候,眼神和鄰家長輩一樣和藹可親。
他笑著對我爸說。
「哎,老林。
「你記不記得弟妹剛懷孕的時候,咱倆怎麼說的來著?
「要是男孩,就和江祁做個拜把子兄弟,女孩嘛……
「咱就結個娃娃親。」
我爸「啊」了一聲。
他摸了摸自己鼻子。
偷偷瞥了我一眼。
自從我離家出走後,他就被我的犟脾氣治服了。
別的豪門會通過子女聯姻來鞏固家族的權勢和地位,他現在可不會輕易這麼做了。
第一反應是先看看我的想法。
「那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種事情嘛,還是得孩子願意哈哈哈哈哈。」
我爸連打了幾個哈哈哈。
「我那兒子肯定願意。」
江老先生轉過身,拍了拍江祁的肩膀。
他一股吃瓜的表情。
像是知道什麼似的。
江祁嘆了口氣。
他很快朝我看了一眼,大概是怕我尷尬。
連忙打斷他父親的調侃。
「你別這樣沒有顧忌亂說話。
「搞得大家都尷尬,也下不來臺……」
可不知怎麼。
我突然想起江祁拿起老舊畫冊時,微微泛起紅暈的面龐。
像一個被發現心事的少年般,垂下的目光。
下一刻。
我拽住江祁的手腕。
「可以啊。
「我們,試試吧。」
15
為什麼不給自己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呢?
林酥。
你也應該試著向前看啊。
江祁幾乎愣住了。
他慢慢轉過臉。
像是反應了好一會兒。
然後猛地抬起手,握住我的肩膀——
聲音幾乎發顫,但卻堅定。
「林酥。
「你相信我。
「我不會讓你失望。」
所有人都看向我們。
兩邊長輩都在。
這一刻,我突然有一種好像被全家人認可接受的感覺……
坦然、安定、溫和。
不用被藏著掖著。
就這樣正大光明地放在陽光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多好啊。
隻不過這場面也並沒有維持多久。
——江祁的助理突然過來。
可能有哪個熟識的人到了。
他小聲說了一些什麼。
沒多久,江祁把我拉走。
「酥酥。
「我給你介紹個朋友。
「說起來,這個畫展能辦起來,還得感謝他呢。」
根據江祁的說法。
在畫展舉辦場地限制之前,這個朋友一開始就租下了這裡。
隻不過後來沒用上。
闲著也是闲著。
所以幹脆轉給了他。
我嗯了一聲。
莫名有些好奇。
「你那個朋友還對藝術感興趣,竟然會租下畫展場地,這愛好有點小眾啊。」
江祁刮了刮我的鼻子。
輕笑一聲。
「哪是什麼愛好呀。
「……聽人說他包養了一個金絲雀,那金絲雀學畫畫的,夢想就是開個畫展。
「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前幾天女孩和他鬧翻了,把他聯系方式都拉進了黑名單。
「這畫展不就用不上了嗎?
「闲著也是闲著,我就問他要了過來。」
16
「啊……」
聽到後面的時候,我的腦子幾乎已經宕機了。
這個故事……
未免聽起來太耳熟了吧。
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甚至還沒有從這幾句話中反應過來。
江祁就已經看見了他的那位朋友。
他拉住我的手。
朝著畫廊入口的方向快走了兩步,喊道。
「靳杭!」
——靳杭。
我原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誰能想到呢。
這個世界,果然沒有絕對的事情。
他站在畫展的入口處。
身形筆直。
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鋪展在外牆上的那幾幅油畫畫作。
下面一欄裡。
是專門排版制作的畫者簡介。
裡面有我的名字。
我的照片。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