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

「姐姐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自然……不能懂了。


半炷香後,裴玄平安無事歸來。


反倒是跟上去的賀麟元,背上劃拉了一道好大的傷口,腿上也有輕微的擦傷。


一回來,裴玄就連忙讓郎中去瞧他。


看見我平安無事,他也松了口氣:「鳶兒,還好你沒事。今日這兩匹馬都發了性兒,不太正常。」


裴玄本就不是蠢笨的,自然能夠知道其中必定有人使了些許手段,再結合前因後果,所謂的真相很快便呈現在裴玄面前。


宋晚瑟瑟發抖,看著旁邊指認她的馬奴,整個人害怕到不行。


「不……王爺,不是妾身做的,不是妾身!」


她試圖用眼淚挽回。


「就算我真的要對蘇鳶兒動手,又怎麼可能在王爺您的馬上做手腳呢?」


裴玄臉上的表情很冷,他捏著那幾根銀針,面無表情地將針刺入宋晚手指中:「或許……你對本王有怨?」


裴玄這個人,寵愛時便極其溫柔,可一旦危及自己的生命,他能夠立刻翻臉無情,縱然眼前女子是他的枕邊人,也絕對不姑息。


若隻是我的馬兒發了狂,我又是個沒經驗的,極有可能會被馬甩到地上,又或者當場被馬踩死。


無論是哪一種,我必定會受不小的傷。


可我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妾,裴玄未必會為我花心思調查,而那幾根銀針,宋晚隻要把握好時間,就可以偷偷將其取出,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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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涉及了裴玄,這件事情就不可能隨意處置,而裴玄馬匹上的銀針,也就一定會被發現。


就這樣,這個天真爛漫的宋姨娘,死在了郊外。


我躲著守衛去見賀麟元時,他正在給自己換傷藥,見我來,手上的動作也未曾停下,隻是臉上多了些許笑意:「經此一遭,王爺提拔我為貼身護衛,以後不會再有人看不起我了。」


是了。


在宋晚接近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著人去調查關於她的一切。


在得知她每年生辰都會央求裴玄帶她騎馬,而她這次又恰恰喊我一同前往時,我就已經意識到她要對我動手。


馬奴,的確是她收買的,因此也隻會指認她。


但……


我將藏在袖口裡的銀針拿出來。


「一早就備下的,在王爺靠近我的那一刻,我就用你教我的法子,偷偷將兩枚銀針趁機放入王爺的馬鞍下。」


我放的時候,還特意注意了一下銀針的方向,確保這針能很快刺入馬匹內。


所以,裴玄的馬兒才會突然發狂。


雖然宋晚一直都不承認她有對裴玄動手,但是這意外來得實在突然,加上有了這馬奴的指控,以及其他的證人、證詞,總之諸多調查下,能和這件事情染上關系的就隻有宋晚。


也不隻是宋晚。


能讓宋晚私下接觸那馬奴,中間自然有人牽線搭橋,一路沿著線索調查下去,必定會查到謝婉凝身上。


傍晚,裴玄看著護衛送來的調查結果,眼神冷得仿佛能吃人。


我替他輕按著肩:「謝側妃從前便不喜歡妾,如今指使宋氏做出這種事情,也隻想要我一人的命。至於牽連到王爺……或許當真隻是個意外,那個馬奴見錢眼開,瞧那模樣就不是個做事精細的,才有了這次意外。」


裴玄面無表情地看向我,他伸手捏著我的下巴,眼裡藏著極深的怒意。


「她要殺你,你為何還要為她說話?」


「因為妾不想讓王爺為難,既然我現在好好的,那不如就息事寧人。」


裴玄,自然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處罰謝婉凝。


她背後的謝家,並不是小門小戶,除非拿到十分確鑿的證據,否則不會輕易動手。


有時候受制於人,那麼眼前的女子就算是再絕色,也終究多了份忌憚。


所以裴玄對謝婉凝,永遠都隻有寵……沒有愛。


10


因為這件事,裴玄雖然沒有大肆宣揚,但到底冷了謝婉凝許久。


他雖不信謝婉凝要殺自己,可縱然是一個意外,也差點害了他的性命,若非賀麟元撲上去不要命地救了他,一切都未可知。


故而,也該冷上一冷,至少滿腔怒火總得有處發泄。


謝婉凝被冷落,自然就有人趁機復寵。


我也從來不覺得許淑真是個善茬。


月下美人起舞,跳的是從前的相思曲,憶的也是從前的情誼。裴玄心軟,不僅解了她的禁足,還一連宿在她院中七日。


不過我一直都未曾去拜見,因為許淑真早早就下了命令,話裡話外隻差沒有明說厭惡我,因此並不讓我去她的院子。


我也樂得個清闲。


直到,許淑真有孕的消息傳來。


王妃入府三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裴玄十分高興,早早下令讓後院女眷都去拜見許淑真,王爺的命令自然大過王妃。


不過她見了我,並沒有什麼好臉色,並且一開始就用話來擠對我。


「我同王爺青梅竹馬,自年少起的情誼,終究是不同的。若是那些攀龍附鳳的,又或者是心比天高的,拋棄這樣的情誼,隻為榮華富貴,我是萬萬瞧不上這些人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同我一起來的其他幾位姨娘皆眼露不解。


我沒說話,畢竟這本就是在提點我,也是在諷刺。


裴玄雖不知她為何這般說,但到底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裴玄對許淑真格外疼惜,連看向她的眼神也無比疼愛。


但男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人,縱然是愛人有孕,一年大半時間都陪伴在身側,但終究也是熬不住。


在我又一次來請安時看見裴玄攔住一小丫頭,垂眸朝著她笑,眼裡帶著濃濃的趣味時,我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那小丫頭名喚阿玉,跟我是熟識,半年前一同被賣入王府。


她因家中貧窮,被阿爹賣給人牙子換取弟弟的彩禮錢,年紀比我小上些許,一入府便整日哭著,我那時跟她住在一起,關系比起其他姐妹要更加親近。


直到後來各自分了差事,我分去了謝婉凝的院子當粗使丫頭。而她則被派來聽雪院,我們便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


但當初短短相處,我已然知道阿玉的性子,同樣也不是個與世無爭的。


隨著裴玄不斷靠近,阿玉略微紅著臉頰,任由對方牽著自己的手,就在兩個人越靠越近時,許淑真突然出現,抬手就給了阿玉一巴掌。


「在我院裡蓄意勾引主君,奴顏媚骨,果然是下作的東西!」


阿玉捂著臉,她到底想開口反駁兩句,但我動作更快一些,搶先在她面前走過去開口:「王妃何必為這點小事生氣?您如今有孕,為了小世子著想,不要動怒了。」


許淑真看著我,同樣冷哼一聲:「怎麼?為她說話?也對,畢竟從前你也是個小婢女,倒是能夠舍得下去,爬了主君的床!」


她這般說,我也不惱,畢竟這床的確是我爬的。


可那又如何呢?


被許淑真這麼打斷,裴玄臉上同樣有些難堪,到底還是念著她有孕,用力甩開了阿玉的手,轉而扶著許淑真回房。


「淑兒,為了肚子裡的孩子,還是不要再生氣了。」


「王爺原來也知道我懷有身孕,竟然還被我院裡的狐媚子勾引……」


後面的話已經有些聽不清,隻因為房門已然緊閉,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阿玉,她笑了一聲:「勾引?明明是王爺主動攔了我的去路,又主動牽了我的手。她怎麼不提王爺多情,隻怪別人勾引?」


說罷,她又看向我。


「鳶兒……我還是羨慕你的,能夠成為侍妾,不用再伺候人了。」


我手上輕撫著她的臉頰,笑得溫和:「若你也願意,我可以幫你。」


她眼睛亮了一瞬。


「當真?」


「自然。」


11


我自然沒有在開玩笑。


既然王府注定會進新人,那我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夠多些盟友。


阿玉,便是我目前最好的選擇。


我讓人給賀麟元送了信,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裴玄如今大半的時間都宿在聽雪院,一日日熬著,難免有喝多了酒的時候。


抑或是夜深人靜時,他被人攙扶著走錯了房間,瞧見了屋內衝他笑的嬌媚女子。


至於之後發生的一切,便是那般水到渠成。


翌日,聽雪院便鬧了起來。


許淑真親自捉的奸,帶著十幾個丫鬟、婆子堵在門口,絲毫沒有顧及裴玄的面子,哪怕他一再開口,讓許淑真先暫時離開,好歹能讓他先穿上衣服。


但許淑真性子也當真執拗,手裡捧著一碗避子藥,就這麼巴巴站在門口,紅著眼眶盯著床榻上的兩人:「若是王爺沒有忘記過同我的約定,就親手將這碗避子藥喂給阿玉!」


阿玉用被褥裹著身子,她本就一副柔弱模樣,此刻哭得梨花帶雨,更惹人憐惜。


我得了消息匆忙趕過去時,正好看見許淑真和裴玄吵架,裴玄渾身上下赤裸著,隻用被子裹住那處,坐在床頭上梗著脖子,眼裡的怒火已然有些壓抑不住。


「許淑真,本王知道今日之事對不起你。但事情已經發生,你身為王妃,也不該善妒!」


「妾是您的王妃,也是您的妻。今日發生這種事情,是妾沒有管好下人,王爺您又何嘗會錯呢?錯的是妾錯付情誼,以為真心之人,隻一心一意,沒想到一切都是我的妄念罷了!」


許淑真同樣也落了淚,但說出來的話並不怎麼好聽,總之鬧得很不愉快。


裴玄本就一向是被人捧著的尊貴王爺。


便是他心知肚明自己做了錯事,可到底在這麼一群烏泱泱的丫鬟、婆子面前,他也是決計不可能低頭認錯,更別提被王妃逼著給剛寵幸的婢女灌下避子湯。


這一旦低頭,便會落得個懼內的名聲。


裴玄,一個極其大男子主義的人,自然不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當即就發了怒,伸手招呼著賀麟元,讓他給自己遞衣服。


賀麟元剛準備把衣服遞過去,許淑真也生了氣,當著眾人的面將那些衣服丟在地上,還踩了兩腳:「還穿衣服做什麼?既然做了這檔子事,又何必怕被別人說?!」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就站在門口,忍不住扶額。


12


而這場鬧劇的最後,裴玄和許淑真大吵了一架,最後還動了手。


裴玄脖子上有一道很是明顯的抓痕。


他氣得當即抓了件衣服胡亂穿上,然後匆匆離開了聽雪院,離開之前也不忘下令抬阿玉為侍妾,氣得許淑真將前來請安的我打了好幾個巴掌。


她手上的力道並不小,我甚至能夠感覺到嘴裡一股腥甜味。


她笑:「阿玉和你一樣,明明窮苦出身,安心當一個丫鬟不好嗎?本王妃也從未虧待過你們,你們就這般耐不住寂寞,偏要攀龍附鳳?可知登高必跌重,就憑你們也配?」


我伸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臉,被打的地方很疼。


這也是在提醒我,僅僅隻當一個侍妾還不行,這位分實在太低,低到能夠被隨意打罵折辱。


眾目睽睽下,我朝著許淑真行完禮才離開。


走到聽雪院的院門口時,陸長舟卻忽然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好在我今日前來,並沒有帶其他丫鬟、婆子,而院子裡其他人的全部注意力也在許淑真身上,因此並未有人瞧見這一幕。


我連忙推開他的手:「陸長舟,放肆!」


他松了手,看著我的目光帶了點難掩的情緒,最後指了指院內:「王妃怎麼樣了?」


我看著他,忽然很想笑。


「若你這般在意王妃,不如自己去瞧瞧?」


他突然就冷了臉:「王妃高貴典雅,出淤泥而不染。我若是進去了,就會汙了她的名聲!」


「所以,你對我拉拉扯扯,不怕汙了我的名聲?」我反問了一句。


他沉默了好久,最後隻說一句:「不,王妃和你不一樣,她出身高貴,本就該讓人捧在手心裡。」


我笑了,忽然覺得面前的人很是陌生,忍不住反諷了一句。


「你倒是想捧在手心,有得捧嗎?」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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