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站在裴玄面前時,我身子止不住地發抖,緊張到不行。
雖說已經下定了決心,可到底未通人事,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心裡多少還有些害怕。
裴玄也不惱,隻問了句:「想好了?」
他隻說了三個字,餘下便不再開口,隻是目光直直盯著我。
我點頭,然後在他注視的目光中,一點點褪去外衫。
「還請王爺憐憫……」
一陣天旋地轉,等我再睜眼時,便隻能瞧見床幔飛舞,裴玄臉上帶著點點笑意,往我發髻上插了個釵子,釵尾系了個小鈴鐺,隨著動作叮當響。
鈴鐺聲……便這麼持續了整整一夜。
我渾身上下都很疼,但這種疼痛,比起謝婉凝那無數次的欺辱,根本算不了什麼。
天光大亮,我伺候裴玄穿衣。
他俯身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又用手捏了捏我的臉:「你很乖,本王很喜歡。」
說罷,他又吩咐其他下人進來收拾床榻。
昨夜一遭後,我順理成章地成了裴玄的侍妾,他撥了闲雲閣給我住,又或是貪著新鮮,對我格外寵溺,還說要同我一起用早膳。
隻是還未曾等到裴玄來,已經得知消息的謝婉凝就衝進了闲雲閣,抬手就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
丫鬟想護我,我衝她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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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側妃位分比我高,這一巴掌我便受著,也沒什麼的。」
不過以後,我都會一點點還回來。
謝婉凝臉上恨意扭曲,她指著我罵:「早知你不是個安分的,沒想到你當真爬上了王爺的床,果然是賤婢!」
我臉上掛著得體的笑,目光掃過她帶來的丫鬟、婆子,烏泱泱的一群人已經圍住了闲雲閣,若還是沒有身份的婢女,我或許會死在這裡。
但我如今是王府侍妾,王爺正新鮮著,撥給我的那些下人丫鬟自然也會看眼色,當即就有人偷偷跑出去搬救兵。
裴玄趕來時,謝婉凝正讓人摁著我的肩。
她手裡握著一把精巧的匕首,此刻不斷在我臉上比畫著,她想瞧一瞧我眼底的恐懼。
我沒說話,眼看著裴玄衝進來,一把奪過那匕首丟到地上。
「婉凝,你這次太過了!」
裴玄聲音很冷冽,縱然再寵愛這個側妃,可到底也是有底線在的。
謝婉凝直接哭紅了眼,滿腔委屈無處可泄。
「王爺,您如何能夠收一個賤婢當妾室,這莫不是在打我的臉?」
謝婉凝是真的很好看,那張臉妖娆多情,縱然裴玄和許淑是真有著年少的情誼,可他還是會對謝婉凝諸多寵愛,隻因為這張絕色的臉。
就像如今,美人落淚十分惹人憐惜。
裴玄神情有些許動容,我便不著痕跡走到他身邊,輕輕扯了扯他衣袖。
他低頭看我,看見我眼裡的水意,還有那不易察覺的委屈。
他說過的——
昨夜床榻間,他說過不會再讓我受如此委屈。
雖然我很清楚男人在床上的情話不可信,但到底才是昨夜說過的話,他不會不記得。
珍馐固然美味,可若是日日吃,總歸還是會膩的。
偶然間換一換口味,才覺得新鮮。
所以,至少在這個時候,我知道我的示弱遠比謝婉凝有用。
裴玄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轉而看向謝婉凝:「鳶兒是我喜歡的女人,你若是能夠容下,本王倒是能高看你一眼。若容不下……這《女誡》你就該多看看!」
謝婉凝出身大家,因此這句話的分量並不輕。
她已經有些受不住,按著從前的性子,捂著嘴直接哭著跑出了闲雲閣。
哭聲漸漸消失,裴玄嘆息一聲,轉而轉頭看我。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所以我搶先在他之前開口:「妾知道謝側妃地位尊貴,必定不會主動挑釁,也會諸多忍耐。但……也請王爺憐惜妾。」
我說得可憐巴巴,裴玄先前想說的話也全都咽回了肚子裡。
他用手背慢慢拂過我的臉頰,或許是想起了昨夜情景,又有了些許意動,便將我打橫抱起丟我床上……
白日做這種事,對名聲不好。
但我也不是很在意,因為如今更重要的,是我得有一個能夠傍身的孩子。
7
醒來時,天色已然黯淡。
今日是宋姨娘生辰,裴玄一向喜歡她的天真爛漫,便宿在了她的院子裡。
我睡了一整日,現在渾身酸軟。
由著丫鬟伺候沐浴,用過晚膳後便出了院子,不出意外便見到了陸長舟。
他今日不當值,我遠遠瞧見他站在假山後面,就找了借口讓丫鬟離開,自己獨自去見他。
「蘇鳶兒……」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喊我名字了。
我看著他,昨日愛戀皆成往事雲煙,我蘇鳶兒拿得起也放得下,自然不會覺得有愧陸長舟。
畢竟在我跟他這段感情裡,是他先背叛我的。
「僅僅為了那三十兩銀子,你就自甘墮落,成為王爺的妾?」
陸長舟說話的語氣並不怎麼好,眉頭微蹙著,看起來像是很瞧不起我的模樣。
但我並不覺得羞愧,因為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錯。
「隻是三十兩?陸長舟,你究竟是如何能夠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不是嗎?」
原本該在聽雪院禁足的許淑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她義憤填膺,當即伸手就想甩我一巴掌,我還未曾來得及動作,就被另一個不知何時何地冒出來的賀麟元護住。
他站在我面前,硬生生替我挨了這一巴掌,接著面無表情地看向許淑真:「王妃,王爺並未解了您的禁足,若是讓他知曉你深夜出院,就算是不願責罰您,但看守聽雪院的護衛,那是要被打五十大板的。」
不是人美心善嗎?
不是有著天底下最柔軟的心腸嗎?
既然如此,又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因為自己挨打呢?
除非,她是偽善!
我繼續將目光落在陸長舟臉上,這個我從前寄託了所有少女情思的男人,如今低垂著眼眸,緊張地看向許淑真,我瞧不清是對主子的關懷,又或者是對愛人的情誼。
總之這些都跟我沒關系了。
我往前走了兩步,陸長舟的目光反而落在我臉上,我冷冷開口:「你不要一副我對不起你的模樣。我曾勸過你上進,你說要隨遇而安。我想讓你幫我向王妃求情,你說王妃高貴我低賤,不該勞煩她。你說王妃一日三餐隻有三菜一湯,很是可憐,便拿我的月例銀子填進去,隻為繼續供著她的金尊玉貴。」
我嘆息,看著他的目光,越發變得冷漠。
「陸長舟,我原以為我們青梅竹馬,因此,為了救伯母,我也願意同你一起將自己賣入王府,成為伺候人的奴才。我以為你會記得這份恩情,可並沒有!你讓我覺得自己滿腔情意皆喂了狗,如今又這般惺惺作態,何必呢?」
覺得我會因為背叛他而羞愧?
笑話!
若非因為他的擅作主張,或許此刻的我已經籌足了銀兩,給自己贖回了自由身。
到底,這一切都是命。
深夜四個人圍在後院假山,很容易就會鬧出動靜,夜晚巡邏的護衛的腳步聲也由遠及近趕來。
許淑真尚在禁足,自然不能被後院那群女人抓到任何把柄。
因此,她提著裙擺匆匆往回趕,陸長舟跟在她身後,走前還不斷回頭張望我,到最後終是忍不住,跟我說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富貴迷人眼,鳶兒,我不知你何時變成這般模樣,但也希望你不要面目全非,還能記得初心!」
我低低笑出聲,眼神堅定而決絕。
「陸長舟,我遠比你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所以啊,這句話我得原封不動送還給他,可莫要因此最後枉送性命。
8
賀麟元親自送我回了闲雲閣。
一路上,他並沒有先開口說話,直到分別時。
他半跪在地,仰頭盯著我瞧:「王府後宅女子眾多,若是想節節高升,並沒有那麼容易。不知蘇姨娘是否給在下一個機會,合作一把?」
我一直都曉得賀麟元的野心。
他功夫不錯,可惜沒有人脈,不能夠來裴玄身邊當差,成為不了王爺信任的侍衛,就注定沒有出頭之日。
他想讓我幫他。
我隻是略微思索,就笑著伸手將他親自攙扶起來。
「既如此……那便合作愉快!」
我同樣也需要一個內應,能夠替我打探裴玄的一切,既然賀麟元主動送上門,我自然不會拒絕。
可往裴玄身邊塞一個侍衛,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好在,宋姨娘給了我這個契機。
9
宋姨娘宋晚,出身良家,性子天生散漫,胸無城府,是這王府後院裡不可多得的純真之人。
但……能夠在深宅大院立足,而且還活得好好的,又怎麼可能是等闲之輩?
何況,我曾親眼看見她多次出入謝婉凝的院子。
謝婉凝性子火辣,能夠讓她容下的女人,定然是有些手段的。
我成為姨娘不過三日,宋晚便主動上門示好,我也不戳破她那些微末伎倆,隻陪著她演戲,就想看一看她到底幹什麼。
一連數日的示好,我同宋晚之間的關系也越來越親密。
直到她說:「前些日子我生辰,王爺答應陪我出府騎馬,妹妹也一起如何?」
我未曾回答,宋晚就抓著我的胳膊使勁搖晃,如小女兒家那般撒嬌,我便隻能無奈同意。
出府騎馬那日,我特意讓護院賀麟元跟著。
雖沒有能力把他塞到裴玄身邊,但使些銀子和手段,還是能夠讓他來守我的院子。
宋晚指著她精挑細選的小馬:「妹妹,這匹馬最是溫順,便讓與你騎。」
我無比感動,眼中差點落了淚。
「那可當真要謝謝姐姐了。」
說罷,我的目光和賀麟元對視上,他衝我微不可見地點了頭。
接著我便騎上那匹小馬,在眾人的注視下開始慢慢學習,隻是那小馬突然間就發了狂,我本就是第一次接觸騎馬,整個人顛來倒去的,若非一早便有準備,恐怕此刻已經被馬甩了下去。
但不行,我死死咬著牙關,心裡念著賀麟元教授我的那些技巧。
至少能夠確保我短時間內不會摔下去。
「王爺救我!」
我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裴玄瞧見了這一幕,便迅速駕著馬朝我奔來,可是馬匹發狂,他一時之間也無法將我從馬背上拉過去,我整個人顛來倒去,一隻手緊緊拽著他,另一隻手胡亂揮著。
就在快要被他抱過去時,裴玄的馬也出了問題,甚至比我的馬還要癲狂,裴玄完全控制不住馬匹,發了性子的馬瘋狂奔跑著,賀麟元想也不想就從下人手裡奪過馬繩,然後朝著裴玄的方向奔去。
我終是被甩下了馬,但好在我堅持的時間夠久,足以撐到其他下人來救我,因此哪怕墜馬,可在掉下去的瞬間,就有人立刻將我接住。
宋晚從始至終就站在旁邊,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得意,到看見裴玄馬兒失控的那一刻開始不解,漸漸地露出了些許恐懼,也不顧其他下人在場,指著我鼻子怒吼:「蘇鳶兒,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我剛死裡逃生,臉上全都是汗水,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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