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鏡中的自己。
沒了酒色燻染,沒了穿金戴銀暴發戶打扮和格格不入的發型之後,這張臉終於有了點大學生該有的青澀。
黑發黑眼,白襯衫和米色長褲,看著還挺板正清秀。
和我前世長得差不多。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眼角有點發熱。
心中暗下決定,既然老天給我第二次機會,這一回,我一定要擺脫炮灰命運。
然後自由自在,好好學習,好好做人,禁欲節制,健康生活,努力活到九十九!
可是,當天下午,我眼睜睜看到撐著拐杖的沈臨漳,一瘸一拐走進教室,面無表情環繞四周,結果一屁股坐在我身旁。
「羅星奕,好久不見。」
他淡淡地轉頭衝我打招呼。
宛若死神降臨。
我嘴角的笑容瞬間僵住。
5
沈臨漳復學了。
我忘了,原書中羅星奕之所以注意到沈臨漳,就是因為他們念的同一個專業,而且沈臨漳耀眼到可怕。
原文中,羅星奕囚禁他之後,處於某種惡劣的心思,甚至逼沈臨漳親口念著自己的被開除通知書和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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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臨漳所有關於未來的美好願景被踩得粉碎,隻能偶爾在地下室中,聽到羅星奕抱怨專業課作業多的隻言片語,仿佛窺探到了本該能屬於他的生活。
幸好,我穿到了故事的開頭,保住了他的腿,也絕對不會阻礙到他光輝的未來。
但沈臨漳為什麼反倒主動靠近我?
難道是他被打斷腿之後就恨我恨到至極,想偷偷湊過來攮我一刀?
我越發覺得小腹緊繃,後背冒汗,顫顫巍巍地扭頭,「沈同學,之前的事多有得罪,我再和你說聲對不起,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我還沒說完,沈臨漳的心思似乎並不放在我的道歉上,他淡淡掃了眼我的神情,又隨意低頭看了看我的筆記。
繼而抬眼。
目光犀利又篤定。
「你不是羅星奕,對吧?」
我心驚肉跳,下意識想要跳起身逃。
我的胳膊卻被沈臨漳生生摁住,「坐下。」
他輕聲細語,神色清冷,「我們做筆交易。」
「我可以假扮你的情人,也可以保守你的秘密。但你要把羅星奕該給我的補償費全都給我。」
「我很需要錢。」他說到此,神色有些發白,緊繃著臉,透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脆弱。
我心中嘆氣。
沈臨漳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得了老年痴呆的奶奶,沒遇到羅星奕這檔子事前,他一個人連軸轉打幾份工,也隻能勉強維持,被羅星奕囚禁後,收入來源更是全沒了。
想來,他也是迫不得已,走投無路才又找上了我。
可我分明記得,當初吩咐管家的時候,有讓他安排好沈臨漳的日常生活啊,他要是缺錢,怎麼不直接和親切和善的管家老爺爺商量,找我這個兇神惡煞的煩人精做什麼。
我心中奇怪,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
「這事好說。」我匆匆寫了個密碼,從錢包裡隨便掏出幾張卡遞給沈臨漳。
拼盡全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經又純潔,「你盡管拿去用,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他了,想必也知道那些事不是我做的,咱們就當哥們處,你不用假扮我的情人。」
但不知道為什麼,沈臨漳的神情反倒更加凝重。
「哥們?」他口不擇言,「我那時吻你,你的反應可不像哥們。」
我「啊?」了一聲,徹底傻住,他莫名其妙又舊事重提幹嘛?
我小聲:「別提那事了,多沒意思。」
沈臨漳死死盯著我,張了張嘴,有些話卻又吞了回去。
他最終別過頭,又是那輕聲細語,宛若浮萍的低嘆:「抱歉。我隻是以為你需要有人給你打掩護,好讓你繼續偽裝成花花公子不被別人猜疑,我才提的。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我隻是想給你幫點忙,我做不來這種伸手白拿錢的事。」
沈臨漳那明豔的眉眼透露出一點淡淡的脆弱和倔犟。
書中描寫的那貧窮小白花赫然脫出紙張,生動形象。
沈臨漳:「我是窮,但你別嫌棄我,我不是想粘著你要錢的吸血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日我就意識到你不是羅星奕,你幫了我,我很感激你,我沒別的意思,你不能......不能就這麼簡簡單單扔給我幾張卡,用錢打發我,這讓我很難受。」
我聽得心頭一痛。
雖然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但鬼使神差般,看著這張蒼白又精致的臉蛋,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點頭,「好,那你想假扮就假扮吧。」
臨了,想了想,又補上:「哦對,謝謝你。」
沈臨漳露出微笑,矜持點頭,「不客氣。」
6
等臨到家門口。
我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了。
我可是答應了譚幽澤,會把外面那些鶯鶯燕燕全都清理幹淨的。
萬一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不會殺了我吧!
管家恰好走來:「少爺,譚總今天也會回來,預計比昨天回來得更早些。」
我頓感頭大。
這天崩地裂的開局,怎麼會引發這麼詭異的結果?
該離婚的,死都不離,還越回越早,看我看得死緊。
該離開的,反倒又回來,哄著我迷迷糊糊地包養了他。
難道我真的逃不脫原書命定的結局嗎?
我無力地蹲倒在地。
管家幹巴巴叫了聲:「少爺,少爺,你怎麼了?」
然後就生怕被我碰瓷似的,立刻躲開。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靈光一現,頓悟了——
原書中給他們牽線搭橋,相互介紹的就是管家,這老小子結局可無比幸福美滿。
我為什麼不能直接給他倆當媒人呢?
對啊!
為什麼不能呢!
7
牽線搭橋的事,得從長計議。
我暗中不動,表面上越發諂媚他們二人,打探他們的喜好厭惡。
譚幽澤挑眉:「你何時開始關心我了?」
我憨笑不語,他竟然也沒多問,隻是淡淡說:「我喜好很簡單,生意,名聲,完美人生。所以我喜歡的人要麼得聰明,要麼得老實。」
他盯著我,別有深意地又加了句:「不聰明沒關系,不老實的......可得好好罰。」
我心頭一喜,沈臨漳又聰明又善良,豈不是完美戳中了譚幽澤的心趴。
我連忙追問他喜歡的吃食和服飾顏色。
譚幽澤合上手中的電腦,原本冷酷無情的男人,難得露出普通人才有的無奈。
「隨便。」他指了指我,「你最近話真的很多。」
我又一憨笑企圖裝傻躲過這個話題。
譚幽澤卻開始頗有興趣地細數:「去學校的次數多了,去夜店的次數少了。前幾次的作業都沒找代寫,還拿了 a,羅星奕,你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小聲說:「我想改變了,我不想做以前的羅星奕,這樣不好麼?」
譚幽澤盯著我,眼珠又深又黑,唇角隱隱露出一分笑意。
「好。」
「那就好!譚總,你別總忙著工作哦,快洗手吃飯,按時吃飯對腸胃好。」我嚷嚷著,自個先去洗手,走到半路又忍不住撸了一把小狗。
總覺得背後有什麼。
我下意識回頭。
發現譚幽澤沒有繼續低頭工作,他一直在靜靜看我。
我撓撓頭,等了等,見他沒說話,隻好迷茫地轉身離開。
......
沈臨漳那邊也很容易就問了出來。
「喜好?」他想了想,笑著搖頭,「窮人哪有什麼喜好?無非是些為了逃離痛苦現實,低成本獲取的廉價快樂。」
他:「但要真硬說的話......錢吧。」
沈臨漳扭頭看我,語氣宛若開玩笑地補充:「或者有錢的人?」
我知道這不是真話。
當初羅星奕不是沒拿錢砸過他,可是沈臨漳骨頭硬,性子強,不想做的事,寧可死也不會做。
沈臨漳似乎看出我不信。
他輕笑著搖頭:「對不起,我真不是敷衍你。隻是我從小到大都在忙著為生計和前程奔波,我還沒有探索喜好的機會。」
我又是一陣同情,忍不住開口:「要不,我來幫你一起探索吧!」
沈臨漳眸光幽深。
坐在我身旁的他,手臂悄無聲息地挨在沙發靠背上。
隻要再稍稍一抬,他的手背就會磨蹭到我的臉頰。
「怎麼探索?」他輕聲問。
我興衝衝地點了點手機,然後舉給沈臨漳看。
「我定了家超豪華的網咖包間!還是包夜的!待會我給你推薦幾個遊戲,探索一下你喜歡哪種!」
沈臨漳無言地望著我。
「怎麼了?」
「星奕,你和我說實話,你奪舍前的上輩子......應該也沒怎麼富過吧。」
「......被你猜中了。」
我不由在心裡默默咂舌,沈臨漳不愧是學霸,為人是真聰明啊。
三個月轉瞬而過。
我本以為,已經將他們的底細摸查清楚,信心十足,準備著手牽線搭橋。
但殊不知,一沓調查報告也早就悄悄疊放在譚幽澤的案頭,越疊越多。
譚幽澤老房子著火,快三十的人了忽然想談戀愛,好巧不巧,突然發現自己那位聯姻對象,像換了個人似的,長得順眼了許多。
但他也很快發現,看著乖巧上進,像陽光小狗似的我,明明信誓旦旦說過平生隻愛他一個人的我——竟然背地裡養了個金絲雀。
他派人調查,一張張照片送到辦公桌前,從模糊的剪影,變成了清晰的正臉,再到我和沈臨漳勾肩搭背的親密合照。
某股又覺得礙眼又覺得煩躁的妒火不受控制地在他腹部烈烈燒灼。
而另一邊,沈臨漳亦查到了我那位神秘聯姻對象的真實身份,他坐在電腦前,面無表情地盯著滿屏的光輝履歷,望著譚幽澤西裝革履,大談金融的媒體照,他無聲地露出一個冷笑。
隻有正對著網吧電腦嗷嗚嗷嗚打僵屍的我,壓根不知道自己後院失火,前院崩塌,前後院被穿堂風打通般,暴露無遺,形容極其慘烈,宛若裸奔。
我打完了這一局,心滿意足地衝沈臨漳說:「你剛才怎麼反應那麼慢呀,要不是我,你差點就被喪屍打死了。」
沈臨漳微笑著關閉頁面,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沒玩過,對不起,拖累你了。」
我瞬間覺得自己有些過分,連忙擺手:「诶呦,是我不該說這話,你隨便玩,我保護你。」
沈臨漳「嗯」了一聲,側身靠得近了些。
他解釋:「窗戶鑽風,我有點冷。」
我幹脆脫了我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往他那邊坐了坐,「怎麼不早說,小心別感冒了。」
沈臨漳捏著我的衣領,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很久才又慢慢嗯了一聲。
「對了,明天你來我家一趟吧。」我說,擠眉弄眼,「打扮得帥氣點啊。」
沈臨漳愣了一下,心思百轉千回,不知所終,最後隻定下神,說了聲好。
同樣的話,等我回家後,我也說給譚幽澤聽——「譚總,明天你能不能早點回來,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譚幽澤的反應幾乎和沈臨漳如出一轍,也愣了一下,眼神飛快閃動,最終竟然也隻是淡淡說了聲「好」。
簡直像是已經知道要見誰一樣。
我撓了撓頭,不解其意,幹脆拋之腦後。
算了,不想了。
就在明天!
明天,穩重又成熟的魅力熟男譚幽澤就會遇到穿著白襯衫,倔強青澀的小白花,男大沈臨漳。
二人一見鍾情,再見定終身。
我就能離婚的離婚,離別的離別,舒舒服服,再無擔憂地做我的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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