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媒婆,不是魅魔

這一覺,我睡得極為安心。


我不知道的是,譚幽澤和沈臨漳幾乎半夜未睡,他們腦海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羅星奕是要和我在那個死綠茶/裝貨男面前公開示愛了,對吧?!


8


當日。


譚幽澤回得很早,開著那輛最拉風的黑色跑車,穿著暗紋西裝,手戴名表,眼戴金絲邊眼鏡。就連襯衫袖口的兩枚袖扣都是碧熒熒的貓眼石,仿佛閃著低調沉穩有內涵的光芒。


我點頭,完美,簡直像是從小說裡走出來的標準霸總長相。


沈臨漳也很聽我的話,頭發悉心打理過,衣服是管家給配的高端貨,質感極佳的白色襯衫領口微微有些松散,漏出鎖骨,米色褲子服帖又柔和,勾勒出他緊窄的腰身,球鞋,白襪,還有後背背的淺色書包,從頭到腳,都是大學生才有的純情青澀。


我激動點頭,完美!簡直連我都要愛上他了!


我強行掩飾住自己的笑意,連忙招呼他們坐下。


繼而,我又飛快起身,坐到他們對面。


沈臨漳和譚幽澤的神情同時頓住。


譚幽澤皺眉:「羅星奕,你什麼意思?」


沈臨漳連忙溫聲:「你別兇小奕,他會害怕的。」


譚幽澤冷笑:「小奕?你個小三倒是叫上癮了。」


沈臨漳抿嘴:「小奕,小奕,小奕,你老公他怎麼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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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這和我想象中一見鍾情的場面不太一樣吧!


我情急問:「那個......你們再好好看看對方帥不帥?」


「呵,綠茶惡心男。」


「小奕,你真是餓了,這麼老的男人都啃得動。」


我徹底傻了。


這完全不對勁吧。豈止是不對勁,簡直是天崩地裂。


完了!全完了!


我絕望地緊緊揪住自己的頭發,恨不得揪出我腦子裡的那坨漿糊!


劇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徹底崩壞的啊!


原書,不是這樣的啊!


等等......


我忽然回想起我表妹念完故事的觀後感。


那時,她極為老成地嘖了一聲,「其實,我覺得他倆真不算是天作地和的一對璧人。那譚幽澤,一看就是喜歡那種門當戶對的完美配偶,那沈臨漳,一看就是不喜歡強勢型的人,他倆能在一塊,要我說全是那羅星奕的功勞。」


她掰著手指舉例:「要不是羅星奕處處作妖,讓譚幽澤對完美配偶放棄希望,甚至對『門當戶對』四個字都產生 PTSD,他怎麼可能對沈臨漳產生想法。而羅星奕又把沈臨漳害得太慘,徹底打斷了他的筋骨,沈臨漳因此才很容易喜歡上救贖自己的人。」


她像個福爾摩斯似的摸著下巴:「所以我覺得這就是段孽緣,他們婚後隔一段時間,一定會產生這樣那樣的摩擦,不過要我說,婚姻就是人生的墳墓,誰結都一樣。所以從某種角度,我還挺羨慕你的,哥,你躺在這,咱姨都不催你找對象了,不像我——」


當時,我壓根聽不進去,隻咬著牙,死命從呼吸機裡發出聲音:「閉嘴!你給我閉嘴,不許再念 po 文了!」


但沒成想,她說的竟然是真理。


我幹啊。


我無力地跪倒在地。


管家這次看人多,勉為其難,象徵性地攙了我一把。


我跌跌撞撞地坐在椅子上,兩眼無神地捂住臉。


望著對面還在你來我往爭風吃醋的二人。


我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個詞——


完了,我本來要做媒人,怎麼成同時蠱惑了主角攻和主角受的魅魔了?


8


譚幽澤終於反應過來,他臉色很不好看地盯著我,審問:「等下,那你今天帶他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假裝鴕鳥,埋頭裝死。


沈臨漳垂下頭,苦笑著說:「許是讓我來見見世面吧。我是窮,自然處處比不上風光靚麗,恨不得把全副身家都穿戴在身上的譚總。小奕,我明白你的用心了——」


「不是這樣的!」我下意識反駁,「你哪裡比不上了。」


瞬間,氣氛更加古怪。


譚幽澤滿臉冰霜,越發沉冷。


沈臨漳倒是春風拂面,笑靨如花。


譚幽澤瞪著我:「羅星奕,解釋。」


我被逼無奈,虛弱又恍措地站起身,「如果我說,我隻是想介紹你們認識一下,覺得你們能夠做朋友,你們會相信嗎?」


譚幽澤的眉頭越發緊皺,甚至哼出一聲冷笑。


而沈臨漳眼睛輕輕一眨,忽然神色變了,用有些怪異的目光瞄著我。


和他打了三個月遊戲的我,心有靈犀,瞬間明白——他猜到了。


沈臨漳淡淡地開口:「我也不是和誰都能做朋友的。」


譚幽澤冷冷地回復:「我也是。」


沈臨漳罕見地沒有繼續還嘴,我甚至懷疑他壓根沒注意譚幽澤說了什麼。


他低著頭,整個人像是沉沒入某種混亂情緒中,氣到手指都在發抖。


然後猛地站起身:「既然說開了,我就先走了。多謝招待。」


「臨漳!臨漳!」我顧不得其他,連忙去追。


「羅星奕,你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以後都別回來!」譚幽澤在我身後冷冷地開口。


我聽到了,也確實有點怵譚幽澤,但眼看著沈臨漳一個人孤零零地離去,我一咬牙,顧不得其他,推開門,飛奔而出。


沈臨漳一個人沿著別墅外的馬路疾走。


我拉住他,「這兒都是車道,你別瞎走,等著,我已經讓管家叫車來了。」


可當他順著我的力道轉過臉,我卻看到了那雙泛紅的眼,又倔強又脆弱。


就像是長著硬殼的蝸牛,蛻了硬邦邦的殼,有種玉石俱焚的脆弱。


「你想讓我和他在一起,對嗎?你想用這法子徹底擺脫我,對嗎?」他抿著嘴,犀利地問。


我無力地張嘴,面對這張臉,我突然就不想說什麼假話,可真話又太過荒謬,甚至無從談起。


沈臨漳見我不開口,他輕笑,恍若已經明白了答案,他輕輕從我的手裡扯出自己的手腕,頭也不回地往前面走。


「等等!沈臨漳。」


我大聲喊,那一瞬間,感覺血流洶湧,突突般在耳膜邊鼓動,宛如狂風大作,聽不見任何聲音,也顧不得任何周全的計較。


這個世界,隻有他發現了我不是羅星奕,隻有他記得我的存在。


我不能失去他。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裡隻剩下了這個念頭。


「沈臨漳,這不是我自作主張!這個世界是書中的世界,你和譚幽澤是這本書的主角,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你們天生一對!我沒有別的想法,我隻是,我隻是不想拆散你們。」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在發燙,發緊,嗓音都開始顫抖,甚至有種奇怪的哽咽感。


「有情人就得終成眷屬,不是嗎?」


沈臨漳轉過頭,他呆楞地望著我。


我的神情告訴他,我沒有說謊。


他定定看著我,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卻又很堅定。


「可我想終成眷屬的人,一直都是你。」


那一秒,我的心髒劇烈跳動,說不出一句話。


心動感,如密密麻麻的電流襲來,我被打得不知所措。


隻能站在原地,那翻騰的情緒像海水般淹沒我,包裹我,而下一秒,緊抱住我的,便成了沈臨漳。


9


隔了幾天,管家來找我了。


他是帶著任務來的,很敷衍地勸道:「少爺,你服個軟吧,隻要你道個歉,譚總就不生氣了,他氣消了,就一定會讓你重新回去的。」


而我待在自己名下的某處小公寓裡,心不在焉地想著還沒打完的喪屍,撓撓頭,好商好量地說:「要不,還是離吧。」


管家:「......」


他看了眼手表, 懶得勸:「也行,反正我馬上就下班了。那你把離婚協議給我一份。」


我將早就籤好的離婚協議遞給他, 這份協議會在明早放進譚幽澤辦公桌那堆文件中,一同等待著他的審批。


管家:「好, 沒啥事我就先走了。」


他臨走前,忽然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疑惑地看回去。


管家深吸了口氣, 就像是打工人辭職前的暢所欲言般, 「終於離了。老實說,我早就覺得你配不上人家了。」


我:「?什麼叫配不上,我現在學習成績很好的, 好不好?未來沒準也能成為一個商界精英呢。」


管家:「呵,這年頭畢業能找份工作都很厲害了。」


他嘟哝了一聲:「誰管你。」


就好像卸下了一個重擔般, 輕飄飄地離開。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的背影,又呆呆看了眼坐在我身旁的沈臨漳。


雖然說, 我知道別人對我的印象依舊是那個萬人嫌,但他表現得也太明顯了吧。


正在看 k 線圖的沈臨漳搖頭,「你不會找不到工作的。」


他冷靜地點擊了一下鼠標,輕輕說:「放心, 我管你。」


有他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原書中, 沈臨漳最後的成就可壓根不遜色於譚幽澤。


而我, 雖然隻是個世界炮灰, 但待在世界中心身邊, 也算是能沾沾光。


我安然地躺下。


一隻手卻溫柔地揉了揉我的臉頰。


「小奕, 玩遊戲玩累了?」沈臨漳的聲音溫和, 像是春風。


仿佛在說問我晚飯吃什麼一樣,語氣又貼心又自然——


「要不陪我放松一下,好不好?」


「正好, 我又起來了。」


我:「......」


沈臨漳, 他其實才是正宗魅魔吧!


10


半個月後。


霸總譚幽澤一邊飛快地籤著合同,一邊冷聲問:「羅星奕已經走了快二十天了。他知錯了嗎?」


管家:「譚總,少爺他......」


「他怎麼了?」


「他已經提出離婚了。」


「......」


「您不是早就在協議上籤字了嗎?」


"......"


「譚總,離婚冷靜期都快過了。」


「......」


「譚總?譚總?您說句話吧, 唉, 老實說,天涯何處無芳草, 何處獨戀霸王花,譚總,往前看吧。」


譚幽澤終於回過神, 他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算了。」


我下意識推開。


「(以」就像那份自己忙亂中無意籤下的協議。


就像那天脫口而出的氣話。


就像這些天抹不開臉去找他的自尊心。


百般緣分,重重疊疊,曲折纏繞。


斷了這根, 還有那根。


譚幽澤想了想, 覺得起碼離婚的事似乎沒有幹涉到他的名聲和公司股價。


心裡雖然有點空蕩蕩的,但不到半秒,就又被新遞過來的文件所佔據。


算了。


他淡淡地想, 隻在這件事上糾結了幾秒,就暫且擱置。


且等以後吧。


以後,他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根紅線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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