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地盯著我,語氣帶著肯定,「你認識那個人。」
我沒有隱瞞,點頭,道出傅臻浩的名字。
「他腹部受了傷,手裡還拿著槍,指縫裡有白色粉末殘留,應該是在附近做交易,但被陰了,不過剛剛他應該拿了我的手機聯系了自己人,傅家這麼大,要不了多久和他交易的人可能會被全部滅口,如果你們能提前一步找到那些人,對搞垮傅家應該有很大幫助。」
能讓傅臻浩親自上場的,不會是什麼無名人物。
雖然說不知道他們產生了什麼分歧,但這種局面總歸是對我們有利的。
我說完停頓了下,忽然意識到好像說得有些多了。
果不其然,江隨眼中透著幾分審視的意味,淡淡開口,「沈知墨,當年我好像忘了問最重要的問題。」
我吞咽了下,眨了眨澀然的眼睛,佯裝自若,「什麼問題?」
「那時候你是怎麼知道,傅夢棠和傅臻浩就是毒梟傅文豪的子女?」
除了那個圈的人,傅家姐弟的身份對外一直隱藏得很好。
我輕咳了兩聲,更加裝作鎮定,「那麼久早都忘了,應該是聽誰說的,對了,你好像不怎麼驚訝?」
江隨合上了筆蓋,瞥了我一眼,「我最近就是在忙這件事,隻是沒想到傅臻浩動作這麼快。」
聞言,我睜大眼睛,「那現在.....」
江隨啟動汽車,穩穩地轉動方向盤,「你說的時候我通知相關同事,他們已經在查具體方位,還有.....你的手機可能需要上交檢查。」
「沒問題,我完全配合。」
說著,我掀起外套一角,露出背心上沾染的血跡擦痕,「我給傅臻浩外套的時候,悄悄抹了點他的血,到時候可以留著一起算賬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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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閃起了紅燈,江隨緩緩踩停剎車。
趁著秒數還在倒數的間隙,他側過頭來看我,黑眸沉沉,「沈知墨,你面對傅臻浩的時候很理智,所以剛剛為什麼哭?」
時間一秒一秒倒數著,我張著唇,驀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綠燈亮了。
江隨並不執著這個問題,重新專注開車。
我咬著唇,到下車時也沒說出答案。
先前偶爾會大著膽子和江隨說些曖昧的話,因為他從來不當真,所以我說出口也沒有忌諱。
方才面對他有些認真的發問,我卻一句玩笑話都開不了。
現在看來,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興許就是我想得太多。
關上車門前如往常一樣和他道了句,「注意安全。」
就在我要走進民宿的時候,江隨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回頭,隻見他修長的手仍搭在方向盤上,眉眼清冷。
「沈知墨,你那件背心和我的外套,我明天來取。」
我笑著轉過身,即刻應道:「好!我會洗幹淨的!」
話落,又略顯腼腆地彎了彎眼睛,「我是說你的外套。」
江隨頷首,「進去吧。」
「好。」我應著,沒動。
江隨轉過頭,目視前方,搖上了車窗。
直到車子消失在遠處,我才轉身回了民宿。
17
剛一進門,朋友兼合伙人陳瑤就鬼鬼祟祟地拉著我的手問載我回來的男人是誰。
陳瑤是我的大學舍友,因為興趣相投,所以玩到一起。
當年高考結束,我和江隨分別上了不同的學校,距離的車程大概要兩小時,那時候我隻要被種草了什麼好東西就會親自拿去給江隨。
當然,也是為了多見見他,更了解他的情況。
直到半年後,江隨讓我不要三天兩頭就往他們學校跑。
既然江隨說了,我就答應了,改成了郵寄。
後來江隨畢業的時候,我才再次出現在他學校,親口說了聲畢業快樂。
也就是那次,趁著江隨去拿水的間隙,他朋友才說了江隨不讓我來的緣由。
當時很流行舔狗這個詞。
其實我見江隨都是悄悄的來,來之前也跟他打過招呼。
隻不過因為沒有避諱見面地點。
很多和江隨不熟的人見江隨對我不溫不火,而我卻總是三天兩頭出現送他東西,所以他們說我是江隨的舔狗,舔中舔還舔不到的那種,甚至扒出了我的學校。
江隨本來不想理會這些流言蜚語,直到得知我的學校被扒了才出了手。
打電話讓我別在去的那天,他其實剛跟泄露我隱私的人打了一架。
可那天的語氣裡,他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冷不熱。
所以當他朋友說起的時候,我很震驚。
隻是江隨不想我知道,我也就當做不知道。
畢業工作後,江隨在青川工作不久被調到了九城,那天他收拾行李時,我在旁邊問我到九城出差的話能不能去找他,他頓了頓,沒有拒絕。
那之後我便頻繁出差,每每都帶了一堆青川特產,怕江隨在九城水土不服吃不慣,父親和母親知道後,還專門做了飯菜讓我帶過去。
就這樣過了三年,剛好我也調到九城的分公司繼續工作,最後兜兜轉轉遇到陳瑤,隨即一拍即合,合伙在九城開了這家民宿。
不過我從來沒跟朋友說起江隨,就是不想把他當做談論中心。
現在也是如此。
拍拍陳瑤的肩膀,我扯了扯唇,道:「網約車司機,今天辛苦你了。」
還以為能聽到什麼八卦的陳瑤哀嚎一聲,「天殺的,我怎麼就沒遇到過這麼帥的網約車司機?」
然後走回前臺玩電腦。
自己開民宿就是好,隨時可以摸魚。
我無奈笑笑,捏了捏眉心後回屋。
18
時隔十年再次遇到傅臻浩,我睡得很不好,還做了噩夢。
夢裡江隨將哨子戴出去被傅家人看到了,他們把他抓了去,用盡各種殘忍的手段折磨他,最後將他裝進黑行李箱,扔進了大海。
扔進大海的瞬間,我掙脫了夢境的束縛,縱身跳了下去。
鹹澀的海水不斷灌入口鼻,我晃著腦袋抓住了行李箱的拉杆,卻怎麼也解不開拉鏈。
隨後傅臻浩出現在眼前,掐著我的脖子讓我松手。
我不肯,抓得很緊,傅臻浩也就掐得越用力。
就在我逐漸窒息時,一串手機鈴聲響起。
「嗯啊——」
我猛然激靈從浴缸坐起,吐出一口泡沫水。
可能是太累,在浴缸裡睡著了。
拿過旁邊的幹毛巾擦了把臉,我拿起備用的手機。
來電的是江隨,讓我拿衣服給他。
我心有餘悸地看著自己被泡得發皺的手指,道:「不是明天才來拿嗎?」
江隨簡言意駭,「剛好有時間。」
「好。」
我離開浴缸擦幹身子,準備換了衣服就下去,卻突然頓了下,在時針指向九點這個時間點時,很是突兀地問了句,「你吃飯了嗎?」
江隨微微沉默,道:「沒。」
似乎是預料之中,我對著鏡子梳了梳頭發,「那有空嗎,我們好久沒去張阿婆那吃餛飩了。」
話音剛落,我甚至想象出江隨輕輕抿了抿唇角,然後就聽到他道:「嗯。」
他答應了,我舒了口氣,換好衣服後往包裡塞了幾顆巧克力然後將沾了血的背心和已經洗好烘幹的外套帶了下去。
陳瑤還在底下玩遊戲,見我下來,似笑非笑,「寶貝,還是這個帥氣的網約車司機來接的單哦?」
我原本還有些蒼白的臉瞬間紅潤了不少,幹咳了好幾下,「是啊,我出去一下,回來給你帶宵夜?」
陳瑤白了我一眼,「少來,我要煎餃,加蔥加辣!」
「沒問題。」
我笑了笑,莫名有些心虛地上了江隨的車。
江隨將衣服放到了後座。
我回過神,從包裡拿出巧克力遞了過去,「先吃點吧。」
江隨的目光在我手上停留了幾秒,接過去拆開包裝,將巧克力塞進了嘴裡。
18
剛調來九城上班時,江隨很忙,幾乎不見人影。
我也常常上夜班。
可能是緣分驅使,我去張阿婆那吃宵夜,總是會碰見他。
一問才知道,當時九城轟動一時的屠夫案是由江隨所在的小組負責偵查的,第一次在張阿婆這裡碰到江隨的五天後,他們成功將犯人捉拿歸案。
然後江隨就空闲了一段時間,卻也習慣了去張阿婆那裡吃宵夜,於是每次下夜班我都會去,裝作碰巧坐到了一桌。
哪怕隻是各自安靜的吃著宵夜,也是好的。
不久,江隨忙,我也忙。
再去吃宵夜的時候也碰不到一起。
想來,我也有一兩年沒去過張阿婆那了。
這還是第一次明確和江隨約好去吃宵夜。
望著車窗外的夜景,我勾了勾唇。
剛剛差點忘了,江隨的低血糖,已經是極其遙遠的事情,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低血糖了。
我拆開包裝,同樣將巧克力一口塞進嘴裡。
流心的,甜中帶苦。
一直以來,我都不是很喜歡這味道。
路上一陣胡思亂想,待站到張阿婆的檔口前時,我有些恍惚。
張阿婆還是老樣子,一點兒也沒變。
她也認得我和江隨,笑眯眯地讓我們趕緊坐下。
我們點了兩碗餛飩。
和江隨一樣,從相親到現在,我一口飯也沒吃,隻差點喝了口洗澡水。
如今見了熱騰騰的餛飩,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來,吃得也很快,連最愛的辣椒都忘了加。
江隨吃得比以前快很多,可還是一如既往的斯文。
我擦了擦嘴巴,又要了一份煎餃。
江隨這才抬頭看我,「宵夜不好吃那麼多。」
我連忙解釋,「不是我自己吃,是我朋友要吃。」說著,補道:「大學室友,民宿合伙人。」
江隨沒說話了。
煎餃打包好了,我剛要付錢,就被張阿婆告知江隨已經付過,正準備回頭找他,卻看見江隨快速朝我扔來車鑰匙。
我慌亂接住,就聽見他道:「沈知墨,馬上開車離開這裡!」
「這是怎麼....」
話還未問出口,距離熱鬧的檔口不遠的小巷驟然傳出幾聲槍響,檔口靜默一瞬,眾人開始沸騰,掀桌四處逃竄。
江隨冷著臉看了我一眼,「快走。」
隨後拔出腰間的手槍邁開長腿就往巷子跑去。
我拎著裝煎餃的袋子,再回頭,連張阿婆也跑了,隻能聽從江隨的話跑回了車上。
巷子裡再次傳來槍聲,我穩住沉重的呼吸,松開緊拽胸口的手,然後啟動車子。
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玻璃上,一滴兩滴三滴,綻開透明的花。
傍晚的天空就在預警今晚會下一場很大的雨。
開啟雨刮器的同時,大雨也終於如期而至。
巨大雨幕開始瘋狂襲擊這所城市。
吱——
我狠狠踩下剎車,才沒撞上從巷子裡跑出來的幾個人。
遠光燈打在他們臉上,當雨刮器掃清雨水的瞬間,我清晰地看到離得最近的那個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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