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女配從天牢開局

用碎衣片沾冷水敷在額頭上,連腳上的傷口都來不及處理,我又開始昏沉起來。


迷糊中有人喂我喝粘稠溫熱的水,抓住我的腳。


我腦中一激靈想要掙脫,眼睛卻怎麼也打不開,意識陷入無邊的黑暗。


4


翌日,秦堯去過的那戶人家,中年農婦坐在泥地坪上放聲大哭。


「家裡半月的口糧全沒了,哪個殺千刀的?」


敦厚老實的男人從房裡出來,「俺存了三年的酒也沒了,不過你看這是什麼?」


金光閃閃的小碎石讓夫婦二人閉口不言。


我在黑暗中走了太久。


前方出現一道光亮,我便急不可耐地往那邊奔跑,怎麼都到不了頭。


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秦堯早已重新上路,身前掛著一個包袱,身後背著我。


我將他脖子上掛著的包袱取下,背到身後,詢問道,「我們去哪?」


「神醫谷。」


我和他都傷得很重,醫術淺薄的鄉間鈴醫治不了,城內醫館也不敢去冒險。


秦堯解釋道,「我曾在那待過幾年,谷中有位我的至友。」


我實在有些不忍心,但事實擺在這,「你應當看得出來,我和我嫡姐的關系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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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堯心想,應該不隻是不太好這麼簡單?


「神醫谷不會插手朝中之事。」


但他會插手啊,我嘆了一口氣,「神醫谷主霍無塵,十分傾慕我嫡姐。」


話都說到這份上,就不用再去深入了解糾結,但凡沾上情愛二字,很多事情就不能用常理來揣度。


可我們明知那是條絕路,卻逼得隻能往那走。


否則秦堯會死,我也會。


山林間有風,有鳥獸悉索叫聲,我們沉默走了許久。


秦堯突然來了一句,「後面有人。」


他警覺的判斷力無需懷疑,而我沒有察覺到半分異常。


古代這種武林高手與普通人之間的差距,讓我的心涼了一大半。


逃離都京不過兩天一夜,林映雪的人已經追過來。


盡管我表現得十分冷靜,語氣還是不自覺地緊張,「有幾個?」


「兩個。」


他們不知道我們逃跑的方向,所以在四處分散搜尋。


秦堯第一次領會有心無力的感覺,兩人足以瀕臨重傷的他殊死一搏,讓我翻不起任何水花。


我掙扎道,「放我下來。」


秦堯依言將我放下,大概猜到我想做什麼,眼裡全是不贊成。


「你想要以身做餌?」


「是。」


我靠著高大的樹幹慢慢坐下,將匕首舉到他面前。


「我作餌,你殺人。」


我不是傻子,也不聖母。


秦堯深受重傷,在兩個戒備周嚴的暗衛面前,最好的結果也隻是成功擊殺他們,自己不省人事。


到時候,我這身殘體虛的弱女子,要怎麼帶著他在山間行走?


「他們不會對我下殺手,我嫡姐才舍不得讓我就這樣死的。」


秦堯沉默著接過匕首,他知道我是對的,出其不意才是制勝關鍵。


「小心。」


「你也是。」


半刻鍾的功夫,我們後方便出現兩道騎馬的黑色身影。


我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跑。


一支利箭穿破風聲呼嘯而來,劇烈一疼讓我直勾勾摔在地上,磕得滿臉是血。


手掌長的箭矢沒入血肉,穿透瘦骨嶙峋的小腿,瞬間鮮血淋漓。


秦堯在暗處強行忍住沒出手。


我喘著大氣艱難地爬起來,微澀的眼睛湿潤模糊,右腿疼得動不了。


身後的兩人下馬越走越近。


我神色恐懼苦苦哀求,「求求你們,放過我。」


他們對視一眼,看向我的眼中帶有警惕之色。


「之前和你一起的男人在哪?」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我說了,你們能放過嗎?」


兩人看向我的目光瞬間冷凝。


我立刻秒慫指方向,「他說去那邊河裡接水,讓我在這等他回來。」


但凡在外行走的人,都知道這裡的地勢不會有河流,他二人神情放松些許。


我弱得兩根手指就能掐死,林映雪也不會自爆被我挾持,他們自然而然先入為主,認為我是憑借幾分顏色依附的菟絲花,危難之際慘遭拋棄。


其中一人蹲下,準備先將我帶回去。


即便我事先知情,但當旁邊站著的黑衣人倒地那一刻,我也未曾反應過來。


秦堯是沒有內力,可身手還在,這也是兩人如此忌憚的原因。


蹲在我面前的人瞬間反應過來,秦堯的刀已經在他脖子上。


黑色匕首劃過,溫熱的血噴濺到我的臉上。


他跪在地上,烏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用死不瞑目的眼神,用詛咒的眼神。


秦堯將他踹倒,抱著我走到不遠處放下,默默用自己的衣袖擦拭我臉上的血跡。


我從心悸中回過神來,分不清楚是驚嚇還是腿上的箭傷很疼,渾身發抖哽咽道,「你得幫我拔箭。」


秦堯感受到不太對的情緒,心中萬般滋味翻湧,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沉默轉身去兩個黑衣人身上摸索。


我看著他手裡拿著幾個黑色瓷瓶,默默撿起地上的樹幹咬在嘴裡。


匕首劃開褲腳,雪白的肌膚上是粗細不均的鞭痕還有大片淤血青紫。


秦堯目光一沉,緊握成拳的手復又松開,仔細觀察傷勢。


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動作,我咬緊樹幹,雙手死死抓住手臂,閉上眼睛準備這會心一擊。


「我很快。」


秦堯聲音還未落下,劇痛從腿部蔓延全身,我被他死死按住。


嘴中的木枝掉落,我張著嘴半天也沒能嚎出一嗓子,腦中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我想要回家。


我不禁開始想,早知道就應該直接讓秦堯把林映雪砍了,還想那麼長遠,擔心蕭御瘋狂報復?


反正都是要在這裡遭罪,拉一兩個墊背的,讓我心裡也平衡一下。


秦堯將手中上好的金瘡藥倒在傷口上止血,用碎衣包扎好傷口。


「你還好嗎?」


我眼神渙散得像個遊魂,聽不見他,更沒有回應。


秦堯一著急抓住我的手臂,「林卿遙。」


低沉擔憂的聲音把我的思緒給扯回來,我嘗試動一下腿,鑽心的痛襲來。


「不太好。」


我苦大仇深,無可奈何地看向他,「你怕是甩不掉我了。」


秦堯輕笑一聲,俊朗有餘沉悶十足的臉龐,忽然變得生動起來。


「樂意之至。」


他將能用的東西收起來,把那兩個人綁在馬背上驚走,牽著另一匹馬過來,將我抱上去。


「你...」


「秦堯。」


他輕聲打斷我的話。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叫秦堯,一直沒說是怕他以為我別有所圖。


比如,他們所說的前朝遺物。


我很累,索性閉上眼睛,身體微微往後傾斜。


「你在神醫谷呆過,識得藥草嗎?」


秦堯握緊韁繩在山間中奔走,感受身前若有若無的重量,嘴角微微上揚。


「識得一些。」


「教教我,我要認識帶毒的。」


身後的男子似輕嘆一聲,半響才回復我,「好。」


得他承諾,我心滿意足地兩眼一黑,倒在他懷裡不省人事。


秦堯兩隻胳膊微微收緊。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我和秦堯都沒有過牽扯,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


這一路上我們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卻彼此為對方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也許大多數人都不懂為什麼我們會在一起,譬如林映雪與蕭御。


在長春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蕭御雖有些出乎意料,但沒有過多驚訝。


但林映雪就不同了,在蕭御眼裡,她向來冷靜自持,智勇雙全,很少看到她如此失去理智的一面。


蕭御永遠也想不到是何緣故?


他起身抱住發怒的女人,林映雪感受到溫暖熟悉的懷抱安靜下來。


我的逃離總是勾起她前世不堪的記憶,讓她陷入夢魘,如墮深淵一樣。


好在這一世,她身邊的人是蕭御,是那個前世甘願為她生,為她死的那個人。


蕭御安撫下懷中人,眼神凌厲地看向暗處,「秦堯是你帶回來的,再走一趟。」


暗中人看不見身形,眼睛在黑暗中幽幽泛光。


5


又是一輪皎潔的彎月。


我氣若遊絲靠在崖壁上,看向那邊忙碌的男子笑道,「今日的晚膳似乎很好?」


秦堯十分正經,一隻手提著野雞,另一隻手提著一捆不知名藥草,怎麼看都很違和。


看到我還有心情開玩笑,秦堯很是無奈。


大概是苦中作樂,若一路逃亡這麼苦,還不能多笑笑,我怕自己真的會撐不住。


秦堯將東西架在火上,走過來搭上我的手腕,表情沒什麼變化。


「我們需要盡快去神醫谷。」


「嗯。」


我的狀況很不好,腿傷很嚴重,一直在發高熱,秦堯隻能一路上找藥草來緩解我的傷勢。


好在有了馬,他不用那麼辛苦背著我走。


「你去休息,我來守火。」


「有事喚我。」


我小雞嘬米似地點頭,一臉蠢樣逗樂秦堯,他背過身笑著靠在不遠處闔目。


兩人都是直來直往的人,這一路上秦堯很少休息,也自知他出事,如此虛弱的我,一個人無法走下去。


我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之前秦堯獨自背負著我的性命一直前行,他休息時,我自然也要擔起兩份責任。


藥熬好後,我將陶罐從火堆旁取出來稍作冷卻,抱著一口氣幹完,苦得我緊捂住嘴巴,不至於反胃吐出來,這些都是秦堯辛辛苦苦找的。


我捧著陶罐有些愣怔,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裡,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沒有遇見奇怪的人,沒有做過奇怪的夢。


所以林卿遙,你不會甩了黑鍋給我,自己投胎去了?


一想到很有這種可能,我倍感憤怒地扯下一隻雞腿開始啃咬,仿佛那就是林卿瑤,六月飛雪都訴不了我的冤屈。


明明是在逃亡,短短半夜卻是秦堯這幾年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火堆已經燃盡,狹隘的崖洞可以看見天光。


「你醒了?那就該換人了。」


沒等他反應過來,我徑直倒下去。


十數日的相處,我與秦堯更加默契熟稔。


天光乍現,我們一路向南騎馬趕路,途中他教我識藥、找藥。


月光灑落,秦堯便帶我找隱僻處起火熬藥,停留找吃的、休息。


我昏睡時,他帶著我,他休息時,我守著他。


我此生從未遇到過這樣一個人,他很沉穩,甚至說得上是沉悶,一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獨獨為你做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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