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蕾媽媽盯了我一眼,意味深長,「有什麼辦法,女兒看中的,總不能跟他翻臉吧。」
我渾身發冷,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實葉蕾媽媽根本瞧不上我。
我被公司辭退的事我很委屈,這委屈我也告訴過葉蕾,可是她說:「蘊川,你長點腦子吧,你要是有腦子就不會幫別人去蓋章,這點常識都沒有嗎?章是能隨便蓋的嗎?」
我愣了,我進公司時是個菜鳥,他們一直讓我打雜、做資料、蓋章掃描,我做的習以為常,輕車熟路了。
我一個大男人,宏大志向差點在半年全都被磨滅光了。
看我臉色喪喪的,她又抱住了我,語氣也軟了下來,「算了,這次的事我媽給賠錢解決了,她又幫你找了份工作,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注意就是了……」
她還說了很多,越說我心裡越涼。
因為還在公司的程程偷偷告訴我,大家私底下都知道,公司是故意的,財務室得了葉蕾媽媽的囑託,務必讓我出錯。
那份合同根本沒有送出去……
那她到底在做什麼呢?無非是瞧不上我,又怕葉蕾跟她鬧,影響她們母女感情。
她想讓我有自知之明,主動離開。
既然這樣,我按她的指示去上班又有什麼用呢,以後肯定還會有第二次「出錯」,第三次「出錯」,直到葉蕾對我完全失望。
可是我又不能對葉蕾說她媽是故意的,因為她根本不會信,還會覺得我可笑至極。
我沒有再去她媽安排的公司上班。
那時我和葉蕾住在一起,是她家的一套公寓房。
我白天黑夜地畫漫畫,跟從前的那家工作室聯系,毛遂自薦,成功地獲得了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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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如果我能證明自己畫得好,葉蕾會同意我選擇自己熱愛的行業。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的低谷期,我每天蓬頭垢面,熬夜畫完一個系列,想得到認可。
可是往往越是這樣急於證明自己,反而適得其反。
工作室認為我畫得差強人意。
我茫然無措的時候,葉蕾實在受不了了,回來以後砸了我的電腦和數位板。
我們冷戰了,關系越來越差。
我意識到我們可能要結束了,可我不想分手,我心裡還有她。
葉蕾已經很久不回來住了,我聽顧琛說她經常去酒吧喝酒。
顧琛勸我們,三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散就散,給彼此一個機會。
我給她機會了,但她沒有給我。
我去酒吧找她的時候,燈光閃爍,五彩斑斓,我看到她和一個男孩抱在一起接吻,周圍一群人在起哄。
我回去不久就生病了,腸胃炎,疼得死去活來,實在受不了給顧琛打了電話。
他送我去了醫院,我在醫院打點滴的時候,葉蕾總算出現了。
她看上去與從前沒什麼兩樣,隻是喂我喝粥的時候,說了句:「病好之後,你去我媽說的那家公司上班,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我沉默了下,問她:「那個跟你在酒吧接吻的男孩是誰?」
她愣了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笑了笑,「那段時間跟你冷戰,我心裡挺難受的,我跟他就是玩玩,你別生氣。」
所以她輕描淡寫地承認了劈腿。
我們在一起三年,她不知道我會多難過。
男人怎麼能忍受這種事,於是我提了分手,她冷笑兩聲:「我跟別人在一起你沒有責任嗎?你為什麼非要這樣,我媽願意接納你,她給的門檻那麼低,你有機會跟我結婚的,隻要再努力一點,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你為什麼不爭氣呢?」
她在怪我,我對她也死心了,「可是葉蕾,如果跟你在一起,我需要不停的仰望,不知疲憊地往前爬,討好你全家,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那樣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選擇你。」
葉蕾憤怒的盯著我,「周蘊川,你這是後悔了?想跟我分手是吧?你想清楚了,你長得也就那麼回事,你爸就是個開出租車的,以你的條件,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錯過了我,你會後悔一輩子。」
一番話說出來,把我都說愣了,她也愣了,頓了頓,她才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蘊川,你知道的我很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我平靜下來,笑了,「葉蕾,從現在開始我們沒有將來了,你這些話讓我明白了,其實瞧不起我的不止你媽,還有你。」
她皺著眉頭看我,「你為什麼非要這麼較真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變了。」
…………
病好之後,我收拾了行李,去了火車站。
她沒有阻攔,隻是冷眼看著我整理東西,然後說:「你心情不好,可以回家玩一段時間,蘊川我等你三個月,如果你不回來,就再也別回來了。」
看呀,多麼居高臨下,她料定了我會回來。
6
三個月,半年,一年……我沒有回去。
她也沒有糾纏,後來她的朋友圈出現了官宣的新男友,那男人巨帥,富二代氣質。
他吻著她的頭發,拍下一張側臉照,照片上二人的輪廓溫柔美好。
顧琛說那是葉蕾家裡介紹的「門當戶對」的男孩,不是酒吧隨便玩玩那個,葉蕾跟他是認真的。
那我們算是友好分手吧,彼此還都存在對方的通訊錄裡,偶爾從朋友圈看一眼對方的生活。
但她跟新男友官宣不久,有一天給我發了條微信——「不好意思啊,我是葉蕾男朋友,不喜歡她跟前任還有聯系方式,你們微信互刪了吧。」
那時我們已經分手半年了,我愣了下後釋懷一笑,將她刪除了。
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勉強。
她是公主,我卻不想做插門驸馬爺。
我比較適合吃大排檔,喝扎啤,和許彥俊他們瘋玩,陪在爸媽身邊,大家各歸各位,挺好。
顧琛大概以為我還沒放下,我說:「拜託了兄弟,一年了,我困擾多年的痔瘡都割了。」
手機那頭,他哈哈大笑,「割了就好,你到時候一定要來啊。」
九月底,我提前買票去了杭州。
預訂了酒店,一個人去母校逛了逛,路旁梧桐茂盛,陽光明媚,一切都好。
後來去了顧琛家跟室友匯合,顧琛他們見了都很激動。
「蘊川你變化好大,我差點沒認出來,兄弟,你帥的過分了!」
「你這衣服哪買的,艹,你走大街上我都不敢認!」
「你小子可以啊,胸肌練的那麼大!這身材太頂了。」
大概是老家的水土養人,日子過得舒心,人也健碩了。
我從前是一成不變的形象,常年寸頭,襯衫西褲,看上去斯文內斂。
那些從前都是葉蕾喜歡的,事實上回老家不久,我就跟許彥俊一起放飛自我了。
我的頭發留長了一些,染成了棕褐色,燙了錫紙燙,程悅說是標準的渣男形象。
我和許彥俊常去健身,穿衣風格也變了,衣櫃裡緊身短袖很多。
許彥俊說男人該騷的時候一定要騷,練出來的胸肌就是給人看的。
總之四個字——來吧,展示。
顧琛他們看到的我,從以前的正經形象,確實大變樣。
他們一邊說,一邊羨慕的伸手摸我胸肌。
我拍打了下他們的鹹豬手:「大白天的摸什麼!別急,晚上哥給你們摸個夠。」
說罷,大家一起哈哈哈哈大笑,有個好兄弟搭著我的肩道:「艹,川哥我等不及啊。」
曾經的寢室六兄弟笑瘋了。
但我笑著笑著就不笑了,因為屋子裡人多,一時竟沒發現一旁的沙發上,坐了幾個年輕的女人。
其中就有葉蕾。
她穿著深色長裙,身姿曼妙,脖頸修長,還戴了條名貴的項鏈。
她本就長得漂亮,有天生的好氣質,如今又平添了幾分成熟,更加美豔動人。
顧琛說,她是和趙琪琪一起來送東西的,等下就走。
這時她已經看到了我,眼裡有深光,一年不見,她已然是成熟有魅力的女人了。
但對我而言她如今是陌生人,除了那張漂亮的鵝蛋臉尚有幾分熟悉。
我大方上前同趙琪琪打了招呼,寒暄幾句,又衝她招了下手,「葉蕾,好久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
她點頭示意,禮貌地微笑,態度倨傲,一句話也沒給我。
趙琪琪與我聊得很歡快,一個勁地問我:「蘊川,這次回來還走嗎?你變化可真大,有女朋友嗎,還單著呢?」
顧琛過來摟住我的肩膀,「打聽這麼多幹嗎,要給蘊川介紹對象啊?」
趙琪琪說:「可不咋的,我們這邊伴娘除了葉蕾可都是單身。」
葉蕾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看似平靜,又很隱晦,讓人心裡怪不舒服的。
我下意識地開口道:「我有女朋友,在老家呢,以後就在老家發展了,你們想我的話也可以去看我,我和我女朋友請你們吃飯。」
顧琛他們吱哇亂叫:「真的呀?我就說嘛,蘊川這麼帥,追他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可能單身?」
我「嘿嘿」一笑,臉上那抹撒了謊的羞愧,被他們認為是不好意思了。。
趙琪琪又問:「怎麼不帶你女朋友一起來,讓我們認識認識?」
「哦,她在醫院上班,是主治醫師,太忙了,實在沒空。」
吹牛的時候,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是個醫生,意識到這點心裡咯噔一下,腦中第一個浮現的竟然是許姍姍穿著白大褂,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我拍了拍腦袋,正懊惱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嘲弄的笑。
不出意外,是葉蕾的。
她已經站了起來,身材高挑,雙手環胸,朝趙琪琪說了句:「走吧,別在這兒吹了。」
她什麼意思?
在我一臉懵的時候,她已經邁著步子走了。
當晚,我們寢室六兄弟憤憤不平,顧琛說,葉蕾那個男朋友雖然長的帥又有錢,但嘴可毒了。
葉蕾的嘴肯定也是被傳染了。
他們又問我:「你不是單身嗎?那女朋友是假的吧,為了氣葉蕾編出來的?你放心,就算沒有女朋友,我們也會給你找回場子,明天絕不會讓她欺負你。」
我訕笑兩聲,嘴裡說著:「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第二天一早,身為新郎的顧琛早起化妝,我們伴郎也順便吹了個發型。
穿著板正的西裝,我們一起拍了很多照片,感嘆時光流逝,我還發了個朋友圈。
新郎去接親,一派熱鬧,伴娘們堵著房門不讓進,鬧騰了一圈,收了紅包,正打算開門,我方正好在撞門,直接湧了進去。
人仰馬翻,一片混亂,我也不知被誰推到了牆邊,不小心碰到了頭。
嘶,還挺疼。
再然後我鞋被人踩住了,現場亂成一鍋粥,有個不認識的伴娘手裡藏著新娘的高跟鞋,竟然直接朝我壓了過來,撲倒在地。
她的頭往我懷裡貼,我倒霉扒拉的又被高跟鞋砸了腦袋,順手就推了她一把。
結果用力過度,她倒在一旁了。
興許是面子過不去,再起身,她氣惱的大喊了一聲,衝我罵道:「大男人的玩不起啊?什麼東西!臭流氓!」
屋裡混亂,沒人知道我被這陌生女人吼了一嗓子,我真服了,大喜的日子她罵完就走了。
我看著逐漸恢復秩序的屋子,一派喜氣,顧琛穿著西裝,笑得燦爛。
我選擇了息事寧人,默默地站了起來。
後來借著新娘出嫁,女方家人落淚的由頭,我跟著吼了幾嗓子發泄。
開車前往酒店的時候,人很多,我們寢室幾個兄弟都有任務,分散開車。
我開的是最後一輛,上了車才發現,葉蕾竟然已經坐在後排了。
跟她同坐的還有她男朋友,正是朋友圈官宣的那位富二代。
副駕上還坐了位伴娘,是剛才罵我的那個女人。
這可真是巧巧她媽給巧巧開門,巧到家了。
不想給她們當司機,我後退一步關了車門,想找其他兄弟換個車開,結果發現前面的車已經開始出發了。
葉蕾打開車窗,隔著她男朋友,衝我開了口:「上來吧,打算扔下我們走去酒店嗎?」
我沉下臉,默默地又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葉蕾的男朋友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突然笑了,「你是周蘊川吧?我看過你朋友圈的照片。」
我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如同吃了屎,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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