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

我當然知道江宇恆為什麼會對唐相宜那麼著迷。


江宇恆原生家庭不好。


父親家暴,母親懦弱,後來也拋棄了他。


他的過往或許一直陰鬱難堪。


所以對唐相宜的熱情始終無法拒絕。


第一次,他因為我的關系拒絕了。


第二次,他出於邊界感也拒絕了。


但內心冰冷的人怎麼會舍下這團溫暖的火焰。


第三次、第四次呢?


我們在不同的學校,學著不同的專業。


京市很大、很擁擠。


連專屬於我們倆的空間都沒有。


所以這份狹小的空間最後還是換了人。


10


四年後遇到江宇恆。


是在他的公司舉辦的晚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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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做了投行,甚至是行業內的翹楚。


我是作為達人的身份受邀出席。


大學時,我一心撲在江宇恆身上。


分手後反而有了更多的時間。


我努力地學習,寫稿子。


文案寫得極好。


再加上長相優勢,自己做了旅遊博主,在網上小有名氣。


畢業時也是優秀畢業生。


記得畢業的時候,有人拿著我們學士服的粉色領子玩梗。


說以後月薪三千。


我也苦惱過。


江宇恆總是說:「沒事,我養你啊。」


少年對自己的未來十分有信心。


但是美夢的破碎隻在一瞬間。


還好。


我如今也算是事業有成。


我看見了江宇恆眼裡一閃而過的驚豔。


他主動過來找我敘舊。


我大方地回應。


他的欣賞明目張膽。


我現在的性格,大膽又熱烈。


或許對他簡直是取向狙擊。


他會推開工作來陪我出差。


會連續加幾天班換一天跟我共處的機會。


好像從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我們的感情仿佛正在新生。


他好像重新喜歡上了我。


他送了我一條價值不菲的項鏈。


克制又溫柔地問我:「我能不能追你?」


我幾乎興奮到顫抖。


不是因為復合的喜悅。


老實說,我在四年裡不止一次夢到跟他復合的場景。


但我深知世上根本沒有什麼破鏡重圓。


愈合的隻是裂縫。


而裂縫之下的內裡早就腐爛生瘡。


網上說:「故事真正走向 BE 之前會有一次短暫的和好,然後就是徹底結束。」


我也想看看,這場感情的最終走向。


11


三天的時間。


江宇恆都在給我發消息。


分享今天的晚霞。


問我有沒有吃過午飯。


生日快到了,打算怎麼過?


總之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


我們在愛情裡的角色似乎對調了。


他變成了卑微的一方。


從前喋喋不休、噓寒問暖的人是我。


但我懶得回了。


我其實也看見了晚霞,紅色的太陽緩緩落在山裡,特別美麗。


我興致勃勃地拍了照片。


發給了初茉。


發給了認識的網紅朋友。


發給了父母家人。


但唯獨沒有發給江宇恆。


不是為了報復,是真的不想說太多。


如果我給他發了晚霞。


那他就會繼續問我晚上還有工作沒。


我隻是單單想到這一點都覺得十分疲憊。


所以我沒有回他的任何一條消息。


他一通接著一通的電話打在助理的手機上。


我終於感覺到一絲快意。


江宇恆。


想想你失聯的那一天。


我是怎樣的恐慌,怎樣的心急如焚呢?


你也應該要走一遍我走過的路才對。


不然。


很不公平。


12


我敷衍地告訴了他我回去的時間。


「京市下了大雨,我去機場接你吧。」


他的語氣溫和,似乎這幾天的斷聯並沒有影響到他分毫。


「不用,我朋友會來接我。」


那頭靜默了一瞬。


「司恬,今天是你生日,我想……」


我直接打斷了他:「我朋友早就約好跟我一起過了,我不能食言,不好意思。」


從前我總是把男朋友放在第一位。


在他的生日時,我會出去兼職打工,再省下一筆錢給他買一臺相機。


會為了跟他見上一面,推掉寢室的聚餐,再疲憊地跨越大半個城市。


或許是因為全世界都是他。


所以才會在分手時,心髒塌成一片廢墟。


「好,我晚上在你家樓下等你。」


「嗯……應該不會太晚回去。」我猶豫道。


通話有了短暫的沉默。


最終還是我來結尾。


「那……再見。」


「嗯,晚上見。」


掛了電話後。


我才發現,我們之間是多麼客氣疏離。


他語氣中的小心翼翼並沒有太取悅我。


很奇怪。


13


初茉來接我時,第一句話就是:「今天分手了嗎?」


我笑著攬住她的肩膀:「還沒呢。」


她哀號一聲:「你怎麼回事兒?我以後不會在你們婚禮上跟狗坐一桌吧?」


這次我十分堅定:「當然不會有婚禮。」


第六感告訴我,我和江宇恆不會走到結婚那一步。


「行,不過你要是分手了提前跟我說一聲,我要叫上朋友們一起慶賀。」


不怪初茉這麼討厭江宇恆。


她當初罵了他太多次。


不想我重蹈覆轍。


我們去了最常去的一個酒吧玩兒。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我的前男友。


周時走過來的時候我沒發現。


就隻看見初茉挑了一下眉,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不等我反應。


一隻大手就遮住了我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他的尾音上揚,還是熟悉的樣子。


我笑著把他的手拉下來。


「我猜是周時。」


他說:「猜對有獎,獎勵是哥的香吻一枚。」


我輕而易舉地躲開了他的唇。


「別鬧,什麼時候回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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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駕輕就熟地從我手裡拿過果汁,貼著口紅印喝了一口。


嫌棄道:「你怎麼還喝果汁?」


我一愣。


其實我不太喜歡喝酒。


當初跟江宇恆分手後,我自己數度一個人去了酒吧。


將自己喝得爛醉,那是我覺得能減輕痛苦的唯一方法。


酒吧裡魚龍混雜。


要不是一個女調酒師看不下去,打電話給初茉讓她來接我,或許早就不知道墮落成什麼樣了。


初茉頭一次給了我一巴掌。


她哭著對我說:「一個男人而已,值得你這樣嗎?」


可是我,真的好想江宇恆。


那天之後,我真的不再喝酒了。


積極向上,好好學習。


甚至隻是聞到酒的味道都會想起喉間的苦澀。


思緒回籠。


此時已經十一點半。


手機裡隻有一條消息。


被我刻意忽視了。


是江宇恆在九點鍾的時候發的。


【回來了嗎?】


我依舊沒回復。


但我拿起包:「我先回去了,你們好好玩,我買單。」


周時也站起身:「我送你。」


我跟周時,算是普通朋友。


正好我沒開車,正好他又沒喝酒。


我點頭:「好。」


14


窗外車水馬龍,燈火輝煌。


身旁的周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的近況。


我當然沒有傻到要為江宇恆守節。


周時也是像一團火焰,橫衝直撞地闖入我的生活裡。


大四那年,我忙著畢業論文的時候。


在一次聚餐認識了這位剛從法國回來的男生。


周時對我一見鍾情。


他比我小一歲,會甜甜地叫我姐姐。


說喜歡的話,我挺喜歡的。


但要談愛,實在談不上。


我答應了他的告白。


跟他談了三個月。


很快樂。


隻是有一點。


他身邊有很多女生朋友。


他本就長得帥,性格好,這點並不稀奇,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我的舉動。


但我總是多疑。


他無意間跟別的女生碰到了手背,我心中警鈴大作。


他若是笑著跟別的女生交談,我幾乎應激一般地盤算著分手。


我在得與失之間反復橫跳和內耗。


會查他的崗。


盯著他刪掉一些對他有意思或者無意思的女性好友。


我幾乎再一次失去了理性的自己。


這不健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對周時不公平。


所以我在戀愛的第三個月時,提了分手。


他喝了一口又一口的酒。


最後說了「好」。


分手那天,他將頭埋在我的脖頸處。


「姐姐,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


15


等到車開到家樓下,我頷首微笑:「過兩天請你吃飯。」


便下車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下意識轉身。


一隻大手扣住我的腦袋。


他俯身,輕輕吻了吻我的臉側。


他狡黠地笑笑:「貼面禮。」


什麼鬼?


哪有這樣貼面禮的。


但我沒拆穿。


正要說話時。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司恬。」


我本以為被現任抓包的一瞬間,我會慌亂。


但此刻卻出乎意料地平靜。


我沒轉身,隻是輕聲對周時說:「你先回去吧。」


「他是誰?」周時挑釁地看向身後的江宇恆。


「我男朋友。」


他無奈地聳聳肩。


打趣道:「那他應該叫我一聲前輩。」


我嘴角扯了扯,笑不出來。


16


剛進門。


一隻小柴犬就腆著笑臉湊到我跟前,繞著我的腳踝轉圈圈。


我一愣。


與江宇恆同時開口。


「他是誰?」


「它是誰?」


他問的是周時。


我問的是狗。


但我不急著回答,蹲下身觀察這位不速之客。


「還沒有取名字,等你來取的。」


「這是……生日禮物?」


江宇恆緊鎖的眉頭終於緩和。


溫聲道:「你以前說,以後想養一隻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跟他暢想未來的時候。


說了未來家裡的布置。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一條小柴犬。」


江宇恆很傲嬌:「柴犬那麼笨。」


我據理力爭:「但是很可愛啊,每天一開家門,就會有一張笑臉等著你。」


他笑了一聲,說:「好好好。」


但是因為工作性質,我要經常出差,所以一直沒有養一隻。


「以後如果你出差,那麼就放在我那裡,我們一起養,可以嗎?」


我沉默地撫摸了一下狗頭。


「那是我前男友。」我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在這四年裡,我當然不會傻傻地等著江宇恆回頭。


他輕嗤一聲。


「他剛才親你了。」


我有些不耐煩。


「他從小在法國長大,貼面禮而已,你在無理取鬧什麼?」


你不是也做過嗎?


江宇恆剛進大學的時候,因為帥氣的臉蛋招了不少桃花。


他都拒絕了。


直到有一次一個女生被他拒絕後索要一個擁抱。


他給了。


我有些生氣。


但他隻是說:「不要無理取鬧。」


江宇恆臉上難得地出現了幾分局促。


半晌。


他開口:「分手了還能做朋友?」


鍾聲響起。


十二點到了。


手機裡的微信提示音一波接著一波地響起。


我二十五歲了。


我的眼睛沉靜,像沒有激起波浪的古潭。


「因為我們是和平分手。」


「和平分手」四個字將江宇恆拼命遮掩的過去再一次狠厲地撕開,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我們之間短暫的平和也被打破。


他的眼眶泛著紅,聲音沙啞:「我跟唐相宜分手後,曾跟許多共同的同學找過你,我後悔了司恬,但我找不到,你的手機號和微信號全部變了,我根本找不到你!」


我冷靜地開口:「所以呢?因為你找過我,所以我應該對你感恩戴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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