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滯,忽地表情陰沉起來。
我有些疑惑他突變的態度,但仍沉浸在情緒裡,沒有深究。
昆侖對於沈無塵失蹤一事,一直稱他在外遊歷,於是他也拿遊歷當借口,掩蓋了曾經的遭遇。
我無家可回,隻能躲在他的寢殿裡,他的住處同他這個人一樣,冷冰冰的,沒有多少裝飾。
好在殿後有一處潭水,飼養著一群靈魚。
小魚通體透明,散發著幽幽靈光,我看著看著,就脫下了鞋襪。
嘿嘿,小魚泡腳~
沒想到它們真的來啃了,痒痒的,挺有意思。
修仙者身潔體淨,根本沒有什麼死皮,它們啄一會兒也就散了。
我從儲物戒裡掏出點心,捏碎喂它們,小魚靈活遊動,飄逸的魚尾劃出層層波紋。
忽然聽到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一抬頭正與莫惜音眼神對上。
她手裡捧著魚食有些傾斜,窸窸窣窣落在地上。
我真是傻啊,這些靈魚活蹦亂跳的,當然是有人喂養了。
「師叔。」她見到我便有些緊張,畢竟一開始我多次針對她,據說之前還讓她染上魔氣。
她怕我實屬應當。
我下意識等著劇情接管身體,之前每次見了她,都是劇情特意安排,每次都要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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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兩息,我才想到劇情崩了,真的沒有什麼能操控我了。
一時心情大好,看她怯怯的模樣,我赤腳走近,拿走她手裡的魚食。
而後從儲物戒裡掏出一連串法器:「拿著,封口費。」
她捧著法器表情呆滯,似乎不理解我的行為。
「怎麼?不夠嗎?」
在我側目一瞥後,她慌慌張張逃離了。
我抓了把魚食,撒出滿天星,而後踩著水面來回亂跑。
我真的自由了,再也沒有什麼能操控我,一直壓在頭頂的巨網,真的破了個窟窿。
我笑得喜極而泣,索性仰面倒進潭水中,濺起大片水花。
咕嚕咕嚕的水泡中,靈魚四散,忽地浮現出一張俊臉。
沈無塵一把抓住我,將我撈了起來。
「你發什麼瘋?」
你才發瘋,我一個水靈根修士總不能淹死吧?
看他嚴肅在意的神色,我忽然覺出些不對勁。
一向整潔的他,湿發斜搭在喉結上,水珠聚在下唇,將墜未墜,無端動人。
更別說有些松散的衣襟,露出大片肌膚,鎖骨上還留著我的齒痕。
湿……湿身誘惑……
我的目光立刻就有些不清白了,趕忙移開了視線。
也……不對啊,我情絲已經剪了,為什麼心慌意亂?
自視內府才發現,情絲竟……長上了!
我慌忙從他懷裡掙開,視他如洪水猛獸般逃離。
尋了個空房間鑽進去,我又拿出了斷情剪,果斷咔嚓。
這一下頓感神清氣爽。
再看沈無塵,如看一棵樹一座塔。
「師兄。」我含笑向他點頭,「我想試試二師兄他肯不肯認我。」
師父收我入門後,便將我交給幾位師兄代管。
如果說劍術一道是大師兄手把手教的,那其他技能便都是二師兄教我的。
顧晨風是醫修,待人一向溫柔,溫和細致的他簡直是個男媽媽。
而且他……知道我的秘密,有次我逃避劇情時撞見了他。
我是在他眼前忽然消失的,強勢的規則之力,讓他隱隱勘破一角。
他知道我針對莫惜音有自己的苦衷,在所有人都斥責我時,他總堅定地站在我面前:「這不是清清的本意。」
這樣的二師兄見到墜魔的我,或許願意……與我好好聊聊。
「清清。」他見到我很是驚喜,將我身體探查一遍,又問可否一探識海。
「可以。」我對他滿心信賴,二師兄是醫修,從來都是舉止有度。
隨著他的神魂探入,我也沉浸識海。
一片汪洋大海中,與我容貌相同的女子飄浮在水中,閉目沉沉睡著,周身是幽幽魔氣,便是熟睡,眉間也帶著些許兇厲。
這是……我?
顧晨風似乎早有預料:「這是一半的你。」
他指尖一點靈光,攜著記憶碎片輕輕點在我額間:「有了這段記憶,你便懂了。」
我這才終於將事情串聯起來,仙魔大戰開始前夕,我預感自己會墜魔,劇情不可能輕易放過我。
為了防止失去自我,便割了一半神魂保存,而後讓二師兄將這件事的記憶取出。
此舉相當於遊戲裡的存檔,我知道前路坎坷,萬一墜魔會被惡念侵蝕,不如割裂一半,這也是保留自我的唯一手段。
待時間流逝,蟄伏的神魂漸漸成長,便可爭取身體掌控權。
所以我才隻有仙魔大戰之前的記憶。
現下有兩個辦法,一,將惡魂斬殺,我的神魂便一直脆弱,自此無緣大道。
二,驅逐惡念,與惡魂合二為一,可……一著不慎,我也會被汙染,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費。
「師兄,你對惡念可有辦法?」
他從袖中探出佩劍:「可以一試。」
似乎是察覺到了殺機,一直沉睡的惡魂睜眼看過來,魔氣森森。
我與二師兄聯手,終於將她制住,滿天波濤結成水繭,把她牢牢困在裡面。
二師兄的醫劍揮過,一股黑氣如水般流出,被他盡數收進了瓶裡。
惡魂一開始掙扎不休,見狀慢慢安靜了下來。
她俯視著我勾唇輕笑:「魔氣不除,惡念不盡,你以為這樣就行了?」
「魔氣……可以源源不斷勾起你的欲望,你早晚會和我一樣。」
我卻伸手擁住她:「那就拭目以待吧。」
5
再次醒來,記憶全部接上了,包括……我是怎麼對待沈無塵的。
仙魔大戰那天,我將後背交給他,如往常一樣滿心信任。
可戰場魔氣爆發時,他卻站在原地看我被魔氣吞噬。
一直斷裂的情絲在此刻生長,愛恨交織便是情絲最好的養料。
加上惡念引誘,我將一切都歸咎於他。
魔界百年我潛心修煉,隻為到劇情節點時能有一戰之力。
而後我被劇情控制著,重創莫惜音,將魔氣灌進她體內。
沈無塵將她救走後,接下來沒我的戲份,那我……可以自由選擇做些什麼。
我潛進昆侖,埋伏在他寢殿外。
在沈無塵為莫惜音拔除魔氣而境界不穩時,我趁機偷襲。
他對我是雙重克制,可是啊……當我幻化出他將我一劍穿心的幻象,他卻遲疑了。
可能這幾百年來,我所作所為於他也不是毫無波瀾。
他到底刺不下那一劍。
那麼……便是我報復的時機。
一開始,我還記得與他歡好是為了擺脫劇情掌控。
可將高高在上的人踩進泥裡,這感覺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我被惡念與欲望裹挾,越來越過分。
劇情視我為蝼蟻,我便將它的男主踩在腳下,肆意凌辱。
哎呀……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也隻是個可憐人,不是嗎?
6
再醒來,二師兄已經走了,隻有沈無塵站在廊下,挺拔的背影顯得孤冷清寒。
我撐起身,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師兄。」
他轉身,眉宇間帶著寒意:「你管誰都叫師兄嗎?」
我一時蒙了,單獨相處還分個一二三,不是有些不禮貌嗎……
「以前也是這樣的。」
他仍舊不滿,卻也沒說什麼。
「我……都想起來了,御獸……那個法咒我可以解開。」沒錯,他脖子上的法咒是御獸訣改版。
他走到床邊,傾身壓得極近,垂下的眉眼狹長,看我有幾分……說不出來的侵略性。
我頂著壓力將手搭過去,口中默念片刻,法咒似活了一般流轉,順著纏在我指間,輕輕一握,符文便潰散了。
他凝視片刻,忽地攥住我的手,湊到唇邊試探一咬。
「?」
「付雲清……你想好怎麼贖罪了嗎?」
我暗中提防,等來的卻不是劍刃,而是……
唇上忽地一熱,隨即後頸被大手按住,是不容拒絕的力道。
我越是推拒,他越是瘋狂,最後竟按著我的雙手壓在床上:「才這樣你就受不住了?」
「別忘了,你欠我的。」
這句話就像是無形的鎖鏈,我漸漸也失了掙扎的心思。
若是記不起來,我還能叫屈求饒,但往事歷歷在目,我……
「隨你吧……」
沈無塵聞言臉色沉下來,伸出手指撫摸我額間,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清清,我也想進去看看,你總不能厚此薄彼……」
這句話實在荒唐:「你胡說什麼,二師兄是醫修,他隻是在探查神魂。」
沈無塵卻不管不顧將額頭抵過來:「他在裡面有沒有碰你?」
「沈無塵!」
「你對他這般信賴,如此親近,又何必招惹我?」他的神魂探進來,猛地撞向靈門。
「乖,讓我進去。」
我咬著下唇不肯放,靈修不比尋常,這是比雙修還要親密的事……
「他可以,我就不行?」
這怎麼能一樣?二師兄又不會做奇怪的事!
唔!又是一記重擊,他瘋了嗎?神魂如此脆弱,他是想跟我同歸於盡?
眼看他神色偏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我隻能放他進來。
識海內,他的神魂席卷而來,根本沒給我反應的時間,一切就已經開始了。
過於強烈過於深刻的感受席卷全身,每一刻都想逃,又不自覺沉溺其中。
沈無塵真的瘋了,似乎是要將之前受過的折磨全發泄出來,不給我一絲喘息的空間。
放縱情欲索取無度……這根本不像他。
我抖著腿往床幔外爬,就要爬出去時,一隻大手攥住了腳踝,將我拽了回去。
「師兄求你,不要了……」
他湊到我耳邊廝磨:「我說過,不喜歡聽你喚我師兄。」
我為了脫身立即開口:「夫君,相公……求你了……」
他愉悅地彎起了嘴角:「真乖。」
然後把我翻身按住,又……
「畜生。」
他一邊動作一邊應下:「我是。」
二師兄前來拜訪時,我已經暈頭轉向,不知今夕何年,時間在寢殿中漫長得好似停滯。
沈無塵察覺陣法有人觸動,這才放過了我。
清塵訣落在光裸的背上,我渾身一顫,嗚咽著爬遠了些。
「乖,不做了,我給你穿衣服。」
會客地點選在了庭內,融融暖陽中,二師兄為我把脈一番,而後用不贊許的目光看向了沈無塵:「大師兄,節制。」
我隻覺得臉都要丟盡了。
偏沈無塵沒有任何不適,我才知道,他臉皮那麼厚。
二師兄帶來了吸收惡念的法器,是一個精巧的手鏈,戴在手腕上大小剛好。
「這是師弟給你打造的,他臉皮薄,你別怪他。」
三師兄……原本同我最好,但看到我一味針對晚輩後,他默默與我劃清了界限。
大概被劇情支配的我真的很醜惡吧。
「我想吃紅燒肉了……」
二師兄溫和一笑:「好,我會告訴他的。」
二師兄走後,我也打算離開了,至少不能再跟沈無塵共處一室。
死亡劇情已過,之後的人生一片光明,既然他也解氣了,那……此時離開也正是時候。
大不了每月蠱毒發作,過來找他一次。
我盤算著怎麼辭行,沈無塵忽然攥住我的手腕,撥弄那條手鏈。
「清清好像從未跟我講過,為什麼會事先知道墜魔。」
「你與顧晨風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什麼從未告知我?」
他是受劇情青睞的男主,我是被劇情支配的女配,告訴他又能怎麼樣,他會跟劇情作對嗎?
他捏著我下巴,強迫我看向他:「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才是與你最親密的人。」
沈無塵淡紫色的眼睛流露出脆弱的神色,隱隱的痛苦。
他低頭緩緩靠近,我卻扭頭掙開:「我同你,隻是一場錯誤。」
是暴漲的魔氣混合著惡念,加上情絲猝然生長,才讓我對他產生可怕的執念。
如今惡念褪去,情絲割裂,連欠他的也一並還了。
我冷靜下來。
終於可以脫離劇情,我又何必與他糾纏。
「外面還有事,我一月後再來。」
待我走到門前,忽然聽他問一句:「那我算什麼?」
我不知如何回答,隻能當沒聽到,腳步不停走出門去。
7
這一個月我過得不可謂不自在,我在昆侖城中買了間院子。
二師兄經常下山來看我,慢慢地,三師兄也別別扭扭地來了。
他緊繃著肌肉,臭著張臉,我還是從他身上聞到了紅燒肉的味道。
「來了就坐下,裝什麼裝。」我彈了顆烏梅過去,在他腦門上砸了個印子。
「付雲清!你再找事!」
看他動怒,我躍躍欲試:「打一架?」
闊別兩百年,終於痛痛快快揍了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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