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回來啦?」
「管家傳信給五爺的時候我也在。」
「提到你倆每日在沭衣坊洗冬衣,我就借著回城送信兒來看看你們。」
說著小心地為我上藥。
鳳俏見到子悠像見到家人般,委屈的眼淚一顆接一顆。
「五爺怎麼還不回來?」
「他怎麼舍得把夫人留在這個虎穴裡。」
子悠一邊塗,一邊輕輕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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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太晚了。」
「很疼吧?」
自小受過那麼多苦,可從沒有人問我疼不疼。
「我沒事,你們在南靖還算順利嗎?」
子悠低頭幽聲說:
「五爺後日就要回了,不過沒派人提前傳信給這邊。」
「估摸著是想給那廝驚喜吧。」
「畢竟,在南靖那麼忙,還買了好些寶貝給她。」
我聽聞如此,便不再做聲。
鳳俏看穿了我的心思。
「夫人,沒事的。」
「等五爺回來了,我們也去逛街買東西。」
我早就不是那個幾個小玩意就能哄開心的小姑娘了。
愛一個人風雨兼程,那甜我得過,那苦我也受過。
10
隔日天氣真好,瓦藍瓦藍的。
風也沒有前幾日那麼烈了。
鳳俏拉著臉從偏堂回來時,一臉的不開心。
「又怎麼啦?」
我耐著性子詢問。
鳳俏的嘴巴翹得老高。
「還不是那人又要作妖。」
「點名要夫人你去買城西鋪子的糖糕給她吃。」
「天冷又遠,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這樣的小事我早已不會掛心。
剛好也能出去透透氣。
換上大氅便出發了。
城西果然還是煙火氣更濃些,沿街小販的生意各個都很熱鬧。
突然鳳俏猛扯著我的手。
「夫人你看!」
「那個畫上的人好像你!」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微風中一副畫卷赫然在目。
畫中女子靜立牡丹花叢,卻豔壓群芳。
確實跟我很像。
但是那是白彩虹。
因為畫中女子提籃的手臂上有一個跟白彩虹一模一樣的紅色胎記。
我站在畫攤前良久。
「這位姑娘可是要買畫嗎?」
攤主是個素面書生。
我笑意盈盈。
「你這畫中女子真是美得驚為天人。」
他見我如此,激動地拉住我的手。
「你可曾見過她嗎?」
「還記得在什麼地方嗎?」
鳳俏一把扒拉下他的手,他方才感到自己有些失禮。
我看他這樣緊張,便循循善誘。
「人我是見過,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姑娘。」
他眼神裡瞬間多了些光。
「她叫青蓮,與我自幼相識。」
「那年我進京趕考前為她畫的這幅畫像。」
「她說等我高中,便跟我成親。」
「可我回來時,街坊都說她早已更名換姓找人嫁了。」
「姑娘你真的見過她嗎?」
這也是個為愛受困的苦命人。
我張望發現周身無人,便透漏給他白彩虹受傷的消息。
並囑咐明日巳時可以來侯府,我找個機會讓他們見一面。
書生高興地眼含熱淚,目送我們離開。
這世道,應該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才是。
你說呢?
白彩虹。
11
第二天一大早鳳俏便告訴我那書生天不亮就在府門外候著了。
可我硬是要他等到了時辰才放進了府門。
不歷盡千辛萬苦怎麼會珍惜呢。
孫醫正剛從臥房出來,微笑向我點頭。
這幾日全靠他開方調劑,白彩虹整日熱得渾身汗涔涔。
寒冬臘月整個人熱得連薄衫都掛不住,靠在椅邊吃著冰酥酪。
書生進門的時候,她臉上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一塊酥酪不偏不倚掉在了胸前。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她連忙起身,卻掉了披在肩上的大氅。
露出了手臂上那塊醒目的紅色胎記。
「青蓮,我找你找的好苦。」
「你這腿是怎麼了?」
說完扶上了白彩虹的手。
白彩虹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眼裡竟然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委屈淚光。
現在這勾心鬥角的日子,誰過得舒坦呢?
他們過去應該也是甜過的吧。
不然怎麼老情人相見,還沒多言就兩眼淚汪汪呢?
「這裡怕是隔牆有耳,二位要不移步後院墨香齋。」
白彩虹掃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書生。
我接著說:「我隻是去買糖糕的時候遇到,看那畫眼熟。」
「他說是你舊友,我便帶來了。」
說完便垂首不再做聲。
她剛想彎腰拾起地上的外套,書生便搶在了前面。
小心仔細地為她穿好。認真拂去耳邊扯亂的鬢發。
墨香齋平時除了五爺,鮮少有人過來。
連下人打掃都是要五爺欽定好時間。
倆人放心到了墨香齋,我便要離去。
剛要退身,便被白彩虹叫住。
「衛櫻,這畫你可熟悉?」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副翠柳下我娘撫琴的畫。
我漫不經心地回應她:「熟悉,怎麼會不熟悉呢。」
「這不就是五爺最愛的人嗎?」
「他心裡隻有你,連你的畫像都要供起來。」
說著裝作吃醋的樣子別過頭去。
「這不是她。」
書生看了良久,走過去仔細地撫摸著卷軸。
「這根本不是她。」
「青蓮手上的紅色印記那麼明顯,這畫上根本沒有。」
「而且撫琴的姿勢也不像,她最不喜歡這些。」
說完從背著的包袱中掏出他為白彩虹畫的那幅畫。
「這才是你。」
白彩虹氣得發抖,一瘸一拐地走到那桌邊。
我怕她氣盛撕了那幅畫,趕忙搶在她前面。
「可能是他找人畫的,沒畫仔細吧。」
邊說邊麻利地卷起畫軸。
書生可是個沒眼力的人。
「那可不是,這靖鼎侯不會是愛而不得,然後一直在找替身?」
「不然你們兩個怎麼都會這麼像畫中人?」
連這麼個愚鈍的書生都看穿了五爺的心思,而我卻被蒙蔽了這麼多年。
「夠了!」
「我要的是他全部的寵愛。」
「我怎麼可以做別人的替身!」
白彩虹捂著腦袋,大哭了起來。
書生心疼地擦著她的眼淚。
白彩虹哭得力不可支,輕輕靠上了他的肩頭。
書生的手小心而又試探地輕拍著她的背。
一個驕傲慣了的人,哪受過這種氣。
眼見在這房裡已是多餘。
我微微欠身退出了房,替他們關好了門。
在院中的柿樹下,泡了壺上好的茶。
五爺進府時,一眾下人各個神色慌張。
五爺神秘兮兮地提著一隻綠色鸚鵡推開了白彩虹的房門
尋不得人,才來了後院。
見我守在此處泡茶,便站定問道:「你怎麼在這泡茶?」
我立馬起身裝作慌張的樣子,看了看墨香齋,又低下頭。
五爺聰明,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
大踏步的上前,推開了墨香齋的門。
婆娑淚眼的兩人,遲遲沒松開的手,還有白彩虹那胸前化了流下來的酥酪。
五爺被眼前的場景氣得怒發衝冠。
我抬手叫上了一起跟來的鳳俏。
「咱們回吧。」
「剩下的事就不歸咱們管了。」
12
那夜,整個侯府無人入睡。
五爺氣盛把賞給白彩虹的東西砸得稀巴爛。
書生也被他打了二十大板拖出去丟在了府門口。
聽下人說天快亮時,他不顧瘸腿未愈的白彩虹,硬是強強要了她一遍又一遍。
這場三人的追逐,白彩虹也輸了。
輸給了畫上的人。
最愛和唯一,她統統都不要。
她要全部。
可是要得越多就會輸得越徹底。
管家前來傳話要我去陪五爺用早飯的時候,白彩虹已經負氣離開了這個家。
我款步走至正堂,撿起落在地上的和離書。
可笑的是,書角隻有白彩虹一個人的名字。
看來她比我瀟灑,她不要這個負心漢了。
我漫不經心將和離書放在桌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喝著白粥。
「她走了,倒是合了你的意。」
五爺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我連眼睛都沒抬,喝完了最後一勺。
仔細擦了擦嘴巴。
「五爺,這侯府終歸是屬於您的。」
「誰走誰留哪能輪得到我來做主。」
「您要是沒什麼事,我先回房撫琴了。」
「您不是最愛聽我撫琴嗎?」
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起身回了。
讓他在意的不是誰走誰留。
是對這段感情的控制權。
一旦失控,他就發瘋。
他心亂如麻,哪有心思聽我撫琴。
我隻不過是故意添亂罷了。
13
侯府沒有了白彩虹,難得幾分清淨。
五爺整日在冷清的後院回廊來回踱步。
終於到了下元節。
天快黑時,子悠帶著甜湯找到了我。
「五爺邀你今晚去七水河夜遊。」
我搖頭。
「他還是這樣傲慢。」
「連邀我出遊都不肯親自來。」
「那你如果不想去,我就幫你找理由搪塞他。」
我看著總是暗中幫我的子悠,咧開嘴笑得安心。
「那你告訴他在七水河畔等我吧。」
沒過多久就見鳳俏像一直回來捎信兒的小燕子。
「夫人!夫人!」
「你知道嗎?五爺在七水河畔的怡樓包了最大的廂房。」
「現在下人們都去西市的花坊取花了,聽說等下隻要夫人您能看到的地方,都要擺滿鮮花呢!」
她高興地竹筒倒豆子一般,我都插不上嘴。
我放下手裡擦拭過的石榴。
抬頭問道:「那五爺開心嗎?」
她激動地拉起我的手。
「開心!五爺今天好像還特意打扮了一番,可神氣了。」
「等上估計這靖康所有的老百姓都要擠在七水河畔羨慕你們二人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
「那你先去怡樓跟著布置吧,我稍後就到。」
鳳俏離去後,我便換了一身素服,把那幾個石榴塞進包袱裡。
到後院翻身上馬,朝著橫山寺的方向奔去。
與身後的熱鬧紛繁漸行漸遠。
橫山寺供奉著我娘的牌位。
今天過節了,我帶著她愛吃的石榴來看看她。
為她誦了一整晚的經。
天快亮的時候我才回侯府。
勒馬停駐門口時發現整個個侯府燈火通明,一點聲音都沒有。
剛踏進府門就被守在門口的鳳俏和子悠叫住了。
「夫人您去哪裡了?」
「您可終於回來了。五爺在七水河等了您一晚,現在整個靖康的人都在笑話他。」
「五爺現在在您臥房喝酒,一言不發可嚇人了。」
我轉身攔住他們二人。
看著倆人熬得充血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
「你們兩個都回去休息吧。」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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