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棚幹活時被一對夫婦接走,說我是他們意外弄丟的女兒。
一回去,所有人都笑我在鄉野長大,肯定大字不識幾個,親生父母也說我考不上大學他們就不認我。
我默默地看了眼京大剛發來的特聘研究員邀請,沒有吭聲。
又看了眼妹妹讀的重點中學,這不是我爸準備送我的 18 歲生日禮物嗎?
1
一大清早,我正在自己的實驗大棚裡測新種雜交植物的生長數據,一對夫婦突然出現在門口。
他們看了看周圍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環境和滿身泥土的我,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然後婦人拿出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後拉起我的手,開始訴說我是他們意外弄丟的女兒,這些年找我多辛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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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動極了,二話不說就跟著他們回了京城。
認親是其次,主要是我養父在京城最近生意忙不過來,老早就喊我去給他幫忙,這次就當搭個順風車了。
在車上的時候我悄悄地問了我養父老許這件事,他說讓我自己選擇,回不回去都是我的自由。
我打算回去看看,畢竟是我親生父母,我還挺好奇的。
我直接被帶到了酒店,他們定了包廂給我接風洗塵。
一張大桌子,呼呼啦啦地坐了一圈人,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少女坐在中間,看我進來,甜甜地喊了我一聲「姐姐」。
我親媽看我沒有要應的意思,有點兒局促地介紹:「這是你妹妹鹿泉,你們是雙胞胎呢。」
我點點頭,跟著他們坐到空位上,一坐下來旁邊的人就捂住了鼻子,有點兒嫌棄地看著我。
「嘖,鄉裡來的土丫頭。」
「這身上真髒,也不知道有沒有細菌。」
鹿泉衝他們使了使眼色,他們才不情願地停了嘴。
我倒沒覺得有什麼,研究植物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和泥土待在一起。
宴席雖是為我準備的洗塵宴,但大家的重點都放在生意上,談到了鹿泉大家才想起旁邊還有個我。
一個阿姨先開口了:「這,叫許荔是吧?在讀高中嗎?」
我乖巧地搖搖頭,畢竟我現在真的沒有在讀高中嘛。
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開始議論我沒讀高中的事。
「沒讀高中?」
「鄉下嘛,也正常,又是個丫頭。」
他們議論完,一臉了然,我親生父母的臉一陣白一陣黑的。
我親媽急切地轉移話題:「這次期末考試泉泉考了全班前十!」
大家也順著臺階下了,紛紛地誇起鹿泉來。
我親爸也接話:「星海中學可是全國重點呢,泉泉這成績以後考個雙一流穩穩的。」
鹿泉羞澀地低下頭,不經意道:「沒有啦,也不是很厲害。隻是我比姐姐運氣好,資源好而已啦。」
她這話一出,全場寂靜,我親媽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這場飯局不太愉快地結束,一回家父母就開了家庭會議。
我親爸嫌惡地對我說:「許荔,你居然連高中都沒念,我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女兒!」
我親媽也在一旁摻和:「你明天跟著你妹妹直接去念高三算了,總不能連個大學都考不上吧?」
我親爸考慮了一番,一錘定音:「她要是考不上大學,就不必上家裡戶口了,省得丟人!」
鹿泉也一臉急切道:「姐姐,你放心,你有什麼不懂的都能問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
我心裡有點兒憋屈,拜託,我現在是沒上高中,可是我 10 歲就上了大學,好不好?
看了看郵箱,全國 Top 大學京大剛發來的特聘研究員郵件,還是熱乎的呢。
算了,我想起我養父說的先試試和他們相處一段時間,我還是答應了他們明天去星海念高三。
而且,我餘光注意到鹿泉暗中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2
星海中學不愧是全國重點,我看著耀眼的牌匾、極具現代化的教學社區,默默地在心裡下了定論。
隻是這些建築看著怎麼有點兒眼熟呢?
我皺起眉頭思考,總感覺在哪裡見過。
鹿泉突然出聲,怯怯道:「姐姐,你怎麼不進去?」
我媽拉著她的手,施舍般地給我一個眼神:「許荔,就算以前沒見過這些,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你杵在這兒多丟人,你知道嗎?」
「我帶泉泉去報道,你等會兒直接去班裡就行。」
說完她就急不可耐地拉著鹿泉走了,也不管我初來乍到該怎麼辦。
這真的是我親媽嗎?
我在心裡拷問了一下自己,然後邁步走進學校。
沿著林蔭大道旁的校史牌一路走過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學校眼熟了。
這學校的創始人,也就是當今校董事會會長,就是我養爸許飛祺。
他前不久還把星海的資料給了我,說是等我成年了就送給我當生日禮物。
默默地驚嘆一把老許的財力後,我去班上報道,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高三」生。
不得不說,星海的教學水平確實高,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好:考試能過濾學渣,不能過濾人渣。
託了鹿泉校花的福,自打我來學校起,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就沒有斷過。
什麼「鄉下來的,粗俗無禮」,什麼「嫉妒妹妹,總欺負妹妹」,什麼「連小學都沒上過,字都認不全,每天隻知道種地」。
數量之繁雜,種類之多樣,令我目瞪口呆。
對於這些流言,我用腳想都能知道是誰放出來的,畢竟在這學校我就認識一個鹿泉。
還全班前十,就這點兒智商……
我怒不可遏,但我一沒證據,二沒心情和她鬥,就任由流言愈演愈囂,鬧得大才好,鬧大了以後打臉才疼嘛。
隻是有些人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看我沒反應還直接跑我面前來說了。
一個微胖的女生湊到我面前,誇張地用手扇風,譏笑道:「許荔,我聽說你在鄉裡被老頭養大?難怪一股寒酸氣。」
硬了,拳頭硬了!罵我可以,罵老許不行!
我認出來這個女生是鹿泉的跟班向穎,幹脆直接回懟:「我可不比你,可真是一條好狗啊。」
她沒想到我會反擊,面紅耳赤地指著我頓了很久,最後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就逃也似的跑了。
那天晚上回家,出乎意料地,我媽在樓下等我,但轉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鹿泉靠在我親媽旁邊,兩眼紅彤彤的,我親媽一臉失望地看著我:「你怎麼這麼不聽話?我讓你去學習,不是去欺凌同學的!」
鹿泉也委委屈屈,垂下淚來:「姐姐,我知道你討厭我,可你也不能因此去欺負我的朋友啊。」
我氣笑了,要不是這裡不好發揮,我真想把這倆送去看看腦子。
「我沒欺凌同學,鹿泉心裡清楚。」
我媽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麼蠻橫,還敢頂嘴?你就真長成了鄉下人?」
我冷笑一聲:「我也沒見得你們比我這個鄉下人高尚。」
說完我也沒管她們的反應,快步地回臥室鎖了門,可即便這樣還是聽到了外面無休止的砸東西和尖叫。
3
第二天一早,我推開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的我親爸。
見我出來,他直接一個巴掌甩了上來,我躲閃不及,臉很快地紅腫了一塊。
「逆女!你還敢頂撞你媽媽、妹妹!這家是容不下你了,你晚上回來收拾東西滾吧!」
我眼裡一片血紅,手指顫抖,緩了好久才把那股暈乎乎的勁兒緩下去。
我親爸還站在原地神色倨傲地看著我,我冷冷地掃了一眼他,離開這裡去了學校。
今天學校洋溢著一股喜氣洋洋的氣氛,我冷著一張臉走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周圍兩個女生正在激動地議論著:
「啊啊啊,今天陳安學長要回校演講,啊啊啊我偶像!」
「是啊,陳安學長那麼優秀,好幸運能見到他啊!」
人流中我也看到了鹿泉,她和一群女生站在一起,也在議論著這個傳說中的陳學長。
她兩頰通紅,雙眼迷離,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陳學長诶,我好喜歡他」之類的話。
我還是頭一次看她如此失態,不禁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時四周突然安靜了一瞬,隨即是女生們瘋狂的尖叫和吶喊。
「陳安學長!!!」
「陳安學長你好帥、好優秀,我愛你!」
我站得比較遠,根本看不到前面的人,正當我氣得跺腳時,鹿泉被人流推到了前面,我這才看到了陳安學長的臉。
嗯??這不是我去年剛進實驗室的師弟陳安嗎?
靚女迷惑。
鹿泉期期艾艾地開口:「陳安學長,你是我的偶像……」
我看到陳安有點兒焦躁地往四周亂看,剛想藏起來,他的目光就鎖定了我。
他滿臉錯愕:「師姐?」
我趕緊給了他一個眼色,他才反應過來,又恢復了那副面癱的高冷模樣。
眾人卻沒這麼容易被糊弄過去,開始搜尋他口中的師姐是誰。
很快地他們就順著方向看到了我,鹿泉SS地盯著我,滿眼怨毒地開口:
「陳安學長剛剛肯定是看到以前的同學了吧?」
陳安反應神速:「對對,她剛剛已經走了。」
鹿泉的目光這才放過我,但眼裡仍帶著強烈的恨意。
我不動聲色地縮了縮身子,三十六計走為上。
今天的陽光很明媚,課後,陳安約我在校外一家咖啡廳見面。
他一頭霧水地問我:「師姐,你怎麼,怎麼重新讀高三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
我把我被認親,又被覺得考不上大學、被迫重讀高三的事兒一股腦地告訴了他。
他聽完,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氣憤不已:「這都什麼人啊,師姐,你不如直接跟他們坦白了,嚇S他們,哼!」
我轉了轉手裡的杯子,勾唇一笑:「不急,好戲還在後頭呢。」
陳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狗一樣的眼睛亮晶晶的:「也是,師姐總是想得周全。」
晚上我回親生父母家收拾東西,一進門,嚯,今兒個兒陣仗更大,我親爸、親媽、親妹都在等我回來。
我親媽艱難地開口:「許荔,聽說你在學校……勾引男人?」
我親爸重重地「呵」了一聲:「不知檢點!」
笑了,怎麼一天天的淨是些晦氣事兒。
我有點兒不耐地開口:「聽說?聽誰說的,鹿泉嗎?」
我親媽見我 cue 她的寶貝女兒,急了:「這是事實呀,有照片的,泉泉也是擔心你誤入歧途才告訴我們。你是鹿家女兒,怎能如此……如此放蕩不堪!」
我看了眼她所謂的照片,是我和陳安在咖啡廳的偷拍,還隻貼心地露了我的臉。
我是不明白了,都 20xx 年了,難道現在和異性說個話都能被定義成放蕩嗎?
那你的寶貝鹿泉在學校坐擁那麼多男生,算什麼呢?
這些話我沒說出來,我沒理他們,徑直走到房間收拾了東西離開。
我親爸還在後面叫囂:「讓她滾!滾了就別回來!」
我直接給養爸老許的助理楊叔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回我自己家。
楊叔很快地就到了,開的是老許的專用車,車牌號 5 個 6,頗具辨識力。
在我後面偷偷地觀察我的三個人直接驚了,我親爸急吼吼地跑上前來,兩眼瞪大:「這這這,楊助?」
楊叔微笑著點頭,替我拉開了車門。
我看到我親爸緊鎖眉頭思考了一番,然後自顧自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楊助,就算經濟緊張也不能拿許董的車來接滴滴呀,隻要你幫我在許董面前美言幾句,這不是問題。」
他把手蜷成數錢的形狀,自以為抓到小辮子一樣地看著楊叔。
楊叔和我眼神交流一番,得出了一致結論——
他有病,還病得不輕。
我爸還站在原地驕傲地看著楊叔,楊叔回他一個善意的笑容,七分譏諷、三分不屑:「不勞鹿先生費心。」
汽車呼嘯而過,留我親爸一頭尾氣。
透過後視鏡,他又在氣得跳腳,像個滑稽的小醜。
4
星河大廈。
老許給我倒了一杯茶,熱氣氤氲在空氣中,讓人心安下來,他坐在我對面看著我,眼神慈愛:
「我跟學校打過招呼了,這幾天你還是安心地做你的研究,我在市郊那套別墅給你搭了大棚,你看看那些植物什麼時候移過來?」
「不急,我先整理一下手頭的數據。」
「行,你心裡有數就行。」
然後他就去工作了,我有點兒無聊,打開手機翻了翻微博。
一條消息躍入眼簾,附近的人發布了一條視頻。
髒亂的小巷,被欺凌的少女,圍成一圈的好事者。
欺凌者以鹿泉為首,她居高臨下地站著,一隻腳踩在另一個女孩的身上,眉眼間盡是嫌惡與厭煩。
視頻的雜音很大,我隻依稀地聽到「Bitch」「賤貨」「叫你出風頭」等幾個字眼。
那個女孩我認識,是班上的第一名,平時性格沉默、內斂。
視頻裡的鹿泉還在喋喋不休:「我看你還裝不裝得出來,一天天那副S樣子裝給誰看?你別以為考了第一就了不起……」
我垂眸,將視頻保存了下來。
幾乎就在我保存完的下一秒,視頻就消失了。
我突然意識到,我太小看鹿泉了,我原以為她隻是討厭我而已,現在看來,她厭惡一切對她有威脅的人。
這時老許過來了,他悄悄地瞅我一眼,見我臉色不好,輕聲地說道:「你馬上成年了,我讓小楊帶你去挑臺車,星海的轉讓也提上日程。」
說完他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不符合年紀的狡黠:「我閨女就得要最好的,做最開心的小姑娘。」
我「撲哧」一笑,心裡松快了些:「謝謝爸。」
——
過了幾天,楊叔陪我去看車,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又遇到了鹿泉,還有那對親生父母。
鹿泉也成年了,他們也是來看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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