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我的衣櫃時，一張唱片掉了出來，易雲愣住了，
雙手溫柔捧著唱片，眉頭皺成了山丘。
這是我們確定關系的時候錄的第一首歌，那時的我們擔心音源搞丟，索性刻成了光盤。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就忘記了這個光盤的存在，
關於這個光盤的承諾更是忘得一幹二淨。
那時的我們二十多歲，少年易雲每晚都會接我下班，陪我一起走一段夜路回家。
他喜歡送我花，卻又恰如其分地在花即將凋謝的時候續上另一束，
我問他為什麼總能那麼精準預測花期。
他眼睛彎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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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每次送你花的時候都會自己留一朵，等到花快凋謝的時候就可以送你新的啦。”
他看向我的時候，眼睛裡有星辰。
過往的經歷讓我不敢輕易相信感情，可易雲沒有不耐煩，他用溫柔和細膩撬開了我的心防，讓我甘願沉淪。
確定關系那天，我們錄下了這首歌，刻下了這個光盤。
少年易雲說：
“我會一輩子對方知音好，為她擋住全世界的風雨，讓她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孩。”
承諾隻有在說出口的那一刻是真的，一轉眼什麼都不見了。
後來易雲的眼裡就隻有吳沫沫了，她說吳沫沫可憐，必須給她全部的關愛，我不配跟她搶。
原本他說要為我遮風擋雨，後來我承受的所有風雨都來源於他。
易雲將光碟抱在胸前，大滴淚水止不住往地上砸。
“可可……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媽媽隻是生我氣躲起來了，她沒有離開我對不對。”
“她什麼都沒帶走，就連你也沒帶，她隻是想要嚇唬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對嗎？”
5
易雲跌跌撞撞跪坐在可可面前，迫切想要得到一個明知道不可能的答案，卻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在止不住顫抖了。
可可一言不發，隻是冷冷看著他。
“監控，對，家裡有監控，查監控就能知道她藏在哪裡了。”
易雲跌跌撞撞跑到書房，登錄了監控系統。
畫面裡，我拖著沉重的雙腿一點一點爬下樓梯，期間用力不穩甚至直接滾了下來，但我咬緊牙關愣是一聲不吭，
最終在女兒的幫助下爬出家門，在盡頭上了一輛黑色的車離開了。
易雲看著監控畫面，瞳孔劇烈顫抖，
這一刻，他再不願相信也沒有用了，
為了離開他，我甚至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他全身脫力坐在地上，嘴裡還在不斷呢喃：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可可走上前：
“媽媽不要你了是你罪有應得，當你給他灌藥的時候就應該猜到有今天。”
“你一直說吳沫沫可憐，要給她全部的關愛幫她走出傷害的陰影，可你有沒有意識到你給媽媽帶來了多大的傷害，那些才是沒辦法挽回的陰影啊。”
一米八幾的易雲被一個小孩子質問得說不出話，他哆哆嗦嗦開口，
“我……我隻是覺得吳沫沫太像年輕時候的她，看到她就想起你媽媽受過的傷害，忍不住心疼。”
“醫生說那碗藥隻會讓她暫時說不出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我以為隻要你媽媽留在我身邊，我總能把她哄好……”
吳沫沫剛來的時候像一隻受傷的小鹿，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連我都對她心疼到不行，陪她聊天，帶她一起逛街吃飯，
然而吳沫沫卻從來不信我，易雲一出現就黏在他身後，睜大眼睛警惕看著我。
“她從小被她爸媽打罵慣了，很難對人展露心扉，我來照顧她吧。”
易雲理所花費很多時間來陪她，照顧她。
我勸說自己這是因為易雲太善良了，選擇忽略吳沫沫每次帶走易雲之後向我投來的挑釁目光。
我曾經也受過傷害，不想用惡意來揣測別人。
直到後來我的衣服、首飾開始莫名其妙出現在吳沫沫身上，
“沫沫沒用過這麼好的東西，你就讓給她吧，不要計較那麼多。”
我用來練歌的房間變成了吳沫沫的書法室，
“你唱歌容易吵到沫沫練書法，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你能不能懂點事不要那麼自私！”
吳沫沫成了我們家最重要的人，就連隻有幾歲的女兒也比不上她重要。
有一次我和易雲大吵一架，罵他忽略我和女兒的感受，結果他卻狠狠將我和女兒推倒在地，
“你們果然和沫沫說得一樣惡毒，她都這麼可憐了你們還要跟她爭什麼。”
後來除了每隔一兩天易雲會來和我合拍唱歌視頻發到網上營業之外，我很少再見到他。
賬號裡更新的視頻裡我們含情脈脈唱著情歌，實際上我們的感情已經支離破碎。
不知情的網友依舊一位在評論區磕著CP。
“好甜好甜，我又開始相信愛情了。”
“從你們發的第一條視頻就開始關注，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呀。”
“太好聽啦，你們兩個就是天作之合，簡直太般配了。”
網友喜歡看，吳沫沫卻很厭惡。
她哭著對易雲說聽到我的歌聲會想起曾經痛苦的回憶，求我不要再唱了，
我倔強不肯點頭，從小到大是歌聲給了我慰藉我才能堅持下來，憑什麼因為她一句話我就要閉嘴。
易雲的解決辦法很粗暴，直接用一碗藥讓我永遠失聲，別說唱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變得渾渾噩噩，可可一遍一遍安慰我。
易雲見我心情不佳，也罕見對我多了一些關心。
直到一個吳沫沫親昵靠在易雲肩頭看書的視頻在我的賬號曝光，一切都徹底亂套了。
6
大批網友開始職責易雲出軌，大罵吳沫沫是小三，事情不斷發酵，甚至上了好幾家新聞。
吳沫沫瞬間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好不容易治好的心理問題也更加嚴重。
易雲怒氣衝衝質問我為什麼要發這樣的視頻讓網友攻擊吳沫沫。
我說不出話，隻能拼命搖頭告訴他不是我發的。
可他不信我，
他早就不信我了。
易雲將光盤抱在胸前，蜷縮匍匐在地上，痛苦哭喊著。
“知音，我沒想到會這樣……”
“對不起。”
“是我錯了，我辜負了你。”
易雲的道歉通過手機監控畫面傳到我的耳朵裡，而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經歷了那麼多，我對易雲的愛早就被磨滅得一幹二淨了。
管家默默走近，
“易少爺你振作一點。”
“夫人也許還沒有走遠，現在去追說不定還來得及啊。”
易雲麻木的眼睛重新聚光，
“對，還不能放棄，我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我們曾經那麼相愛，她肯定不會輕易離開我，說不定就在外面等我回家。”
可我在這個城市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連工作的地點也是在家裡，
離開了家她又該到哪裡找我？
他飛奔到警察局，一臉慌張告訴警察我失蹤了，要求調取監控查清楚我的去向，
可警察在聽到我名字之後就開始擺擺手。
“查不了，她打電話報備過了，任何人找她都不能透露位置。”
易雲不敢相信，吵著鬧著就要硬闖警察局，最後被幾個警察聯合轟了出去。
他渾渾噩噩回到家裡，把自己關在房間不願再出來，隻是一味播放著那張我和他第一次刻下的CD。
悠揚的歌聲傳來，那時的我青春活潑，歌聲裡滿是對未來的期待，
“易雲，我要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等老了坐在一起聽年輕時候唱的歌。”
“易雲，等女兒長大了，我們去環球旅行吧，在世界每一個角落留下屬於我們的印記。”
聽著聽著易雲的臉上就爬滿了淚水，無論他怎麼抹，眼淚就像決堤的河水一樣無窮無盡。
吳沫沫看不過去了，走進了易雲的房間，
“雲哥哥你這是怎麼了呀，知音姐姐也真是的，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呢，故意讓我們擔心她。”
“你怎麼還在聽她唱的歌，我不是說我不想聽見嗎？我幫你關了好不好。”
說著吳沫沫就想上前關掉播放器。
易雲立馬從床上彈跳起來，把吳沫沫推倒在地，頭磕到地板的她發出痛苦的呻吟。
但易雲就像是沒聽到一樣，SS護著那張CD。
“誰允許你動這個CD了？她的歌聲哪裡是你能評價的，給我出去。”
吳沫沫滿臉不置信，曾經易雲可是連她稍微一皺眉就心疼到不行的，如今去為了一張CD推她。
她滿臉不甘，隻能憤恨離開。
之後幾天易雲都沒有出過房門，隻是一遍一遍聽著那張CD，誰去勸都被趕了出來。
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忘了可可，不僅安排了專門的人照顧她的起居，還給她請了家庭教師。
女兒說不想看見吳沫沫，他馬上讓人把吳沫沫的房間搬到了最外層，並且不準她在可可的面前晃悠。
7
直到第三天，易雲因為低血糖暈倒在地上，管家手忙腳亂將他送進了醫院，
醫生說他這是心病，自己想不開誰也無可奈何，隻能靠吊葡萄糖補充營養，回家好好休養。
到家後，吳沫沫一頭扎在他的病床上哭個不停。
“易雲哥哥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我不想連你也失去了。”
“知音姐姐好殘忍，你都這樣了她都不出現，你就把她忘了吧。”
“她走了還有我，我也很愛你，我們也可以開了一個屬於我們的情侶賬號，一定也會擁有很多粉絲的。”
易雲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著吳沫沫，像是第一次看清她一樣，
“你想都不要想，我愛的人隻有方知音。”
“就算知音走了也輪不到你，你不配！”
吳沫沫羞憤不已，臉色瞬間變得通紅，眼中名為嫉妒的情緒到達了頂峰。
她轉過身將房門反鎖起來，又從包包拿出一副手銬將易雲的手鎖在了床頭。
此刻她面目猙獰，完全沒有了平時溫婉文靜的樣子。
“明明我和她那麼像，憑什麼你可以無條件愛她，卻連考慮都不願意考慮我一下！”
“我們小時候都曾經被家暴，憑什麼她就可以遇到你這麼好的人，願意守護她一輩子。”
“而我卻要被眾人嫌棄，談過的幾個男朋友知道我的經歷之後都要跟我分手。”
吳沫沫聲淚俱下，嘶吼叫出聲。
“是因為她會唱歌嗎？那我就讓她永遠唱不出來。”
“她喝的那碗湯藥我加了足足10倍的量，10份濃縮成一份，喝下去再也說不了話了。”
“可即便是這樣你也不願意接受我，我到底比她差在哪。”
“你告訴我差在哪！差在哪裡了啊啊啊！！”
吳沫沫越說越激動，伸手就要上來鎖住易雲的喉嚨，
喘不過氣的易雲憋得滿臉通紅。
就在這時，管家帶著人破門而入，把吳沫沫壓在牆上，救出了易雲。
易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表情卻哭笑不得，嘴裡不停念叨著：“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我當初不該把你帶進門，是我害了知音……是我害了知音……”
管家報了警，把吳沫沫送到了警察局接受審問。
而警察看到吳沫沫卻像是看到了熟人一樣，輕車熟路完成了記錄。
警察告訴易雲，吳沫沫有被輕度迫害妄想症，極度容易把別人當成敵人。
她並沒有遭受家暴，相反，是她家暴了自己的父母。
她的出身不算富裕，卻總是什麼都想要最好的，父母給不起她就對父母拳打腳踢，媽媽被她打斷了一條腿，爸爸也被她戳瞎了一隻眼。
她甚至極度厭惡自己的母親，多次以S相逼要父親把她母親趕出家門。
後來兩夫妻實在沒有辦法把她趕出了家門。
吳沫沫談過幾次戀愛，先是擺出弱者姿態博取他們嫩的同情，確定戀愛關系之後就展現了極強的控制欲。
不準男友跟別的女生說話、甚至連男友的親人也不允許。
8
男友不堪重負，無一例外都很快和吳沫沫鬧分手，吳沫沫假裝和好，卻用各種手段把男友打成重傷。
有一次甚至趁男友睡著用錘頭狠狠砸在男友的胸口，導致男友多根肋骨斷裂。
警察沒少處理她的案件，對她的印象也尤為深刻。
在這次審訊中，吳沫沫說出了網上那個視頻的真相。
視頻她偷拿我的手機主動曝光的。
“我就是看不慣那麼多人喜歡方知音，不就是會唱歌嗎有什麼了不起。”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感情並沒有那麼好，易雲哥哥愛的是我。”
“就算被所有人罵又怎麼樣，我不在乎，我就是要搶走方知音的一切！”
聽到這一切的易雲苦澀一笑，他就是為了這樣一個人對我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傷害。
吳沫沫多重案件加身，最終被送進了監獄。
易雲就像失去了人生目標一樣，終日渾渾噩噩，隻能靠著酒精麻痺自己，
每日喝得爛醉如泥，隻有在看到可可的時候眼神才會有些許光彩。
此刻的我坐在我長大的小鄉村曬太陽，我爸已經去世，欺壓我的人不在了，這個鄉村也變得寧靜柔軟。
雖然看到一些熟悉的事物還是會想到曾經的痛苦，但相比起來易雲對我的傷害這也不算什麼了。
“知音妹妹，該喝藥了。”
鄰家哥哥於一舟端著藥碗，笑盈盈走了過來，夕陽給他的頭發渡上了一層金邊。
接我回來的人是他。
小時候我被爸爸打藏起來的時候他沒少幫我打掩護，我打算逃離小鄉村的時候他滿臉抱歉：
“對不起，是我不能保護好你。”
我重新回到這個小鄉村的時候，他還是那幅內疚的表情：“對不起，我還是沒保護好你。”
可他又有什麼錯呢，錯的是我，生在不幸的家庭又信錯了人。
於一舟是家裡是三代傳承的中醫世家，也許有辦法能夠治好我的腿和喉嚨，
曾經我拼盡全力想要逃離這個小鄉村，如今又傷痕累累回來了。
易雲怎麼也不會想到，為了躲她我寧願回到這個小鄉村。
回來之後我換了賬號偷偷跟可可聯系，如今我沒有收入又殘疾，隻能分隔兩地。
好在易雲對可可的物質一點沒差，在那裡，她能有更好的條件好好長大。
日子就這樣平淡過了好幾個月，直到有一天，可可告訴我終日宿醉的易雲不喝酒了，收拾得光鮮亮麗離開了家，自己的手機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這天在寸頭曬太陽的時候，我感覺到後背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投來，
他在那裡站了好久，一直沒有上前。
我坐在輪椅上，一口一口喝著於一舟端來的湯藥。湯藥味苦，於一舟很貼心買了我愛吃的冰糖。
他笑盈盈跟我說著我們小時候的趣事，我也笑盈盈聽著。
許久之後，那股灼熱的目光消失了。
我過去看的時候，他站的地方隻留下了一份離婚協議。
不久後，我的賬號收到了一筆巨額匯款，備注裡寫著：
“拿著它和可可開啟新生活吧。”
“祝你不要再遇到像我這樣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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