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看向阿娘。
我的阿娘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男人,便是這般的天真。
我看向裴淵:「侯爺,我阿娘跟著你過的日子那才叫生不如S。」
「一切都是我阿娘自己的選擇,隻要我阿娘願意,她心裡開心,那便是好日子。」
「我從今往後,斷然不會讓我阿娘為我掉一滴眼淚,同樣也不許你們任何人再欺辱她。」
那一日,阿娘給我做了慶祝我金榜題名的蛋糕。
裴朔就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
我那一刻暗暗發誓,我更要對阿娘好,我才不想有一天成為阿娘不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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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和我吃飯的時候其樂融融,最後她還是略微心軟,邀請了這父子兩個一起吃飯。
那一天,阿娘親自下廚做了一堆我愛吃的。
裴朔看著那一桌飯菜,不知道想起來了什麼,他忽然掉眼淚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阿娘:「母親,我從來都不吃辣的,你忘了?」
「你從前做飯的時候,是不會放辣椒的,酸和蔥絲、姜絲也會挑出去的。」
我第一次失態,衝著他翻了個白眼:「這是阿娘給我做的,你託我的福能吃上一口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主要是因為阿娘從前太慣你了。」
裴朔把筷子猛然摔在桌上:「我不吃了。」
他和從前一樣,試圖想要用小孩子賭氣的方式讓阿娘哄他。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阿娘壓根不在意。
她隻是給我夾菜:「多吃點兒,你看你,都瘦了。」
裴朔哭了。
那天夜裡,他們父子二人坐在門口喝酒。
我難得出去,靠在門檻上看著他們。
看著我這個樣子,裴朔站起來就要打我:「你把我的阿娘還給我。」
我一把推開他,君子六藝我可是第一名,更何況以前是鬥獸場廝S出來的。
裴朔根本打不過我。
幾個回合下來,他被我打得服服帖帖。
他眼淚哗啦啦就流下來,格外狼狽。
「都怪你搶走了我的阿娘,我阿娘才不要我的。」
我道:「阿娘不要你是她自己的選擇,我無法左右她。」
「明天早上,從我家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裴淵看我要走,他叫住了我:「孩子,你和你阿娘怎麼認識的?」
我看向裴淵,其實阿娘已經不想說她的苦難。
可是,我想說,我想要為阿娘鳴不平。
15
那天晚上,我和裴淵和裴朔聊到了深夜。
其實也沒有怎麼聊。
隻不過我說了說和阿娘相識的經過。
隻不過我一說,一旁的裴朔則是妒忌得發瘋。
「我的母親,憑什麼對你這麼好?」
裴淵則是紅了眼眶。
我說:「就跟阿娘教我念的出師表一樣。」
「我無阿娘無以至今日。」
但是,我抬眼看看天上的月亮。
我說:「阿娘無我,依舊是阿娘。」
裴淵則是深深嘆氣:「我竟然傷念念至此,我不知道她對我這般用情至深。」
我瞥了他一眼:「侯爺,不要給自己臉上鍍金了,我阿娘她不是愛你,而是當時心灰意冷。」
「她隻是覺得被背叛了,亦或者,她跳下去,她就能回家了。」
裴朔聽見這話,搖了搖頭:「阿娘不會的,阿娘早已經回不去了。」
我冷笑著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阿娘放棄了回家的機會,永遠也回不去了,所以才肆無忌憚這麼欺負她?」
「你們兩個,就是仗著阿娘的喜歡,就這麼欺負她。」
裴淵看向我:「你,你當真是原隨的兒子?」
他似乎想要從我的眼裡找到阿娘為他守節的證據。
可是他錯了。
我永遠向著阿娘。
我點了點頭:「沒錯,原隨是我爹爹。」
其實我壓根不知道原隨是誰,我也不在乎他是誰。
阿娘說我是誰的兒子,我就是誰的兒子。
裴淵徹底破防了,他站起來就想要找阿娘理論。
「媽的,還說隻愛老子一人,在戰場上還有空和原隨偷情,給老子戴綠帽子。」
我掏出長劍攔下了他。
裴淵這些年早已經被美色和酒肉腐蝕了身子,他不再是曾經威風凜凜的將軍。
我說:「這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平,男人憑什麼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要為男人守節?」
「那個時候,我阿娘可與你有婚約?」
「你曾經許諾給我阿娘的鳳冠霞帔可曾兌現承諾?」
「你拋棄發妻,沒有管束好自己的兒子,同別的女人花前月下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過今日?」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說完之後,我轉身離開。
16
我帶著阿娘回京了。
回京城那天,我拿著皇帝賞賜的诰命,讓阿娘風光回去。
此去經年,物是人非。
阿娘已經生了些許華發,這些年,阿娘的生意越做越大,她經常資助女孩子讀書。
還創建了許多女校。
走的時候,許多女學生過來送她,依依不舍。
我知道,阿娘的志向遠不在此,她要做的更多。
這隻是最開始。
自我開始,自下而上的變革。
回京那日,皇後娘娘早已經聽說了阿娘的大名,親自過來相迎。
看得出來她們很熟。
我不知道她們到底說了什麼,我隻知道,皇後娘娘熱淚盈眶。
皇後招呼我過來她的身旁。
她拉過我的手,細細打量著我。
她說:「好孩子,真爭氣。」
她帶著我轉過身來看向城樓之下的萬裡河山。
她說:「不要局促於當下,而要放眼於未來。」
「你從奴隸一步步走上朝堂,這便足夠為他們樹立一個榜樣了。」
「從你踏入京城起的第一步,我籌謀十年的計劃便已經開始了。」
17
我也開始圖謀我的計劃,從搜集鬥獸場的證據,到孤身一人前往地下監獄查案。
我看著那些和我曾經一樣,血淋淋的孩童。
我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他們回到陽光之下。
我要他們過上和我一樣的生活。
終於,我搜集齊了所有的證據。
我帶著這些證據,踏入了朝堂。
我一一揭發。
鬥獸場牽扯的利益太過於龐大。
這些奴隸不僅僅是作為達官貴人的玩物,更多的是隱藏他們私自挖金礦的利益鏈。
我動了,那麼我就得罪了朝堂上一大批的貴族。
我成為了眾矢之的。
從那天開始,參我的奏折宛如雪花一般。
皇後都一一壓下。
皇帝也很睿智,他利用我的手,換下了所有與鬥獸場有糾葛的舊貴族。
釋放了那些在鬥獸場的奴隸。
等到他們出去的時候。
我從他們的眼裡看到了希望的光。
其中釋放的女孩子,在母親的安排下,都進了女校。
她們或多或少對未來都有些迷茫。
我說:「好好讀書,一定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和我一樣,也能從奴隸場廝S出來。」
那些女孩子抬頭看向我:「大人,我們不一樣。」
「你是男人,這世間本來就對男人更加寬容,機會也更多。」
我正色道:「男女平等,女人一樣也可以做出一番事業。
「再怎麼艱難,以後的日子也沒有鬥獸場那般難過了。」
18
三年後。
皇帝病弱,皇後把持朝政。
而我作為剛上任的狀元郎,皇後將教導長公主的重任交給了我。
無數人都在上書讓皇帝再納妃子, 好為皇家開枝散葉, 生下皇子。
可是皇上一一駁回。
皇帝的病越來越嚴重。
和我一同上朝的舊貴族越來越少, 參我的奏折也越來越少。
我想。
是時候了。
那日,我尋來了許久不見的裴朔。
裴朔抬眼看向我:「你來, 是看我的笑話嗎?」
我微笑:「不是,是給你一個出氣的機會。」
裴朔挑眉:「什麼意思?」
我莞爾:「給你一把能夠SS我的刀, 你要不要接過去?」
裴朔嗤笑:「我若是S了你, 阿娘更不會原諒我了。」
說完之後, 我按住了他想要喝酒的手。
「若我說,這是阿娘的意思,你會做嗎?」
第二日, 一道欺君的奏折便呈了上來。
19
那一日, 本來偃旗息鼓的舊貴族紛紛抱團, 他們痛斥我欺君罔上。
「沒想到沈大人竟然是女子。」
「一個女子竟然敢參加科舉,欺君罔上!」
「欺君理應誅九族!」
「陛下,此女子蔑視朝綱,竟然敢欺君。」
我看向呈上這道奏折的人,正是裴朔。
我從容不迫地站了出來。
我將官帽摘下,長發如瀑。
瞬間一片哗然。
「沈大人竟然,真是女子?」
我反問:「我朝哪條律法明確規定女子不可科舉?」
從古至今,默認科舉隻有男子可以參加。
所以本朝並無律法規定。
他們不服。
他們說:「你這是鑽漏洞。」
「當真是可笑至極。」
一個女狀元在朝堂上掀起了驚濤駭浪。
後來阿娘問我當時怕不怕。
我說不怕, 我隻怕連累阿娘。
20
病入膏肓的皇帝並沒有治罪於我。
而是開啟了女子恩科。
一切自我開始。
並且由我全權接管。
兩年後, 皇帝駕崩。
阿娘將生意留給了另外一個收養的女兒。
她要我們兩個互相扶持。
然後她去雲遊四海。
皇帝留下的遺詔便是皇後繼位, 長公主為皇太女。
再一次引起了軒然大波, 隻不過這一次因為女子入仕的多。
那些反駁聲音少了很多。
皇後,不, 現在已經是皇帝了。
她召見我。
我看向穿著帝王冕服的她。
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禮。
那一日,陛下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她說,最開始陛下並沒有這麼愛她, 也心悅一個白月光。
甚至想要為了那個白月光廢後。
她一度想要S。
而阿娘卻勸說她:「女子也要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不要仰仗男人。」
她聽進去了, 她活成了最開始阿娘的樣子。
而阿娘後來卻活成了她最開始不幸的模樣。
好在, 那些日子都過去了。
她們兩個如今都很幸福。
以後會更幸福。
推動女子入仕的過程很艱難, 但是好在一直在前進。
未來也會更好。
她眼睛裡帶著些許疑惑。
「直她」裴朔在外面等我。
他對我行禮。
如今的裴朔已經是侍郎了。
他此刻應該也明白,阿娘沒有原諒他父親。
但是即便是說沒有原諒他。
可還是為他籌謀了一條出路。
揭發我,站隊皇後。
便是保住了他一生的性命和榮華。
這世間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更何況是十月懷胎的骨肉。
一行眼淚從裴朔眼裡滑落。
他知道, 這輩子隻有繼續阿娘的事業, 才有可能讓阿娘真正的原諒他。
我與他擦肩而過,此生不過隻是同僚。
番外
我在鬥獸場的時候。
有個前輩教我,女子在這裡下場悽慘, 不僅要鬥獸廝S, 還要被達官貴人取樂。
他說:「你要扮成男子的模樣, 這樣才能更好保護自己。」
我有些奇怪:「我是女子,為何女子身份就不能保護自己。」
他痛斥我:「你別多問, 做就是了。」
我有些害怕:「可是男子鬥獸的體型遠比女子的要大, 我如何對付得過來。」
他一巴掌拍在我的頭上:「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
「男子能做到的,女子亦然。」
於是從那天開始,我扮成了男子。
一直到遇見阿娘。
阿娘給我河邊洗頭的時候其實就知道我是女子。
她給我縫制月事帶, 教我如何安身立命,以及做人的道理。
直到,我有能力以女子的身份立身於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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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