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婚第七年

一周後,我出席一場外地的宴會。


 


「介紹兩個朋友給你認識。」


 


來之前,路榆是這麼說的。


 


但我沒想到,是年齡比我大一輪的兩位朋友。


 


男人很面熟。


 


是新聞裡常見的面孔,見到我臉上掛著激動的笑容。


 


女人沒見過,此時看著我,舍不得挪開眼,眼中帶淚。


 


令我驚異的是,她跟我長得實在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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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有些古怪。


 


難道這就是路榆的白月光?


 


年齡也對不上號吧?


 


他像是察覺到我的想法,為我介紹了兩個人。


 


哪怕是再遲鈍,此刻我也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路榆的用意。


 


更明白了我的身份。


 


「你走丟以後,我們一直都在找你。」


 


女人抱著我不住地抽泣著,男人心疼地安慰她,一抬頭看我,也禁不住紅了眼眶。


 


自我有記憶起,就在孤兒院裡生活。


 


據他們說,我是在一次綁架中自己逃跑過程中失蹤的。


 


現在看來很可能是中途遭遇意外失憶了。


 


安撫好父母,他們小心翼翼地邀請我回家和他們一起住。


 


然而我一時還有些茫然。


 


不是不高興,隻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林姨,李叔,請你們給她一點時間。」


 


路榆看了眼我的臉色,溫聲哄走二人。


 


「那你的白月光……」是怎麼回事?


 


「八卦記者拍到的屏保,其實是模擬的你長大後的樣子。」路榆點開自己的手機。


 


湊近看,那張照片中和我有八分相似的女人,的確有一種不自然的 AI 合成感。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我聽他講我們的小時候,卻一點相關的記憶都沒有。


 


隻有一個想法——


 


啊,原來真的是當做妹妹啊。


 


回過神來,他似乎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已經打了招呼離開。


 


手機卻沒拿。


 


我追到樓下喊住他:


 


「你手機……」


 


「寧安顏?」


 


一道語氣不太好的低沉男聲打斷了我。


 


聞聲望去。


 


駱馳和安雨從酒店門口進來。


 


他的眼神在我和停步佇立的路榆之間遊移,面色越來越難看。


 


「你跟他在這兒幹什麼!」


 


那表情活像是遭遇了惡劣至極的背叛。


 


他身旁的安雨一開始還在偷笑,漸漸地沒忍住喊了一聲:「學長,你把我捏疼了!」


 


駱馳像才反應過來一樣松開了她的手,大步流星走過來質問:


 


「寧安顏,你給我一個解釋。」


 


路榆微微皺眉,攔在我身前,正要說話,卻被我扒拉開:


 


「別自己眼髒看什麼都髒,眼睛連著膀胱嗎?」我嫌惡地看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把手機交還給路,我轉身就走。


 


駱馳後知後覺追上來跟我說明:「安顏,我隻是跟她來出差……」


 


那張臉和沒有說完的話消失在電梯門口。


 


14.


 


我和駱馳曾經一起住的房子分給了我。


 


但是回到家的時候。


 


客廳可以說是被砸得一片狼藉。


 


摔碎的酒瓶散發出濃烈的酒氣。


 


窗簾將日光遮掩得嚴嚴實實,大白天的看上去還有些陰森。


 


駱馳蜷縮在地上,聽到門開的動靜爬起來。


 


「回來了?昨晚過得不錯吧?」


 


他語氣鋒利得像一把刀。


 


莫須有地狠狠朝我砍過來。


 


「你腦子裡裝的就這些?」我譏諷道。


 


密碼鎖突然傳來輸入密碼的聲音。


 


下一秒,安雨提著早餐進來了,身上穿的還是我前段時間新買的家居服。


 


她看見我,立刻衝到駱馳身前,惡狠狠地盯著我:


 


「寧安顏,你又說了些什麼?你知不知道,學長一晚上都沒睡覺,一直在等你!」


 


「小雨。」


 


駱馳示意她別說了。


 


她卻還喋喋不休:「就算你跟學長離婚登記了,這也是在離婚冷靜期啊,你就跟別人上床!」


 


「我也不提你有多不自愛,他愛了你那麼多年,到頭來你就這樣對他,多傷學長的心啊!」


 


我不怒反笑:「你們倆多少個晚上不都在一起麼?我在外面住就是跟人上床,你倆呢?有沒有偷偷地玩柱連逼和?」


 


駱馳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安雨也氣得臉紅脖子粗,「你!」


 


剛要開口又被我打斷。


 


「再說了,你以什麼立場來說這些?我買的衣服穿得還舒服嗎?」


 


「夠了!寧安顏,小雨隻是過來照顧我,我們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你話不要說得太難聽!」


 


駱馳吼了一聲。


 


我用盡力氣扇了他一耳光。


 


「她嘴我我就活該受著,我說她你就生氣了?駱馳,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這輩子跟你扯上過關系。冷靜期過了按時到民政局,就這樣。」


 


他本來還怒氣衝天,聽我說完,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


 


恐慌的神情看得我特別無語。


 


好像直到這一刻,他才接受我真的會離開他這個事實。


 


開門時。


 


他在身後哽咽道:「安顏,我……」


 


沒聽完說了什麼,我就離開了。


 


過幾天,我把房子掛網上賣了,公司那邊也直接郵箱發了辭呈。


 


15.


 


辭職以後。


 


我開了一家私人服裝店。


 


認祖歸宗以後,父母給予了我大力的資金支持。


 


我終於有了實現夢想的機會。


 


過去我在駱馳的公司當牛做馬。


 


形象一點來說,就是一塊磚,設計部,銷售部……哪裡需要哪裡搬。


 


但一直困住了我自己的隻是我自己而已。


 


我有更多的可能,我值得,僅此而已。


 


源安集團競標當天。


 


駱馳的公司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查無此人。


 


曾經吃到的紅利隻是在嘴裡過了一遍,就又全溜走了。


 


許多依賴於他公司能和路榆攀上關系這一基礎而達成的合作,紛紛黃了。


 


駱馳急得焦頭爛額。


 


最後還玩起了輿論戰,直指源安集團「背棄合作、以大欺小」,控訴其沒有契約精神,造成了他嚴重的損失。


 


鬧得特別兇。


 


為了回應爭議,路榆專程召開了發布會。


 


其實一早我就猜到路榆會選擇捧S駱馳的方式。


 


並且,非常有效。


 


前段時間,他借著源安的名義在 S 市算是大出風頭。


 


一改愧疚姿態,重新在我面前變得傲慢起來。


 


被拉黑前的最後一條消息還在指責我下賤、上趕著當替身。


 


大概當時覺得,這次競標穩了。畢竟在他眼中路榆搶走了我,就該給他一些補償。


 


可他忘了,我從來不是他的。


 


也正是因為有這些奇怪的想法,他今天才能如此難堪。


 


16.


 


發布會之前,我還是忍不住提醒路榆。


 


「不要為了我大動幹戈。」


 


我很怕路榆因為我影響聲譽。


 


駱馳最近已然變成了一條瘋狗。


 


換著手機號打來的電話還有發來的消息前言不搭後語,一會兒說愛我,一會兒指責我。


 


「顏顏,你大概不懂得失而復得究竟是怎樣的感受。為了你,什麼我都願意。」


 


路榆向我說著不是情話、勝似情話的承諾。


 


溫潤如玉的臉龐顯露出一種很有力量的堅定感。


 


發布會開始。


 


臺下鎂光燈晃得人眼睛疼。


 


路榆用官方的口吻回答了一群記者的問題,滴水不漏。


 


最後理了理西裝領結,靜靜地凝視著鏡頭總結:


 


「駱總對婚姻不忠,私德有虧,不符合源安對合作對象的要求,僅此而已。」


 


「那路總呢?玩人妻就不怕被曝光嗎!」


 


駱馳從一堆記者裡衝出來,目眦盡裂。


 


距離競標僅僅過去三天,他已經不修邊幅。


 


任誰看,都會覺得是一個遭遇背叛的可憐丈夫形象。


 


臺下一片哗然。


 


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就像是找到獵物的鬣狗一般興奮起來。


 


路榆唇角勾出一抹微笑,擺擺手道:


 


「我想,駱總您搞錯了。你們已經登記離婚,寧小姐非常優秀,如果說追求者能被你以如此齷齪的話形容,那對自己的出軌行為,你又該罵到什麼程度呢?」


 


「你踏馬放屁,別轉移話題!這次競標從頭到尾都是……」


 


駱馳瘋了一般想要衝上臺,卻被安保牢牢摁住。


 


「很多人懷疑我有私情,我想確實如此。」


 


路榆轉身示意我從後臺上來,牽著我的手不知為何有些顫抖,他面對媒體鄭重宣布,「寧安顏,正是失蹤已久的蔣家千金,我的白月光。現在,我在追求她。」


 


掙扎不斷的駱馳消停了。


 


愕然地抬頭望向我。


 


17.


 


離婚證拿到手那天。


 


我高興得不得了。


 


「路榆,我請你吃飯。」


 


剛打了個電話。


 


一轉頭,駱馳湊得特別近。


 


我連他眼底的烏青和濃厚的黑眼圈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嚇了一跳。


 


「安顏, 你怎麼沒和我說過找到親生父母的事?早說我至於落得現在這種境況?」


 


他語氣聽起來帶著討好,細細品味卻帶著難以抑制的怨懟。


 


我一時間有些恍惚。


 


好像那個曾經和我兩個人躺在出租屋裡, 口口聲聲說著「安顏, 等我創業成功了, 我會為你舉行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禮」的人徹底消失不見了。


 


比相愛的人到頭來變得相看兩厭這件事更可怕的是——


 


明明你的愛人一直在你身邊, 與你風雨同舟。


 


但他卻在你看不見的角落悄悄爛掉了。


 


你明明嗅到了腐爛的氣息, 卻還是以為他還如同曾經那樣甜美。


 


於是催眠自己「經歷了那麼多,一切都會變好的」。


 


但, 那不是我的錯。


 


路榆說過:「寧安顏,你值得最好的。」


 


面對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駱馳, 我回道:「不跟你說當然是與你無關啊。」


 


路榆攬著我上車的時候, 氣急敗壞的他仍在喋喋不休:


 


「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媽嗎?她一直拿你當親生女兒, 照顧你比我還上心。你親生父母有權有勢,你就變成這種人了?你是不是一直拿我當跳梁小醜?」


 


……


 


18.


 


兩年的時間眨眼而逝。


 


我經營的私人服裝店雖然規模不大, 生意也蒸蒸日上。


 


來過的客戶覺得好, 就一傳十十傳百。


 


穩定的客源都是不差錢的。


 


加上還有不斷湧入的新客戶,店裡的收入非常可觀。


 


其中一個老客戶我記憶非常深刻。


 


她自稱五十多歲了, 但看長相跟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也沒什麼兩樣。


 


不僅保養得好, 應該也被家裡愛護得很好。


 


她天真爛漫, 把我當閨蜜, 給我拉了不少客戶。


 


我疑心是把一家老小都拉來了, 每個月都帶著父母公婆還有近的、遠的親戚來定制衣服。


 


一給就是一筆巨款。


 


駱馳已經扶著安雨的肩從她身上爬起來,正襟危坐。


 


「我「」我早就知道了他的計劃。


 


卻還是隻能假裝不知道,配合他。


 


「請娶我……不是,嫁給我吧。」


 


單膝跪地的時候, 路榆丟掉了平時的冷靜自持。


 


我驚詫:「表白就求婚啊?」


 


他眼神緊張:


 


「你不想對我負責嗎?」


 


「倒也沒有這個意思……主要也還沒見過你家人呢,我畢竟結過婚。」


 


「你早就見過了。」路榆拿出他母親的照片給我看, 赫然就是老客戶,「我家人都非常喜歡你, 顏顏。」


 


「可是……」我瞪大雙眼, 「她昨天還跟我說你不可靠,讓我有更好的選擇就及時換。如果沒有更好的,就狠狠收拾你,收拾到我滿意為止。」


 


路榆滿臉問號。


 


我說:「別懷疑,閨蜜就是這樣的。」


 


19.


 


我跟路榆的婚禮是半年後舉行的。


 


因為過於盛大, 準備工作花費了不少時間。


 


婚禮上, 曾經公司設計部的幾個同事也來了。


 


闲聊的時候, 不知是誰先提起了駱馳。


 


他們說, 駱馳的公司早被安雨坑黃了。


 


一開始她是實習助理,老是馬馬虎虎弄錯一些合同。


 


但大家看她跟駱馳曖昧不清,也就忍了。


 


後來, 她哥找到公司來。


 


「安雨她哥一看就是嗜賭成性的, 走到前臺開口就是要找安雨要錢。駱總……駱馳把她護得可好了,大手一揮, 說多少錢, 我替她還。」


 


「但那是個無底洞。最後安雨聯合他哥把公司駱馳全部身家都掏破產了。現在他離開了 S 市,不知道去哪兒準備東山再起,安雨也沒有消息了。」


 


路榆就在此時急匆匆地跑進來。


 


眼神不善地瞟了那幾個人一眼,看向我的時候又恢復正常。


 


「安顏, 在聊什麼?」


 


「沒什麼,一些無關的人和事。」


 


我把手放在他掌心,壓住男人莫名其妙的醋意和擔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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