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之初

 

他看我的眼神，如雨後初晴的山峰。

淡定又沉穩。

 

龔宇卻是控制不住的焦躁。

 

轉身撞開一旁的同學，狼狽又憤怒地往外走。

 

羅欣邁著小短腿，好不容易才跟上去。

 

17

 

不知道這對癲公癲婆發生了什麼事？

 

羅欣一回到宿舍，就跟我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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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以安，你給阿宇喂了什麼迷藥？

 

「他都跟我去酒店開過房了，為什麼還不肯接受你跟他分手？」

 

我不是渣男肚裡的蛔蟲。

 

哪知他的小腦在想啥？

 

「安安，算我求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服了。

 

這話說得，好像學校是他倆開的一樣。

 

難道我上哪，還得徵求她的同意？

 

想到江延初，這事是沒法答應的。

 

見我不肯發毒誓，羅欣露出猙獰的神色：

 

「喬以安，你非要毀掉我的幸福，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無語地看著眼前人。

 

人心易變。

 

她早不是我認識那個，會帶著幾分羞澀請教問題的小女孩。

 

友情跟愛情一樣。

 

過了保質期就會腐爛。

 

18

 

隻是沒料到，羅欣的報復手段這麼狠。

 

學校論壇曝出驚人的八卦：

 

【專業第一的喬以安，靠作弊拿下縣狀元。】

 

故事編得有板有眼。

 

說我平時分數很差，高考突然拿了第一。

 

是因為搞定老校長。

 

提前拿到泄露的題目。

 

事情很離譜。

 

偏偏有人被引導：

 

【聽說那老校長是城裡被辭退回鄉下的，當地教育水平那麼低，肯定沒安裝監控，作弊也有可能。】

 

【聽說喬以安最擅長勾引男人，連小樹林的暴露狂都沒放過。】

 

【人家曾經叫囂過要娶她這大學霸當老婆，生一堆小學霸呢！】

 

【奇怪，暴露狂最近去哪了？不會有人惱羞成怒，偷偷幹掉了吧？】

 

我氣得渾身發抖。

 

老校長明明是退休返聘。

 

他以前被我外公從水中救起，聽說我早早沒了媽，才給予額外關照。

 

連羅欣也沾上了光。

 

說我成績很差，更是莫須有的汙名。

 

就是篤定不會有人到當地求證。

 

19

 

有時，流言像蒼蠅。

 

S不S人，但能惡心人。

 

走在路上，我都能感覺到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還有江延初的追求者，往我的抽屜扔蟲子。

 

好幼稚。

 

我目光森寒地看著羅欣：

 

「是你做的吧？趕緊把帖子刪除了，並向我道歉，不然告你誹謗。」

 

她心虛地別過頭。

 

嘴裡卻S不承認：

 

「帖子是匿名發的，憑什麼說是我？」

 

真是不到黃河心不S。

 

龔宇跑來「安慰」：

 

「以安，乖乖跟我復合，我幫你把事情解決。」

 

不是！

 

這貨腦子被門夾了吧！

 

「你把我當成垃圾回收站嗎？羅欣說過，她跟你在酒店開過房了。

 

「髒掉的男人，我是不可能要的。」

 

他肉眼可見地慌了：

 

「那晚，我們隻是喝醉了，什麼都沒發生。

 

「論樣貌，論身材，論智慧，她哪比得上你？」

 

我想了想羅欣不到一米五的身高。

 

還有需要我幫忙，才能勉強考及格的專業課。

 

突然明白了眼前男生的考量。

 

對他來說，嘗過味道的女人，不滿意是可以輕易放棄的。

 

因為他對她，從未有過發自內心的欣賞。

 

遑論家庭或學業，都不能給他帶來更多裨益。

 

好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這下，我是真心為喜歡過龔宇，感到羞恥。

 

羅欣在身後出現，眼裡全是崩潰：

 

「龔宇，我這麼喜歡你，你怎麼可以把我貶得一文不值？」

 

龔宇嫌惡地看著她：

 

「要不是以安一直不肯給我碰，你經常故意用胸蹭我，老子至於把持不住嗎？」

 

天啊！

 

渣男賤女請鎖S。

 

20

 

我憤而離開。

 

在論壇做出反擊。

 

憑借當年助人為樂的人緣好，不少高中同學錄制視頻，替我做出證明。

 

學習差是子虛烏有。

 

老校長更是品德高尚，利用人脈挖來了不少特級老師，也為偏遠鄉鎮注入了新鮮血液。

 

暴露狂一事，有了進一步進展。

 

據說瘋子李以故意傷人罪被抓後，口口聲聲說，是我先喜歡他的。

 

這番話，引起了警方的懷疑。

 

他們去了貧民窟調查。

 

最終從老舊的攝像頭發現，有個女生曾拿著我的照片，多次在瘋子李面前晃悠。

 

「這是我們 Z 大的美女學霸哦，她很喜歡你，還搜集了很多紙皮讓我帶給你，當作是攢彩禮錢。」

 

那女生戴著口罩和帽子。

 

但從監控可以看到，她個子不高，背影跟羅欣有九成九相似。

 

真相呼之欲出。

 

我看著面帶驚慌的羅欣，痛心疾首道：

 

「是我手把手輔導，你才有機會逃出重男輕女的家，來到有名大學。

 

「你卻搶了我前男友，還找瘋子迫害我，企圖毀掉我的名譽，為什麼？」

 

羅欣矢口否認。

 

但大量證據面前，她不得不承認：

 

「是我幹的，那又怎樣？

 

「都是從窮苦偏遠的小鎮出來，憑什麼你一到學校備受矚目，還被富二代追求。

 

「我那麼辛苦追趕你的學業，可是真的太難了。都怪你逼我考上 Z 大，害我高考結束，還要吃學習的苦。

 

「在家裡，我被父母和哥哥罵蠢，來這還要處處被你碾壓。我不服氣，我要把你踩在爛泥。

 

「比起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賤種，我至少還有爹有媽，比你有福氣。

 

「我聽說神經病很容易被慫恿，就拿你的照片試試，沒想到成功了。」

 

往事歷歷在目。

 

我想起當年，羅欣幾乎是跪著求我：

 

「以安，你幫我學習好不好？如果我沒考上大學，會被父母賣給老男人當妻子。」

 

我不忍心她前途被毀。

 

花費很多時間幫她補習，押中幾道大題和作文。

 

真想穿越回去，狠狠扇自己幾記耳光。

 

為什麼因為渴望友情，幹涉他人命運？

 

可惡的羅欣，幾乎毀掉了我對人性的信任。

 

21

 

一雙大手緩緩搭在我的肩膀。

 

江延初溫潤的嗓音，落在耳畔：

 

「不是每份好心，都得不到好報。

 

「同樣是受過恩澤的人，譬如幫你作證的同學，替你展望過前程的老校長，對你就很好啊！」

 

一種米養百樣人。

 

別因為一顆老鼠屎，徹底對人性失望。

 

他利用電腦技術，曝光了當初舉報我的匿名者。

 

正是羅欣。

 

她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這是什麼白眼狼，居然因為妒忌殘害最好的姐妹。」

 

「交友要謹慎，不然老鄉會往你背後開一槍。」

 

羅欣在外人面前，屁都不敢放。

 

流言像回旋鏢砸在她身上。

 

課不上，飯堂不敢去，天天在宿舍哭唧唧。

 

吵到大家復習。

 

我沒慣著她，打電話給她爸媽：

 

「羅欣搶了我男朋友去酒店睡覺，不肯好好上學，期末肯定掛科，還被學校處分，再讀下去也是浪費錢。」

 

她的父母本來就不想讓她讀書。

 

剛考完試，就S到學校，

 

他們把羅欣的被鋪和行李帶回家，說寒假帶她跟老男人相看。

 

「臭丫頭，婚前失貞，知不知道害我損失多少彩禮？」

 

「要是錢不夠你哥討老婆，看我不打S你。」

 

羅欣拼命拒絕：

 

「我不要，爸媽求求你們去找我男朋友。他家很有錢，他開蘭博基尼的。」

 

羅欣父母的眼睛，剛露出貪婪的光。

 

被我無情澆滅。

 

22

 

龔宇的真正身份，是江家的保姆和司機兒子。

 

當年，江父開車送江延初一家三口出門，路上遭遇車禍。

 

江延初被父母緊緊保護，活了下來。

 

其他三個大人都S了。

 

江老爺子憐憫龔宇，讓他在江家長大，跟江延初稱兄道弟。

 

連那輛蘭博基尼，也是龔宇哀求江爺爺。

 

江延初才讓他開的。

 

羅欣毫不知情。

 

以為車子是龔宇的，故意在副駕遮陽板裡的化妝鏡，塗上口紅。

 

這種行為幼稚得像狗狗圈地盤撒尿。

 

但這份恩情，不久前被我戳破了。

 

龔母仗著情分，多次找江老爺子要錢，給親弟弟開麻辣燙店。

 

我去吃過。

 

發現老板缺斤少兩，用地溝油和腐爛的肉菜當食材。

 

反手一個舉報。

 

生意一落千丈。

 

龔宇舅舅上門去找龔母要錢。

 

龔母拒絕：

 

「這些年，我要到的撫恤金，全給你做生意了。

 

「我兒子馬上大學畢業，我得給他準備創業資金。」

 

舅舅習慣了張手要錢，喝得醉醺醺的，破口大罵：

 

「不給的話，我曝光你老公為了讓兒子跟小少爺一樣讀私立學校，故意想制造車禍救下他們夫婦。

 

「誰知玩脫了，一車人都S了。」

 

真相醜陋又無情。

 

這話被江家管家聽見。

 

江爺爺得知兒子和兒媳，竟然是龔家人害的。

 

關鍵是，龔母一直都是知道的，還瞞著江家人, 不斷索要好處。

 

氣得連夜入院。

 

江延初安頓好爺爺，找律師起訴, 追回龔母拿走的錢。

 

找人連夜查封龔宇舅舅的麻辣燙店。

 

龔宇一下沒了經濟來源，窘迫得欠下網貸。

 

天天被人催債，書也讀不下去。

 

沒過多久輟學了。

 

23

 

江延初挽留我在 Z 城過年。

 

我答應了。

 

兩個沒有家的人，依偎在一起看漫天飛雪飄落。

 

轉頭, 唇不小心碰上了。

 

是觸電的感覺。

 

江延初捧著我的臉, 加深了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

 

我的唇有些腫，忍不住問他：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江延初笑了，進屋提了個貓籠出來：

 

「大概是從你撿流浪貓開始。」

 

這不是, 我之前拜託龔宇幫忙養的那隻小貓嗎？

 

當時在路邊垃圾桶的小盒子, 它被人弄斷了一條腿。

 

我花光所有錢給它治病。

 

龔宇拍著胸脯說會照顧好.

 

沒想到, 是把它帶回江家照顧。

 

江延初看著我的眼睛，眼裡全是欣賞和贊許：

 

「一個願意掏空家底給小貓治病的學霸, 還在辯論賽贏了我, 一定是聰明又善良的。」

 

我莞爾。

 

依偎進他溫暖的懷裡。

 

24

 

畢業後。

 

江延初從爺爺手中接過家業。

 

他邀請我到江氏上班。

 

我拒絕了。

 

轉身去了一家心儀許久的跨國公司歷練。

 

江大少爺有些委屈：

 

「寶貝，你不想天天跟我在一起？」

 

「當然不是，但我更希望彼此在擅長的領域發光。」

 

合則天下無敵, 分亦各自為王。

 

多年不聯系的爸爸找上門來。

 

我拒絕見面。

 

眼淚不爭氣地從眼角流了下來。

 

「我冬」「以安，爸爸錯了。

 

「你後媽騙了我，她兒子根本不是我的種。

 

「跟我回家, 家產都給你。」

 

我隻想仰天長笑。

 

聽說，爸爸賣房給兒子治病，治到一半，才發現兒子不是他的。

 

突然，我就跟前半生不公的命運和解了。

 

草蛇灰線, 伏延千裡。

 

就像龔父龔母作了惡，龔母遭到報應得癌, 龔宇惹上高利貸, 被砍去雙腿；

 

就像羅欣辜負了真心, 被迫退學, 嫁給比她大三十歲的老男人，生了三個女兒, 天天被毒打。

 

命由天定。

 

種下什麼樣的因，就結出什麼樣的果。

 

看著爸爸佝偻的身影，我心中毫無波瀾：

 

「你走吧！我不要你的東西，你也別找我養老, 以後保持不認識的關系。」

 

無論我結婚, 生子, 過得有多幸福。

 

都與他無關。

 

又一年，初雪降下。

 

江延初堆了個可愛的雪人，從它的冰雪口袋, 掏出一枚閃耀的戒指求婚。

 

「以安, 嫁給我好嗎？」

 

我欣然接過。

 

命運曾以悲歌相贈。

 

讓我們在生命最初的歲月，失去畢生最愛，深陷人性深淵。

 

可回頭看, 輕舟已過萬重山。

 

冬日暖陽下，

 

我和江延初手牽手，將幸福地往返於每個和煦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