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雖然不經常再來學校了,但校園裡關於他的傳說還在流傳著。
據悉,他的爸爸沈江海又把手伸到汽車研發領域,硬生生從別人的嘴裡撕下一塊肉,成功在汽車領域奪得一席之地,而沈家在國內富豪排行榜這個榜單上,再次前進幾名。
而沈辭本人,更是在物理省級預賽和省級復賽中都奪得頭籌。
這無疑為學校長了不少臉,校長高調拉了大橫幅,做了誇張的宣傳海報掛在教學樓前。
而我經班主任介紹,周六周天給一個初一的學生補習英語,時薪 25 元。
那天周六,補習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
家長把第一個月的工資結給我。
十月初的南城已經泛起了秋意,回家的路上,我裹著厚厚的外套,小心翼翼從口袋裡翻出兩塊錢,在街頭買了一個烤紅薯,正好走到家樓下吃完。
推開門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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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鳴坐在電視機前,往嘴裡送了一大把零食薯片。
李津拿著粗木棍子坐在沙發上,笑面虎一般:「把錢交出來。」
我警覺地捂住書包後退一步,轉身就要跑。
他從後頭追上來,拽住我的馬尾把我拽進屋裡,關上門。
眼睜睜看著那道求生之門離我越來越遠。
李津把我推倒在地,棍子夯下來,落在我肩膀上,我被他打得在屋子裡抱頭鼠竄,最後被逼到角落裡。
眼看棍棒要再次落下來,我條件反射般雙手緊緊抱住頭。
李津玩了招虛的,反手收回棍子,伸出另一隻手奪過我壓在背後的書包,翻出浸著汗水的皺巴巴的一千塊。
用沾著唾液的手指數了數,一臉貪婪相:「又有錢了」。
隨後惡狠狠地對我說:「下次再敢私藏錢,老子打S你。」
他朝門外喊:「一鳴,你不是說早就看上你姐了嗎?過來。」
我趴在地上,眼睛紅著,大口大口喘著氣。
李津出去,順便把屋門反鎖。
十二歲的李一鳴蹲在我面前,樣貌是跟小孩子不匹配的成熟,眼裡充斥著怪異的迷戀。
「姐,你真的長得好漂亮……」他似被奪魂一般,朝我伸出手,「讓我摸摸你好不好。」
我眼睜睜看著他朝我撲來,一股絕望之情油然而生,周身不自覺地痙攣起來。
我媽S後,我長期吃不飽飯,營養不良導致格外瘦弱,自然不是李一鳴的對手。
我忘了那晚我是如何從李一鳴手下拼S掙扎出來的。
隻記得我緊緊攥著被撕碎的保暖衣,衝到廚房拿了把刀放在脖子上。
朝他們嘶吼:「你們再敢這麼亂來,我就自S,等人來調查的時候,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李津掃了我一眼,躺在沙發上嗑瓜子,完全不把我的歇斯底裡當回事。
我一時氣血上湧,走到臥室,用刀背重重往李一鳴背上敲去。
李津心疼他寶貝兒子,過來連扇我幾巴掌。
我頭發凌亂,面色蒼白如紙,厲鬼一般,癲狂地笑起來,緩緩舉起刀。
「李津,如果我沒了,誰來替你掙錢,替你還賭債?」
他大概是被我的樣子嚇住了,又或許覺得這樣做真的得不償失。
愣愣地看著我,長久的無硝煙的對峙過後。
他輸了。
扔下一句:「以後每個月交兩千。」拉著李一鳴就下了樓。
他們前腳剛走,我的身子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地上,麻木地盯著空中虛無的一點。
我應該是該給誰打電話的。
僵硬的眼珠子動了動,隨後,我像提線木偶一般走下樓,來到公共電話亭。
機械地撥出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沈辭沒有跟我說過他的聯系方式,是有次交作業的時候,我在二班班主任的桌子上看見了他們全班的學生信息表,最上面一張就是沈辭的。
長久的冰冷嘀嘀聲,重復幾次都是。
我如被附體一般,反復機械地輸入數字,重新撥打。
最後一次,終於接通。
我緩緩嗫嚅著開口,帶上了小聲的哭腔:「沈辭。」
「你好,這邊手機上顯示的是陌生號碼,請問你是誰?」
是女生的聲音。
我驟然失聲。
她聽不見我說話,又接著追問:「你剛剛說沈辭是嗎?你要找他是嗎?我現在把他喊過來。」
對方那邊很吵,充斥著嬉笑聲。
「沈辭,有人找。」
背景音是一道陌生的男聲:「誰啊,誰這時候找辭哥。」
「不認識,陌生來電。」
「掛了吧,騷擾電話,跟辭哥玩得正盡興呢,別掃興。」
「辭哥,快快快,輪到你出牌了,這次輸了,籌碼可不止一輛法拉利了啊。」
「切,本事。」那端的沈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我默默掛斷電話,在公共電話亭一角蜷成一團,沉沉睡了過去。
11
為了生存,我又找了一份小餐館洗碗工的工作。
一周後,下課在衛生間裡,遇到校園一姐趴在鏡子前,正化著厚厚的妝容。
有人上前打趣:「呦,今天怎麼舍得打扮了?」
校園一姐的嘴角彎得幾乎快壓不住:「你懂什麼,聽說我的男神今天要正式回學校了。」
「真的假的,打哪來的小道消息?」
「聽他兄弟說的。」
「那你別說,校長還挺沉得住氣,功臣回來了,今早的升旗儀式他居然沒一點表示。」
「別說了,沈辭知道校長把他照片做成海報掛在光榮榜上掛了一周後,昨晚下飛機直接衝到了校長辦公室。」
「聽說校長嚇得連夜找人撤了橫幅和海報,再不敢提這事兒了。」
我特意繞開二人,去更遠的地方洗手。
出來後,碰見一群人擠在二班門口,堵住我的去路。
沈辭被一群人簇擁在中間,頭微微垂著,雙手懶懶地插著兜,不高興地抿著嘴。
校園一姐從身後衝上來,手撐著欄杆高高跳起,自來熟喊了一聲:「歡迎辭哥!」
校園一姐這一嗓門又亮又響,自然吸引了沈辭的目光。
不巧的是,校園一姐就站在我身後。
在沈辭投來目光的上一秒,我低著頭轉身離開,繞了遠路回班。
剛回到位子上,數學課代表就拿著英語試卷來問題。
在高手如雲的一中,我的成績勉勉強強能擠進中上遊,幸運的是,我的英語成績還不錯,幾乎每次都是年級前五的水平。
我拿著紙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接過他的英語卷子,一眼看出答案。
在給他細致講解的過程中,他突然湊近我來了一句:
「姜初,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好看。」
我全部注意力都在試題上,沒有確切地聽到他具體說了什麼,糊弄著回了句:「沒有。」
下晚自習的時候,班主任臨時開了一場班會,拖了半個小時的堂。
我看著牆上的時鍾,心底越來越焦急。
一味想著做小時工要遲到了,又該扣工資了。
好不容易等到班主任說結束,我拿起書包,飛也似的衝出教室。
正好碰上樓梯口人潮高峰期,我擠在人流中,默默計算著等會兒要跑多快才能少扣一點錢。
突然,肩膀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
我回頭一看,數學課代表手裡拿著兩張卷子,傻乎乎笑著問。
「等會兒一起去自習吧?」
「不去,我還有事。」我幹脆利落地拒絕。
他撓撓頭:「好吧,那改日吧。」
擠著下了兩層臺階,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我正煩悶,以為又是數學課代表,回頭,語氣不善道:「我說了我不去,我有事,你有完沒完。」
話語戛然而止。
我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沈辭背著單肩包,五官精致立體,眼尾一顆小小的妖痣,站在比我高一階的臺階上,脊背挺得筆直,校服外套拉鏈肆意敞著。
他雙手揣在褲子口袋裡,頭發散亂著,呆毛高高翹起,像是剛從床上睡醒起來,過分的少年氣。
四目相對,他頑劣地眨了下眼:「姜初,要不要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他遞來一隻黑色的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隻棕色表帶白色 H 表盤的手表。
我不認識品牌,隻看到表盤裡寫著一連串大寫的 HERMES 字母。
我把表試戴在手腕上,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喜歡得不得了,卻又擔心它的價錢不是我能接受的。
「外國牌子,很貴吧?」
「多少錢,我給你。」
「不貴。」沈辭一臉懶散地微眯著眼,「別給了,下次我生日,你送我一個生日禮物就行。」
「好。」我拉開書包拉鏈,拿出數學練習冊,把手表夾在裡面。
沈辭看著我的動作,目光微閃。
走到校門口,我朝他揮了揮手:「明天再見。」
他伸手拉住我書包把我拽回去,皺了眉:「你以往回家不是往那邊走的。」
「我搬家了。」我慢慢拉開他的手,有風吹過,吹亂我的發絲,遮住我微紅的眼睛。
「你不知道吧。」我笑笑,「笨蛋沈辭。」
12
沈辭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日。
對於這位富家少爺,我實在想不出來他究竟缺什麼。
深秋逼近,沈辭不好好穿衣服,一場籃球比賽過後,吹了冷風,成功把自己弄成了重感冒。
沈辭一生病,全校都慌了。
校長一天跑三次辦公室叮囑二班班主任要好好關心、愛護這位國寶級人物。
二班班主任得了命令,三天兩頭把沈辭叫來辦公室問他是否要請假去醫院看病。
女生更是把一兜一兜的感冒藥往沈辭桌洞裡塞。
一次上課,嚴厲的化學老師讓沈辭把書拿出來,沈辭往書桌裡一摸,摸出了五兜感冒藥。
他把藥擺在桌子上,雙手一攤,滿臉無辜,囔著鼻音說:「老師,沒有書,隻有藥。」
我無意中從鄰居王大媽那裡聽聞桂花蜜溫胃散寒,散冷氣,正好她那裡還有今秋新摘的桂花,便趁著每晚李家父子睡著的時候,偷偷溜進她家學做桂花蜜。
終於趕在十一月二十日之前讓我做出來了。
十一月二十日那天正好是周六,李家父子二人去外地走親戚。
周五放學的時候,沈辭給了我一個地址,說周六到那裡的時候直接給他打電話或者報名字就行。
我掃了眼地址,臨江區大鴻路 28 號會所。
等到周六那天,我拿著攢下的零花錢偷偷跑到隔壁會化妝的姐姐家裡請她為我化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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