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東夏人怕他,我可不怕他!」
「我再問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我搖頭。
「許府尚在,我不能什麼都不顧,就這樣一走了之。」
「更何況,女帝眼線遍布天下,我能跑到哪裡去?」
沈狸嗤笑:「我是看你是舍不得那兩位郎君吧?」
「隻是,你現在知道他們都在騙你,還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把日子過下去嗎?」
我道:「我總覺得,這世上的人能相聚,皆是緣分。」
「不能因為這一日的不好,就忘了往日千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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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果隻記得不開心的事情,那開心的事情不就都變得沒有意義了嗎?」
沈狸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嘲諷我道:「你倒是會安慰自己。」
「從前,我阿娘也待我千般好,可後來她有了新的兒子,我這個舊的兒子,就被她丟到狼窩裡去了。」
我有些詫異,心說,原來你也這麼慘?
卻被沈狸率先打斷:「你該不會是想同情的吧?你以為我跟你這個廢物似的?」
「我手底下的蒼狼可不是吃素的!」
說罷,遞給我一個哨子形狀的東西。
造型古樸,像是什麼骨頭做的。
「這是狼哨,遇到危險,吹響這個狼哨,附近的狼衛會出來保護你的。」
見我沒接,一把塞進我手裡。
「拿著啊!我從來不送人東西的。」
我訥訥的捏在手裡,心中有些感動。
我和他總共才認識不到一個月,他就送我這麼重要的東西啊?
他人可真好啊!
誰料他送了我東西,便朝我伸出手:「我的呢?」
見我不解地看他,氣惱道:「你收了我的禮物,難道不回禮嗎?」
瞥見我腰間系著的荷包,順手摘下,揣進懷裡。
「就這個吧!」
說罷,不等我開口,身姿迅猛如狼,「嗖」的一下就不見了。
「喂……」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我要不要告訴他,他拿的是黎錦給我的平安符?
算了……
他這人都是假的,給的平安符,又有多少真心?
下一秒,流水般的箭矢便朝著沈狸躍下的方向射去。
我急忙從屋脊上站起來,便見院子裡火把衝天,衛兵不知何時將整個許府都包圍了。
向來穿戴素雅的黎錦,已經換上一身緋色罩紗官服,眉眼間一派肅S之氣。
「沈狸!」
我驚呼一聲。
就聽得有人高喊:「少狼主!快走!」
但見一頭蒼狼馱著個人奔馳而去,在他身後,數十護衛緊隨其後,衝撞開衛兵們的陣形。
一時間,血腥彌漫,人仰馬翻。
我從牆頭躍下,瞥見地下的斑斑血跡,遺失的沈狸可能中箭了。
當即給了黎錦一巴掌。
「你要打要S,衝我來便是。」
黎錦挨了我一巴掌,皺了皺眉,倒是沒生氣,隻是用舌尖抵了抵被我打腫的位置。
「西陵人一直對我東夏虎視眈眈,此番處心積慮混入我東夏,接近迷惑皇孫殿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寧可錯S,不可放過!」
我凝眸看他:「若我不準呢?」
黎錦看了我一眼,無奈嘆息:「阿零,別鬧。」
「我這是在救你。」
「若是讓陛下知道,你和西陵人有什麼牽連,你脖子上的這顆腦袋還想不想要?」
我苦笑一聲:「我的父母親人皆S,世上隻餘我孤零零一個人,活不活的,有那麼重要嗎?」
黎錦咬了牙:「你不顧自己,也不顧許府上下,不顧秦昭嗎?」
13
黎錦的話,讓我的眼神動了動。
是了,我S也就罷了。
但秦昭……
黎錦道:「你若S了,我就把許府上下都S了。」
那樣狠辣決絕,和從前溫柔和煦的形象,判若兩人。
我忍不住譏諷他,眼底滿是恨意。
「司空大人,你這麼會演,怎麼不去唱戲?」
黎錦冷著臉,沒有答話,命人押著我,回了許府。
那夜,雲都城城門緊閉,官兵在城中徹夜追查西陵細作。
我被黎錦困在房中,數次想跑,都被黎錦捉了回來。
「阿零,你聽話,我不想傷害你。」
我看著眼前的黎錦,隻覺得陌生極了,似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秦昭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黎錦:「你眼裡隻有秦昭嗎?」
我:「你在我府裡卑躬屈膝,伏低做小,我那位好姑姑知道嗎?」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要讓你這個堂堂女帝寵臣,做到如此地步?」
「還是說,你自甘下賤,就喜歡給人做小。」
來啊,互相傷害啊。
我打不過他,我還說不過嗎?
我的話,果然讓黎錦破防了。
他紅了眼角,含淚看我,聲音低啞。
「你嫌棄我了?」
「你覺得我……髒……是不是?」
看著黎錦哭紅眼的模樣,我心中一陣刺痛。
其實,我不太在意男子的名節。
人活在世上,誰能沒個不得已,行差踏錯的時候?
他一個男子,要在女子為政的朝堂,做到位高權重的司空之位,想必付出也是常人數倍。
但我恨他騙我,以權勢脅迫我,還拿我最在意的人威脅我。
我以真心待他,他卻這樣待我。
我還沒生氣,他先哭上了。
若是從前,我自然舍不得他掉一滴眼淚。
但如今,我的心和鐵石一樣硬。
「裝模作樣給誰看?」
黎錦望著我:「你當真這麼狠心?」
我嗤笑:「我隻恨自己當初有眼無珠,錯信了你。」
難怪秦昭說我早晚會後悔,我現在真的後悔了。
外頭抓細作鬧了一夜,我不吃不喝也不肯睡。
黎錦便守著我。
府裡上下,都是黎錦的人。
管家娘子借著倒茶的契機,湊到我的跟前。
「主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三郎君怎麼成西陵細作了,二郎君怎麼成了司空大人?」
我問她:「府裡上下如今怎麼樣了?還有外頭的細作……抓到了嗎?」
管家娘子道:「倒是抓了幾個西陵人,但好像都不是三郎君。」
「大郎君那院子有護院把守,二郎君派人把院子圍了,沒闖進去,隻是裡頭的人也出不來。」
我想起沈狸所說,秦昭是北周郡王。
此時朝局動蕩,黎錦就是再自負,也要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必要在這個時候得罪北周,授人話柄,給北周人發兵的理由。
倒是沈狸,前陣子西陵和東夏撕毀盟約,戰事一觸即發。
他身為西陵王之子,此時潛入東夏,要是被抓住,定是兇多吉少。
思及此,我壓低了聲音,湊到管家娘子的耳邊。
「你到這個地方……」
我如今自身難保,希望許將軍能有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有人吵鬧起來,似是雲都城的糧倉被人燒了。
黎錦顧不上我,急急忙忙帶兵趕過去。
我看守衛疏於看管,從屋裡跑了出去。
悄悄摸到秦昭的院子,發現裡面早已經人去樓空。
我摘給他的那株桃花謝了,隻餘一地殘紅。
「阿昭……」
我捻起地上早已幹枯的花朵,心中酸楚,面上卻是笑著的。
他那樣聰明,武功又好,想必早逃出去了。
也好,免得被我拖累。
隻是這一去,山高水遠,前程不定,怕是此生無緣再見了。
就在我轉身想離開的,房梁上忽然落下一個人,從背後緊緊擁住了我。
「秦昭?」
我一愣:「你沒走?」
秦昭聲音悶悶的,沒了往日的跋扈猖狂,嬌氣了許多。
「要走的。」
「隻是臨走之前,還想再見你一面。」
「你不是一直問我,我這樣的人,怎麼會甘願嫁給你?」
「當年,我和皇妹爭儲失敗,不得已退避東夏,韜光養晦。」
「但我心中不服。」
「明明我文韜武略,治國之策,皆勝過皇妹,母皇為什麼這樣偏心,要把皇位傳給我那皇妹。」
「難道就因為,她是女子,我是男子,所以不管我做得再好也沒用嗎?」
「當初我贅你的時候,圖的就是你皇太孫的位置,指望著說不定哪日你得了權威,替我劍指北周,奪了我皇妹的天下。」
「誰知……你這麼不濟。」
聽到秦昭的話,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竟不知,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期望。」
秦昭:「我要走了,你還笑得出來?」
「北周傳來消息,我皇妹病逝了,隻留下一女, 尚在襁褓之中。」
「臨終託孤, 請我回去臨朝攝政。」
我呲起個大牙哭。
親親夫君要離開我了, 但我連挽留他的勇氣都沒有。
過了今日沒有明日的我,有什麼資格阻攔他, 去成為更好的自己呢?
反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了北周, 要好好地。」
「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自己打回去。」
「這個休書你拿著, 要是遇見了更好的娘子, 別耽誤了自己……」
氣得秦昭牙根痒痒:「許零!!!」
14?
秦昭走了,我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打開書房的密室,我在裡面看到了我生身母親景和太女的畫像。
兩邊的架子上, 是一些她生前用過的東西。
我在架子上逐個地翻找, 終於在一個木匣子之中, 找到一個金鎖。
其實關於小時候的事情,我不是全然沒有任何記憶。
依稀記著,有這麼個東西,是當年父妃服毒自盡前交給我的。
她說這個東西,能幫我奪回一切。
原本我沒放在心上。
直到遇見沈狸,聽他說起西陵狼王的藏寶圖。
若那東西當真這麼重要,我想,我應該還給他。
將那金鎖搗鼓了一陣, 果然在鎖孔的夾層之中, 掏出一張小小的紙條。
張開一看, 果然是一張地圖。
看地形, 赫然是西陵王室中興之地,聖山蒼狼山。
我將地圖收起, 想著帶出去。
若是有朝一日見到沈狸,要將東西交給他。
卻聽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當即躲在架子後面,卻見許將軍從外頭進來了。
「殿下別怕, 是末將!」
「許將軍!」
我看見許將軍, 忍不住撲到了她的懷裡。
畢竟, 她可是當了我十二年的母親。
即便她告訴我, 那些都是假的。
許將軍溫柔地拍著我的肩膀:「殿下別怕,黎司空正忙著和西陵人狗咬狗,我等趁機護送殿下出城, 離開雲都再說。」
佔得嫡長夫的位置,儀態萬千,氣度不凡,高貴冷豔。
「(再」等黎錦回來的時候,看見的隻剩一片廢墟。
我在暗處看著他高聲大喊我的名字, 要往火場裡衝。
「許零!許零!」
被手下人SS抱住。
「大人!大人三思啊!」
「火燒得這樣大, 殿下她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黎錦撲在地上, 口中喃喃念著:「不……不可能……娘子她說過,不會拋下我的。」
我看著黎錦失控的樣子, 默默閉上了眼睛。
許府沒了, 我們的家沒了。
我也要拋棄許零這個身份,成為上官零。
父母親族的血債,我不能不報。
黎錦,從此, 你我再無歸途。
再見面,便是仇敵,不S不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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