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突然長出了魚尾巴,為我測靈的大人說我覺醒了稀有的鮫人血脈。
一直擔心我長出蛇鱗的姐姐松了口氣,用她冰涼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和我說等我徹底適應了分化之後,就帶我去海邊造一座房屋。
我說好。
我想,還好姐姐可以在地面上生活,不然咱們家就沒人賺錢啦。
隻是在姐姐二次分化時,她長出了一對鹿角。
鹿角,蛇身。
她是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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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姐姐消失後,我便一個人躲在城外的護城河裡,河裡會有達官貴人吃剩下的飯菜,即便被水浸湿了也還算美味佳餚。
據測靈的大人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分化的。
而每個孩童十歲時,便開始了第一次分化,十六歲時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則看個人沒有固定時間。
第一次分化與第二次分化相同,都會長出同一種獸類的一樣器官,第三次卻分為未完成與完成。
未完成的,自然也隻能夠分化出一種來,完成的卻有可能真的成為那種獸類。
有許多碌碌無為之人,別說第三次分化,就連一次也分化不了,終身隻能做個無用的百姓。
說這話的時候,大人頭上屬於白鵠的羽毛微微下垂,見我不錯眼地瞧著他沒有絲毫不耐煩,對我說:「倘若池小姑娘能夠分化出鳥類的翅膀,或許能夠像我一樣。」
二次分化後,這位大人有著白鵠的頂冠與雙翼,能夠在天際翱翔。
或許是我的神色太過明顯,姐姐昂著上半身爬來,青色的蛇尾上閃著金屬的色澤。
「珠珠想要做什麼呢?」
我想了想,說:「我想,我想做人。」
聽見這話,白鵠大人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卻沒說什麼話,轉而去同姐姐說:「池姑娘還有不久便要進行二次分化了,屆時若家中兩人同時分化,需要提前做準備。」
姐姐衝白鵠大人笑了笑:「是,多謝大人提點。」
等到白鵠大人走了之後,姐姐看著我肉嘟嘟的腳丫子,伸出手捏了捏:「珠珠,你想做人?」
我點點頭。
我不想長出翅膀,也不想生出魚尾,又或者變成其他什麼,做人不好麼?
「紙鳶也一樣可以飛上天,木船也一樣可以下海,為什麼一定要分化呀,我想當人。」
姐姐笑了:「珠珠是不是怕自己也長出姐姐這樣的醜尾巴?」
那蛇尾猙獰恐怖,比起蛇更像是蟒,我確實有些害怕,但是也騎在上面玩耍了許多年,故而搖了搖頭:「不醜。」
姐姐不信,卻還是笑了:「你呀。」
她說:「分化是要靠個人運氣的,姐姐隻希望珠珠的手不要變成爪子,臉上不要長出蛇鱗就好。」
「人之所以為萬物靈長,不在其身,而在其智。珠珠,擁有了獸類的身軀就不是人了麼?」
姐姐用寬大的蛇尾將我纏在懷中,輕聲哄我:「珠珠不要害怕。」
如今我確實生出了鮫人尾,是青中帶蒼的顏色,能夠很好的隱藏在護城河並不潔淨的河水當中。
這也是姐姐失蹤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珠珠,去河中!海中!」
說罷,她便一頭撲進了無盡的夜色當中。
隻是這裡沒有海,我隻能躲進了護城河裡。
河水又冷又髒,也沒有魚,好在我也並不喜歡魚,更不喜歡吃活魚,故而對我也沒有太大影響。
最多的困惑就是姐姐去哪了。
她是龍,她能夠完成第三次分化麼?
我們的君王,就是一條活了數百年第三次分化未完成的鳳凰,他會容忍姐姐的存在麼?
「咦,這裡怎麼有個小姑娘在水中?」
突然傳來的話語讓我受到了驚嚇一下子縮進了帶著油花的河水當中,下一刻,卻有個溫熱的手掌伸了進來,一把將我提溜出水面。
看著我掙扎的樣子,狐狸眼郎君笑了:「原來是個小尾巴。」
2
狐狸眼似乎是個達官貴族,且不是個正經人,當他把我抗在背上背回家的時候家中老僕人見怪不怪,隻是勸了一句:「少爺身份尊貴,怎麼什麼東西都能在您背上呢?」
狐狸眼隨意應了一句後便去荷花缸裡舀了一瓢水澆在我的尾巴上。
見我還是快要被渴S似得,他笑了笑,也懶得再澆水,直接把我放進了一人高的荷花缸裡面。
隻聽他說:「小尾巴,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身上還有護城河裡的水草,那是我拼命撲騰是纏上的。
此刻狐狸眼趴在缸邊看被荷花打了滿臉的我,說不上誰比誰更狼狽。
我說:「呸!」
狐狸眼恍然大悟,轉頭對拿著幹燥衣服趕來的老管家說:「替佩佩小姐準備些吃的,嗯,在挖個池子吧。」
老管家無奈應下。
狐狸眼回屋換衣服後,他上前:「佩佩小姐……」
我本想說我不叫佩佩,卻也不敢說自己的名字,畢竟有尾巴又叫池珠的,一聽就知道是龍女的妹妹。
於是隻能忍著,躲在荷花缸的地下。
隻是荷花缸太擠,缸底又全是淤泥,狐狸眼這次不需要把手伸進水裡,他一撥弄就能揪住我漂浮在水上的頭發。
「小尾巴,」狐狸眼悠闲地攪著我的頭發,「你今年幾歲了?」
我把頭發摸摸往下拽,卻被他拉住,吃痛之後我隻能任憑他作為,恨不得用牙把頭發咬斷。
許是見我久久不搭理他,狐狸眼也覺得沒趣。
他說:「我可是讓你騎過了我的背了,小尾巴,你可知道這是多大的臉面?」
我尋思誰稀罕呢,本來我在護城河裡待得好好的,頂多有些吃不飽穿不暖,加上擔驚受怕,加上臭氣燻天,加上…
總之我也是能活下去的,卻被人陡然帶回家,誰知道他要做什麼呢!
要不是他不知道我是誰,很可能不是為了針對姐姐,我都想一尾巴抽在他臉上!
「少爺……」
老管家看著自家少爺將剛換上的衣服再次弄得半湿,無奈道:「夫人請您過去。」
提起夫人,狐狸眼玩我頭發的手一頓:「知道了俞叔。」
他把我的頭發放開:「走了,小尾巴。」
隔著缸,我聽見狐狸眼吩咐老管家俞叔池子就在他院子裡挖,挖完了直接把我倒進去。
氣得我牙痒痒。
3
這裡是秦府,家主早已過世,府中唯有秦夫人鼎立門楣。
秦夫人是個一次分化後有狐狸尾巴的穩重婦人,而狐狸眼則是她唯一的兒子,可惜的是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卻一直是個人。
對於兒子的人形,秦夫人沒有如何,反而是老管家俞叔長籲短嘆,感慨少爺怎麼可以和自己這些下人一樣呢?
「秦聞他自己都不在意呢。」我安慰俞叔。
挖池子是俞叔監工的,一來二去也和我熟了。
從小姐姐就說我是個沒心眼且記吃不記打的,遲早會被賣了還幫人數錢,我雖然不覺得自己這樣蠢,可是現在還是忍不住安慰俞叔。
我說:「何況……當人不是很好麼?我連水都離不開,討厭S這條尾巴了。」
「那是因為你不懂將分化之力收為己用。」
我一愣,轉過頭隻看見一個背後有蓬松尾巴的紫衣婦人,她眉眼之間與秦聞有三分相似。
「夫人。」俞叔在我身旁衝她行禮。
我也學著喊了一聲:「見過夫人。」
秦夫人朝我走來,看了一眼我的大尾巴:「你就是……佩佩?」
我忽然一陣心虛:「夫人可以這樣喊我。」
秦夫人是為了我而來,她聽聞自家不正經的兒子秦聞不僅小小年紀就把女子往家裡帶,還特地為了她在院子裡挖了一個池塘隻為了哄人開心之後就坐不住了。
前來一看,卻發現我才十一歲。
秦夫人看完之後神色卻並沒有放松,反而問我:「佩佩的姓氏呢,是什麼?」
正在我遲疑的時候,狐狸眼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當然是和我姓!」
他理直氣壯地對上自家母親的雙眼:「小尾巴是我釣上來的。」
好囂張。
我想,默默抱住自己的尾巴,我可從來不敢這樣和姐姐說話,他不怕挨打麼?
轉頭我又想起來,要是秦夫人生氣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丟回護城河?
於是我很期待地看著她,卻發現秦夫人沉吟著點了頭:「既如此,便交給你了。」
?
不是,秦夫人您都不管管嘛?您甚至不打他屁股嗎!
在我震驚的目光當中,秦夫人衝我微微頷首:「小兒頑劣,佩佩姑娘多加擔待。」
就這樣?
身後秦聞還在幸災樂禍:「在母親那邊過了明路了,俞叔,以後佩佩就按照……」
我轉身咬牙切齒,心想秦聞要是敢說把我按照寵物魚一樣養,我就把這個玩意拖下水淹S他!
「按照表小姐的待遇。」
說完,秦聞仿佛才看到我惡狠狠的目光,衝我笑了笑:「佩佩,我對你好吧?」
「……呸!」
4
秦聞最喜歡的,似乎就是陪我玩樂。
這個年紀,書也不讀,也不去準備二次分化,整天在池塘邊和我玩撿東西的遊戲。
「你是不是把我當狗!」
又一次在池裡把他指定的東西找出來,我終於反應過來:「是不是!」
正要誇「佩佩真厲害我又輸了」的秦聞摸了摸鼻子:「不是。」
他看著我,很真誠:「佩佩,這是為了你好。」
我哼了一聲:「編!」
誰知秦聞卻不說了,反而問我:「佩佩,你想不想上岸?」
猛然提起這個,我愣住。
片刻之後才說:「……不想。」
「真的不想麼?」
秦聞再三追問,我心裡委屈又煩躁,隨手抓住正好在我身邊遊過的小金魚砸在他身上。
我並沒有刻意瞄準,秦聞一個閃身就躲了過去。
小金魚落在幹燥的地面上,撲打幾下,渾身裹滿了泥土。
我說:「我能麼?」
於是秦聞不在問。
誰知第二天他就龇牙咧嘴地走了過來,一副受了家法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想去看他的屁股腫沒腫。
察覺到我的視線,秦聞挑眉:「瞧什麼呢?」
「屁股。」我十分老實誠懇。
對於我的老實誠懇,秦聞並不以為是個優點,他捏著鼻子誇我:「鮫人也有屁股,瞧你自己的去。」
我雖然年紀小,也不聰明,但是猜起東西來還是很準的。
譬如現在,我總覺得秦聞挨打是因為我。
「佩佩,」秦聞拿著竹竿戳我的尾巴,「一時半會沒辦法讓你上岸了,但是我還有兩種辦法。」
「什麼辦法?」
我抓住竹竿的另一頭:「別戳了。」
秦聞說,要麼呢是給我在整個秦家挖一條水路,從大門口通到後院,有人走的地方,就有水流。
被我嫌棄拒絕了之後,秦聞笑著說:「那就隻有第二種辦法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衝我笑:「佩佩,你想去哪裡我背你去哪裡。」
……
我呸了他一聲:「你要我渴S在你背上啊啊?」
秦聞笑得神秘,又或者是賊兮兮的:「不會,在我背上你可不會S。」
「不過缺水確實是個問題。」
帶著這個問題,秦聞興衝衝地來,屁股歪歪地走,我到底也忘了問他為什麼挨打。
又過了幾日是俞叔先來看我,他把食盒遞給我,然後把魚食撒給金魚。對我和對金魚都很慈愛。
「佩佩小姐今年十四歲了吧,再過一年也要二次分化了呢,要是能夠分化成功,佩佩小姐就可以開始相看人家了。」
世情如此,十六歲少年男女開始相看人家,天上飛的也敢相水裡遊的,歲數長的也願意相壽數短的。
提起相看人家也是很平常的事,並無羞澀。
畢竟交配這種事,在分化之後就少了人的倫常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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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