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和程悱一樣。
從來就不一樣。
程悱眼裡的光最終一寸寸暗下去。
風箏遇到狂風,玉石俱焚。
11.
轉眼間,陵城的兇S案因為程悱的親自偵辦進展飛快。
已經捕獲團伙中的兩人。
想來不用多時就能完全偵破,程悱屆時也可以回京復命。
我依舊是在醫館裡苦哈哈的給嚴歧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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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剛要下班餘光撇過櫃子裡一枚有藍色印記的銅錢,馬車走到半路我才驀然想起來。
府衙前幾日放出的告示上寫了。
十幾起兇S案的被害人都是店鋪老板,都曾在遇害前收到一枚泛藍的銅錢。
這些個店鋪都生意繁忙,誰都不會在意銅錢上的一點顏色到底是反光還是本來就刻上去的,因此這條線索始終沒有被發現。
趕緊讓車夫掉頭,然而路上集市卻突然堵了,我隻好帶了幾個侍從一路跑回去。
氣喘籲籲回到醫館,本該閉館回家的嚴歧正坐在診臺前為一對夫妻診治。
我眼尖的發現,那個陪著妻子的丈夫袖中有一點銀光閃爍。
故作鎮定的繞過這對夫妻,我走向嚴歧,嚴歧正疑惑著我為何突然折返,卻突然面色一變。
我立刻本能的向前一撲,躲過了身後那個男人的襲擊。
閉館後的醫館突然折返又帶著隨行侍從的我,還是被發現了端倪。
這對夫妻是練家子,我帶來的侍從人數太少,不是對手,情況陷入焦灼時,程悱帶著一堆官兵趕到。
「雙鶴,終於找到你們了。」
程悱帶來的官兵中一個等級較高的人興奮的開口。
「你們,串通好的?」
雙鶴夫妻二人驚覺被騙,怒上心頭,一人撲向程悱,一人拿刀衝向嚴歧。
霎那間根本來不及權衡,我立刻跑向最近的嚴歧,在刀尖寒光掠過時拉了他一把。
程悱有人保護尚且能敵,嚴歧正想抵抗,卻被迎面撒了一片粉末,頓時面色一變,痛苦的按住心口。
雙鶴下手前也打聽過,嚴歧自小就有哮喘症,鳳仙花粉最能誘發。
「嚴歧!」
藥箱,賬簿,但凡能阻擋他一點的都被砸了去,然而雙鶴卻鐵了心要嚴歧的命一般衝過來。
情急之下隻能抱住發病中難以呼吸的嚴歧,用身體去擋。
然而意料中的劇痛卻沒有發生,黏稠的血液滴在我的裙擺上,我後知後覺的轉身看去,千鈞一發之際,程悱衝了過來,用手臂擋下了這一刀。
後續趕來的官兵立刻趁機制服了二人。
「藥……」
嚴歧咳嗽著,眉頭緊皺,捏住我的手。
我立刻回神,飛也似的衝過去拿了藥箱翻出藥給他喂下去。
他小時候就因為這個病差點S過一次。
到現在還是我的陰影。
「沒事了,沒事了。」
我拿了水給他一邊順氣一邊安慰。
等安頓好嚴歧再想去找程悱後醫館內隻剩下收拾殘局的官兵,程悱已經被帶回府裡診治。
「等裘大小姐記起我們大人,我們大人早失血過多走了。」
一個程悱的幕僚譏諷著道。
我慢一拍的低頭,發現裙擺上的血暈染了一大片。
一瞬間,心慌如麻。
「裘大小姐好狠的心。」
「新歡舊愛,竟然一點猶豫都沒有,可憐我們大人一片痴情,為你……」
旁邊一個幕僚戳了戳他,示意他閉嘴,那幕僚才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微微發抖的手攥緊染血的裙擺,我攔住那兩個幕僚。
「帶我去見他。」
12.
大夫在屋內給程悱處理傷口的時候,程悱的幕僚看到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眼睛都紅了。
一時情緒再也忍不住,恨不能將程悱前世今生為我受得委屈都列為我的罪狀。
我這才知道,我爹入獄那件事是程悱和我爹聯手做的一個局。
原來「間玉」一案是我爹在京城的S對頭搞出來的髒事,那人一天到晚在商路上攔我爹的道,各種使絆子,就想有朝一日把我爹踢出京城首富一列,取而代之。
「間玉」案中明明自己是罪魁禍首卻想渾水摸魚拉我爹一把。
程悱就此與我爹共謀做了個局引出他來。
順便能借此功為我爹光明正大謀個方便的官職。
程悱算無遺策,然而卻唯獨算錯了我爹和他不是一條心。
我爹很早就看他不順眼,或者說所有讓我傷心難過的東西他都平等討厭。
我爹就借著入獄這一環給程悱玩了個計中計。
比起官職,他要謀的就是我徹底對程悱S心。
他甚至提前打點好關系,讓我可以在他入獄後來看到他受苦的樣子。
怪不得那天我去獄中看我爹一副頹廢樣,被放回家又神採奕奕的。
我果然如他所想的直接對程悱失望,並且讓他放了我爹。
我爹就這麼一石二鳥,美美出獄帶著我遠走高飛沒給程悱追上一點,留下一堆爛攤子讓程悱打理,困住他。
等程悱解決「間玉」一案,我們早已回到江南老家。
程悱又困於朝中事務,皇上根本不可能放人讓他追來。
後來便是我在江南滋潤的三年,程悱在前群狼環伺中作為皇帝的眼,嚴防S守皇權,打下一批心有不軌的亂臣賊子,平亂革新,削弱了幾個勢大的世家。
甚至還抽空平反了自己祖父的冤案。
如此能人自然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在世家削弱,平民官員被重用的當今可以說站在權力尖尖之上。
年紀輕輕,位極人臣,青年才俊,還長相俊美。
不知是多少貴女的夢中情人。
其中愛慕最甚的就是薛家嫡女薛绾,甚至在中秋宴上向聖人請旨賜婚。
薛家那時穩固皇權有功,風頭正盛,兩人又是郎才女貌,聖人倒是樂見其成。
然而程悱當場拒絕了。
理由是,「已有婚約,未婚妻在江南等他。」
薛家女悲傷不已,改投北世子懷抱。
為這事北世子幾次在朝廷上給程悱使絆子。
一解決完前朝的動蕩,程悱就開始準備來江南找我。
陵城一案本來根本用不著程悱來,是程悱幾次向聖人請旨才來的。
聽到這裡,我整個人都懵了。
最後隻能磕磕絆絆的說了句,「他不喜歡薛绾,還總是幫她說話。」
那個幕僚恨鐵不成鋼的瞪著我,「大人幫她說話,但是最後結果又是利於誰的?」
我一噎,記憶裡的蛛絲馬跡終於浮上來。
那時薛绾與侍女背後罵我,我氣的傷了薛绾,那時隻記得程悱幫著她說話,程悱看著生氣卻是叫我回房,壓根沒有讓我服軟道歉。
最後我氣的發瘋差點害S薛绾,程悱眼見事情嚴重了隻能讓我道歉。
然而我最後甚至還放了狠話,一點腰沒彎。
當時在氣頭上不覺得,此刻回想才覺得冷汗涔涔。
故意傷人一事,我就這麼態度囂張的在當事人面前放狠話,最後一點懲罰沒有輕飄飄的揭過了。
「當然,你現在再犯錯,大人也不會那樣了。」
我眨眨眼,有點心虛。
我傷了程悱的心了。
那幕僚卻嘆了口氣道。
「大人不會再這樣幫你,他知道你聽不懂,會傷心會生氣。」
「所以他幹脆直接偏袒你。」
我愣住,心一瞬間變軟。
「那你說,我現在回去找他,他還願意理我嗎。」
幕僚斟酌半晌,誠懇道,「不好說。」
果然,程悱一醒就對我態度冷漠。
「無礙,不勞裘大小姐掛念。」
完了,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要疏遠冷漠。
13.
幾經折騰,我和程悱又回到了最初的模式。
「程悱,這是天香酒樓燉的雞湯你嘗嘗。」
「程悱,你傷口痒嗎, 要我給你撓撓嗎?」
「程悱,你渴嗎, 喝茶嗎?」
「程悱, 你想出去玩嗎?」
……
然而和之前不一樣的是, 之前的程悱還會讓我滾, 現在的程悱對我隻是一臉平靜。
「這些事府中僕役會做。」
我可憐兮兮的摸他的手, 低頭認錯。
「那天是我不好,你都為了救我受傷了, 我卻隻關注到了嚴歧……」
程悱輕輕抽出手,垂眸, 看不出神色。
「無礙, 查案救人, 分內之事罷了。」
我不泄氣,繼續解釋道。
「那是因為嚴歧他從小就……」
程悱翻過一頁書, 出言打斷。
「無需和我解釋, 裘小姐的偏愛喜歡與我無關。」
「程悱!」
我一時有些惱了。
「那我們的婚約你也要說與你無關嗎?」
程悱翻書的手微微頓住,「既然你我都不滿意這樁婚事, 不然就尋個日子解除婚約吧。」
「不用!」
我氣惱的伸手, 從程悱腰間解下那兔子荷包, 婚書果然還被放在裡面。
「說不喜歡不在意那為什麼還要帶著這個荷包。」
我一邊拿婚書一邊碎碎念。
「隻是忘記……」
撕拉一聲, 將程悱未說完的話堵了回去。
那紙婚書在我手中化為碎片。
「你不願意, 我現在就毀掉。」
「你就看著我嫁給別人吧!」
走之前我回頭看了眼程悱,他坐在桌案後低頭看著地上一地的碎片出神。
此時天光正好,透過窗楣落在他的眼角。
光影深淺, 像一副漂亮的畫卷。
回去我就讓我爹安排了選婿招親。
茶樓熱鬧,來報名的人也很多, 我坐在二樓愁眉苦臉。
這麼多人,怎麼就沒有一個是我要等的。
從日出等到日落, 我爹上來問了幾回。
我從氣定神闲的, 「等一等。」
到後來氣急敗壞的在樓上轉圈。
「混球,真不來啊!」
西山的霞光絢爛,驀地,樓下一身雲水藍的袍子晃眼的緊。
身量挺拔,面容如玉。
走到正對窗戶的樓下, 他抬眼朝我微微一笑, 千萬繁花盛開一般, 近旁響起一陣驚嘆聲。
「真漂亮啊…..」
我先是晃神了一瞬, 後看見他在招親冊子上寫了自己的名字,我瞪大眼震驚道。
「你來湊什麼熱鬧?」
嚴歧笑著,欠揍的挑眉, 「我樂意。」
日暮西山, 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然就嚴歧吧, 知根知底的, 我跟你世伯去說。」
「程悱,前來求親。」
「(「」「等一下,那邊又來了一個!」
「這個更漂亮啊!」
「我還是覺得嚴大夫比較好看。」
「沒品位。」
江南茶樓, 人群的低呼聲中。
金質玉相的男人從馬車上下來,在冊子上端正寫下自己的名字。
「程悱,前來求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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