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就是個殺豬的

我在河邊撿到一個昏迷的貴婦人。


 


一天一碗豬油拌飯,她的身體漸漸好轉。


 


後來,一大群虎衛浩浩湯湯來到了我的肉鋪店,對貴婦人跪安:「恭請主母回侯府!」


 


為首的注意到一旁戰戰兢兢的我:「你是何人?」


 


我慌忙回答:「草民城南第三個肉鋪店S豬···」


 


話未說完,貴婦人一把捂住我的嘴。


 


「這便是我那寄養在娘家的獨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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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河邊洗S豬刀時,遇到岸上衝上來一個貴婦人。


 


她整個人昏迷不醒,滿身的綾羅綢緞也被水裡的石子割得道道裂口。


 


裂口處露出青紫的傷口。


 


手裡卻緊緊握著一個金子打造的平安鎖。


 


我摸了摸她的鼻息,還有氣。


 


便脫下身上的外衣,罩在她的身上。


 


然後一手拖著S豬刀,將她扛回了家。


 


床上的草席還算幹淨,我將她身上湿透的衣服換了,將她躺放在席上。


 


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床棉被,嚴嚴實實地將她蓋住。


 


可是她的身子還在顫抖,渾身發涼。


 


我從後院的茅草堆裡取了一堆茅草,在炕上燒起了一把火。


 


整個屋子裡暖和極了,貴人的渾身也逐漸回暖。


 


可是卻還是昏迷著,嘴裡念叨著一個名字。


 


「阿念,阿念。」


 


看來這個名字的主人對她很重要。


 


我就著火烘著這些衣物,心裡卻發起了愁。


 


這麼不醒總不是個事。


 


看著樣子,應該是生病了。


 


平常我生個病,決不會找郎中。


 


費錢,就過來瞅兩下,開個幾副藥,就是好幾兩銀子。


 


簡直是心黑得厲害。


 


不如喝一碗胡椒湯,吃一碗豬油拌飯來得實在。


 


可是。


 


我看了眼床上的貴人,她的皮膚如羊脂白玉般細膩溫潤。


 


一看就是從小金枝玉葉長大的。


 


我從箱子底下的暗格裡翻出了一袋碎銀子。


 


咬了咬牙,請了城北的郎中來。


 


郎中果然心黑,趕路費就是一吊銅錢。


 


摸了摸貴人的脈搏,又是兩吊銅錢。


 


最後開了兩副湯藥,足足五吊銅錢。


 


最後統共一算,竟然花了我半袋子碎銀。


 


我心疼地掏銀子,郎中看著那個貴人,也狐疑地問我:「丫頭,這婦人與你素不相識,何苦要救她?」


 


「莫非,你是看上了她手上那個金子打的平安鎖。」


 


「那可是個寶貝,老值錢了。」


 


我將銀子拍到他的手上,將他整個人踹出了房門:「胡說個什麼。」


 


「你若剛把今天的事傳出去,以後你家就別想在我的攤子上買到肉。」


 


2


 


為什麼要救這個貴婦人呢?


 


其實原因真的很簡單,就是我遇到她了。


 


阿娘說過,做人要行得端坐得正。


 


總不能見S不救。


 


我在爐子煎熬著湯藥。


 


湯藥很苦,我又掰了一小塊方糖丟下去。


 


一勺一勺喂了貴人喝下去。


 


這藥貴有貴的道理,貴人喝完一碗湯藥後,竟然悠悠轉醒了。


 


一睜眼,看到我,又環視了四周,愣了神:「這是?」


 


我將遇到她的來龍去脈講清。


 


貴人紅著眼睛聽完,又瞧著手上的金鎖,忍不住抽泣起來。


 


「阿念,阿念···」


 


「我的女兒啊。」


 


我沒怎麼見過婦人這樣哭。


 


隔壁的王大嬸倒是經常哭,哭她那不成器的丈夫。


 


可是她總是邊哭邊拿把菜刀往案板上砸,半點柔弱不見,隻讓人覺得虎虎生威。


 


而眼前貴人哭得卻是讓人肝腸寸斷,感同身受。


 


我摸著腦袋,正思考如何安慰。


 


生怕她哭岔了氣,再暈過去。


 


就在這一籌莫展之際,房門被推開了。


 


進門的是我舅舅一家。


 


他們一進門,沒管這屋裡還有個人在哭,舅娘便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笑得熱絡。


 


「林丫頭,聽徐屠夫說你今天賣豬肉生意好得很。」


 


「想來這些年你也攢了不少錢。」


 


「你看你這個表哥也老大不小了,要討個媳婦了。」


 


「你知道的,你舅舅沒本事攢不下錢,你看,都是一家人,這錢···」


 


三言兩語,交代了來意。


 


來向我要討媳婦的錢的。


 


我搖了搖頭:「舅娘,來得不巧,我恰好沒錢了。」


 


舅娘面色一急,聲音高起來:「林丫頭,你個沒良心的。」


 


「你爹娘S得早,是我們家把你養大的吧,現在你表哥要用錢了,你倒藏著掖著了。」


 


「你表哥是家裡唯一的男苗苗,你就這樣看著他討不上媳婦?」


 


「快點把錢交出來,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還給我耍心眼子了。」


 


舅舅也在一旁幫腔:「林丫頭,你舅娘說得對,你表哥討媳婦是頭等的大事。」


 


「你一個姑娘家,自然要幫你表哥一把,好讓咱們家延續香火。」


 


長得滾胖的表哥也哼了一聲:「我看,她就是想嫁人了,偷偷攢彩禮咧。」


 


三人互相配合,誓要從我這裡榨出點銀子來。


 


我將裝銀子的袋子往桌子上一倒,隻抖落出幾個碎銀。


 


「我說了,沒錢了。」


 


舅娘兩眼一橫,將這幾個碎銀收了袋子裡,就要去翻箱倒櫃。


 


「你個小浪蹄子,有什麼要用錢的地方?」


 


「一定是將銀子藏起來了。」


 


正當我和他們僵持不下之際,貴人突然發了聲:「各位,是我不好。」


 


「想來林姑娘是為了我,去找了郎中診治,才破費了的。」


 


說罷,她便伸手往頭上摸去。


 


可是河裡湍急的水流早就將她頭上的發簪衝得個一幹二淨。


 


連帶著身上其他的珠寶。


 


貴人摸了個空,抱歉地一笑。


 


斟酌著開口道:「這些銀子,我日後定會加倍奉還,還請幾位不要為難林姑娘···」


 


話還沒說完,舅娘眼尖地盯上了她手上的平安鎖。


 


眼睛都直了,幾乎要一把撲上來:「那等得上什麼日後,我看你手上的平安鎖倒是個值錢的。」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家林丫頭救了你一命,你便用那個平安鎖來換吧。」


 


3


 


貴人面色一白,握著平安鎖的手攥緊了幾分:「夫人,這平安鎖與我遇難的孩子有極深的淵源。」


 


「恕我實在不能將它交予你。」


 


舅娘呸了一口:「前腳剛說要報恩,後腳就反悔。」


 


「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這個金子打的鎖。」


 


「你今天若是不給,那我們一家就不走了。」


 


「林丫頭是為了救你才花了銀子的,要是我兒子娶不上媳婦,也就都怨你。」


 


貴人的面色白了又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如狼似虎撒潑的舅舅一家。


 


手上有了些猶豫。


 


醒來時本就落了淚,現在的眼眶便更紅了。


 


「阿念,阿念···」


 


「也罷,終究天人永隔,徒留一個念想罷了。」


 


「阿念,娘對不起你。」


 


攥著平安鎖的手松了松。


 


舅娘見狀,就要來奪。


 


我大喝一聲,終是忍不了了:「你敢?」


 


說罷,拿起案板上的S豬刀將舅娘攔住。


 


「她說了不想給,你搶個什麼?」


 


「而且你家兒子娶不上媳婦關我什麼事?你們自己好吃懶做天天找我借錢,現在要討媳婦了知道急了?」


 


「你家兒子討不上媳婦是活該,身子比我S的豬還壯,哪家姑娘看得上他?」


 


舅娘面色漲紅,看著我橫在桌子上的S豬刀,又不敢上前。


 


隻能號啕大哭:「我們家養了個白眼狼啊!」


 


「從小把你拉扯大,結果現在卻這樣狼心狗肺。」


 


我冷笑一聲:「拉扯大?我爹娘留下的房產全被你們吞了,搞得你們一家吃了多大的虧似的。」


 


「要滾就快滾。」


 


說罷,我揮起S豬刀,往舅舅一家逼近。


 


「你···你···你!」


 


舅娘又氣又惱,但是又礙於S豬刀,終是步步後退。


 


而好吃懶做不幹農活的舅舅和胖成個球比豬還難S的表哥自然也是手無縛雞之力。


 


隻能恨恨地被逼退至門外,灰溜溜地走了。


 


4


 


我將房門重新關好,又將S豬刀放回原位。


 


轉頭一看,貴人真驚奇地看著我。


 


眨了眨眼睛,噗得一笑。


 


「林姑娘,沒想到你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卻···」


 


她一時找不到形容詞。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走到了她的面前,將平安鎖往被子裡掖了掖。


 


「你是落難了來這的吧,我們這地方人窮,沒見過什麼好東西。」


 


「你小心點,別再被有心人看到去。」


 


貴人感激地點了點頭,看著手裡的平安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惜了我的孩兒。」


 


我又將一碗熬好的湯藥端到她面前:「夫人,你的孩子如果在天有靈,肯定也不願看到你受苦。」


 


「要好好地活著,才對得起底下的人呀。」


 


貴人的睫毛一顫,緩緩地點頭。


 


開始慢慢喝藥。


 


我也在一旁開火生飯。


 


這位貴人四肢都纖細,面色還透著病態的白。


 


總歸是不太健康。


 


思來想去,我咬牙往鍋子裡倒了點豬油。


 


米飯浸了豬油,一熟透,柴火香伴著醇厚的脂香,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撒了點蔥花提味,又臥了個煎得金燦燦的荷包蛋。


 


最後,我又往飯裡撒了點自己釀好的醬油,配上了幾塊今早還剩下的排骨,將它們蒸好拌在一起。


 


一個大碗盛好,我遞給了貴人,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貴人看著這碗豬油拌飯,卻有些躊躇:「林姑娘,這···」


 


我爽朗一笑:「不夠的話,鍋裡還有。」


 


想來貴人這種養尊處優長大的,家裡自然是不差吃食的,所以一頓飯這點分量她可能看不上。


 


貴人卻又是被逗笑,然後將飯推到我面前:「林姑娘,我不餓,你吃吧。」


 


「那怎麼行?」我看著她消瘦的臉龐,皺眉。


 


貴人終於猶豫地道:「這吃食太膩,我往日沒這樣吃過。」


 


豬油拌飯诶!醬油蒸排骨诶!


 


這樣金貴的東西,貴人竟然沒有吃過?


 


大戶人家也吃不起肉嗎?


 


我忍不住發問:「那你往日是吃什麼的啊?」


 


「茯苓霜,潔粉梅片雪花洋糖,碧梗粥···」


 


貴人輕聲報出一些菜名。


 


有些我沒聽過,有些我聽過,但是幾乎所有的聽起來都不沾葷腥。


 


就算是一兩一個的螃蟹,也隻斂了蟹腿中最精細的一小截吃。


 


我一合掌:「難怪夫人你瘦瘦弱弱的,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長期吃這些東西哪行呀?還得是豬油拌飯,大葷大腥,才能把身子養好。」


 


說罷,我將這碗重新推到貴人面前,期待地看著她。


 


貴人看著我,終於試探地吃下了一口。


 


然後,又是一口。


 


最後,在我欣喜的目光下,吃了一小碗。


 


雖在不斷地喝水,但是面色卻紅潤了許多。


 


5


 


就這樣,貴人暫時在我家裡住了起來。


 


我每天都換著花樣給她做些豬肉吃,她的面色也逐漸紅潤。


 


雖然還是常常會看著那個平安鎖走神,但是整個人精氣神已經慢慢變好。


 


她還從那些綾羅錦緞中裁了珠寶出來,說什麼也要給我。


 


我拒絕後,貴人挑了挑眉,假裝帶了慍怒:「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


 


「我每天吃你肉鋪店裡的豬肉,總要付錢的吧。」


 


見她真要惱怒,我才好生收下。


 


貴人身子愈加好後,還主動提出要去我S豬的地方搭把手。


 


不過那豬她肯定是按不住的,可是她也不願意闲著。


 


我便讓她和我一起洗刀。


 


洗刀的時候,她跟我說起了她的遭遇。


 


原來,她的獨女小時候因為天象之說,被迫送到了西北的娘家那裡寄養。


 


可是後來,她的夫君迎娶初戀為平妻時,她才知道,所謂天象之說皆是虛妄。


 


不過是這對奸夫淫婦使的詐。


 


所以她便急急忙忙地回娘家去接女兒,卻不料女兒早就在前幾年遭了難。


 


她氣急攻心,又在回程途中遇到了匪徒。


 


便落了難。


 


這平安鎖,便是她當年親手掛在女兒身上的。


 


她的語氣帶著哀痛和悲憤。


 


最後,她怔怔地望著我,嘆了口氣。


 


「說起來,若是阿念還活著。」


 


「想來和林姑娘你一樣大,是個乖巧貌美的姑娘。」


 


6


 


一個月來,貴人的身體已經差不多好全了。


 


按貴人的話,比遇難之前的身子骨更好了。


 


舅舅一家自從被我趕出去之後,也沒有再來騷擾我。


 


可是,這一日。


 


我正在肉鋪店裡剁新鮮的豬肉。


 


而貴人在一旁替我熬著綠豆粥。


 


突然,一個市吏來到我的攤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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