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寧

 

我一凜，趕忙回答：「臣女不喜歡他。」

他挑眉。

 

我以為他不信：「當、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臣女前些日子遇到了一位高人，他說即墨將軍八字裡克妻，臣女怕S。」

 

重夷嘴角抽了抽。

 

也不知信沒有，空氣安靜沉默了半晌，他再次開口：「你為了退婚，拿孤當擋箭牌，就不怕父皇誤會，真的將你賜婚於孤？」

 

語氣裡帶了些恐嚇，以及別的什麼。

 

眸光幽深，似有滾燙。

 

我恍了下神，飄忽著別開視線：「聽聞聖上對殿下很是敬重，想來聖上肯定會尊重殿下的想法，如果殿下說不願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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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知孤不願意？」

 

我一噎，惶恐又震驚地看著他。

 

他眸中帶笑，卻沒有幾絲溫度。

 

一時讓人無法看出他是認真的，還是故意嚇唬人的。

 

我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認慫道歉。

 

「殿下，臣女知錯了，往後定不會再造謠您……」

 

他牽了牽嘴角，似是覺得無趣。

 

又恢復成往常的陰晴不定，把我趕下馬車，走了。

 

14

 

原本該是我和即墨羿的大婚之日，因為延遲了婚期，以至於當天，丞相府和將軍府，兩府上下氣氛都有些詭異。

 

我隻當不知，帶上婢女就去了菩提寺。

 

此次重生，應是上天對我的眷顧。

 

我理應去寺裡拜拜。

 

可我沒想到，太子竟也在。

 

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我腦子一抽，問他要不要一起逛逛。

 

他也不知怎麼想的，竟就同意了。

 

可我們一起在寺廟後山闲逛時，又碰到了即墨羿。

 

他穿著寺廟裡的衣袍，似是早就來了，不是專門來找我。

 

看到我和太子，他神色滿是寂落：「見過太子。」

 

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即墨將軍這是準備出家當和尚？」

 

重夷太子講話向來直接，惡趣味滿滿，喜歡讓人下不來臺。

 

即墨羿緊繃著臉，沒有展露情緒，反而還主動跟我們一起逛起來。

 

我本來和太子逛就壓力很大了，現在又多一個即墨羿。

 

我被夾在中間，身體繃得肩酸背痛的。

 

在準備過一條索橋時，突然出現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將我們三團團包圍。

 

他們的武器和武功路數，我在前世見過。

 

是大涼人。

 

他們似乎並不認識我和太子，以至於全程隻專注於攻擊即墨羿。

 

很顯然，這次他們就是衝著即墨羿來的。

 

應該是知道即墨羿準備領兵打仗了，所以想要铤而走險，在他去之前，先S了他。

 

黑衣人在確認太子和即墨羿身邊都沒帶人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暴露，一起加入戰局，想要快刀斬亂麻。

 

太子和即墨羿一邊保護我，一邊S出生路，我們很快就被逼到懸崖邊。

 

剛下過雨的地面隱隱有些裂痕，幾人在懸崖邊上打得筋疲力盡，終於隻剩下兩個敵人時，他們正一人對付一個。

 

空地突然一沉，隱隱出現了坍塌。

 

我站在坍塌位置之外，眼看著重夷和即墨羿因為地面坍塌而被敵人抓住機會，敵人的彎刀同時抬起。

 

我心猛地一驚：「小心！」

 

我撿起地上的彎刀，朝他們跑過去。

 

兩人同時看向我，以我的速度，我隻能救一個。

 

我猶豫地看了眼即墨羿，他眸中閃過一絲希冀：「阿寧。」

 

一旁的太子神色倒是平淡，似是早就猜到我會救即墨羿。

 

然而我理也沒理即墨羿，轉手就朝攻擊太子的那個黑衣人的後背刺去。

 

重夷一貫幽深平靜的眸子猛然怔住，似是不可思議。

 

而我朝他伸手，他伸手握住，借力一躍飛起，穩穩落地。

 

這邊的黑衣人失力倒下的同時，一旁的即墨羿也因被另一個黑衣人刺中，直直地往身後懸崖墜去。

 

我往他那頭望去，隻來得及看到他蒼白的神色，清冷自哀，口型微動，聲音很輕：「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

 

也沒有機會回答。

 

太子很快就把最後一個黑衣人解決。

 

我有些恍惚，拉著他下山。

 

「我們快去找救援。」

 

「擔心他？」

 

「……他不是還要上戰場嗎？要S也該是S在戰場。」

 

15

 

那天的最後，是太子的暗衛先找到了我們。

 

救援人員在對不知是生還是S的即墨羿展開救援時，太子問我要不要留在山上等結果。

 

我沉吟半晌，最後還是選擇了回家。

 

他也沒有多問，主動提出送我回去。

 

我是在第三天的時候，得知即墨羿被人找到。

 

人還沒斷氣，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

 

他這一出事，領兵出徵的位置就空了下來。

 

眼看著朝廷上下無人能頂替即墨羿的位置，最後太子主動站了出來。

 

聖上嚇了一跳，想要拒絕他上戰場，但太子向來隨心所欲，想要做什麼，沒人能攔得住他。

 

太子出徵前，聽說跟聖上要了一個恩典。

 

我本來還好奇是什麼，直到他出發前，找上了我。

 

「此次去戰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結束，你可願等孤？」

 

他目光灼灼。

 

我腦子有些蒙：「等你做什麼？」

 

他調侃：「早前，孤英雄救美，還收留你，日前你又在菩提寺救了孤。現在全京上下皆知你我感情至S不渝，你說呢？」

 

「……這都是謠言，殿下不是知道實情嗎，怎麼還……」

 

「謠言？」他淺笑，「你現在去外面同別人解釋，你看他們信不信你？」

 

「我何須他們信？」

 

「饒冉寧。」

 

他忽然叫我，神色認真。

 

我一怔。

 

「我當真了。」

 

他的自稱從「孤」變成了「我」。

 

幽深眸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偏執和瘋狂：「從你選擇救我，拉住我的手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你我之間的關系，不是你想結束就能結束的了。」

 

我心微微一顫，忽然有些慌亂。

 

「我已經跟父皇說了，回來就娶你。今日來找你，隻是通知，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有些惱怒他竟然不跟我商量，就單方面決定，咬牙道：「你就這麼自信你能活著回來娶我？」

 

「你之前不是給了我一份通敵名單嗎？還告訴我大涼那邊的出兵情況。」

 

我一噎。

 

之前告訴他告訴得那麼詳細，隻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有點價值。

 

沒想到現在會被他反將一軍。

 

「我可以信你嗎？」他忽然問我。

 

目光專注，又認真。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我沒說謊。」

 

他勾起唇角：「好。那便等孤凱旋吧。」

 

16

 

重夷這仗，一打就是半年。

 

寧青青依舊按照計劃去了戰場。

 

不過這一世沒了即墨羿的庇護，她在戰場上頻繁闖禍，惹得人人怨艾。

 

大戰勝利前夕，她急功近利，又一次如前世一般，被人抓到。

 

她被敵軍掛在城牆之上，敵軍企圖拿她威脅重夷，想讓重夷退兵。

 

哪知重夷聽都不聽，直接破城而入。

 

她最後雖然也是保留了一命，但四肢都被人砍斷，被送回京城時，我見過她一面。

 

她看到我，情緒特別激動：「都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二哥怎麼會不能上戰場，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把罪怪在別人身上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你大可以這樣自我說服。」

 

我上下掃了一眼她殘破的身體，隻見她一直憤恨地瞪著我。

 

我忽而一笑，靠近她耳邊：「你知道你那次被人綁架是誰幹的嗎？」

 

她震驚一瞬，後氣得臉鐵青：「是你？是你幹的？你算計的我？！」

 

「對啊。」我甜甜一笑，「這主意還是你給我的靈感呢，不是嗎？」

 

望見我眼底沒有溫度的笑，她也許是想到自己現下的處境，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而她前腳剛被人抬走，後腳即墨羿的人就來找我，說他家將軍醒了，想見我。

 

我有些詫異。

 

不過想起他出事前發生的事，我又猜到了他要找我做什麼。

 

大概是質問我為什麼不救他吧。

 

然而，我怎麼也想不到，時隔半年，我再次見到他。

 

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對不起。」

 

我愣住。

 

見我驚訝，他蒼白的臉色擠出一絲苦澀的笑。

 

「你也重生了，對吧？」

 

我震驚得瞪大雙眼。

 

他剛才還帶有試探的眸中閃過了然。

 

「果然……」

 

我皺眉：「你今日找我，就想說這些？」

 

他再次抬眸看我：「你可是因為那一箭恨我？」

 

「難道我不該恨你？」

 

「你可知，如果我不S你，又不能及時救回你，你在他們手底下，會經歷什麼？那可是比S還痛苦。」

 

我冷笑。

 

我怎麼會不知道，今日見到寧青青的時候，我就猜到她在被抓時，都受到了怎樣的凌辱。

 

隻是。

 

「即墨羿，你太小看我了。」

 

他微怔，似是不解。

 

我諷笑：「你又怎知我不會自S，保全所有人？你先入為主，覺得連寧青青那樣的人都不敢S，我又怎麼敢，於是自以為大義地幫我做出了選擇。你最後是獲得了所有人的稱贊，可我呢？我做錯了什麼，S後要被你們那樣羞辱？」

 

他的眸中從震驚，錯愕，到愧疚，最後變成了困惑。

 

我諷刺地看著他：「我都看到了，你為了寧青青，犧牲了生命。」

 

「你……」

 

「想問我怎麼知道的？」

 

他瞪大眼。

 

我目光森冷：「因為我從被你SS的那一刻，就一直看著你。你和寧青青，你們兩個人，可真惡心啊。一個踩著我的屍體，搖身一變，成了公正無私的戰神。一個拿著我寫的密信，冒領我的功勞，就成了大功臣。」

 

即墨羿張了張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在震驚個什麼，真是虛偽。

 

「忘了跟你說，你的寧青青剛才回京了，這一世，沒有你幫忙收拾爛攤子，她混得不是很好呢。看來她之前說的什麼保家衛國，為百姓申冤是做不到了，可能隻能嫁人了。你們感情這麼好，你會娶她的對吧？」

 

「……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我也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原諒，但我和青青不是你想的那樣。甚至，我也不知道青青她冒領了你的功勞。」

 

「一句不知道就能抵消所有？我因為是你的夫人，被敵軍盯上。寧青青因為喜歡你，惡意透露我的行蹤給敵軍，害我被敵軍綁架。我無辜枉S，卻被你的部下說成隻會搗亂的嬌小姐，你當時也在場，為什麼不替我辯解？」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去地獄懺悔吧。」

 

我冷冷地看著他。

 

他眼中浮現出一抹悲涼，肩膀微微低垂，似乎承受著無法承受的重壓。

 

聽說他的手廢了，即使清醒了，以後也隻是個廢人。

 

倒和寧青青是一對般配的「壁人」。

 

17

 

我剛走出將軍府，就看到了一個久違的熟人。

 

重夷太子。

 

「孤這剛一回來，就聽說孤的準太子妃來見她的前未婚夫。」

 

在戰場上待了半年，他看起來，俊美中多了一絲穩重和堅實。

 

說的話卻還是一如既往，陰陽怪氣。

 

我有些欣喜，但還是強行控制住，走到他跟前：「沒人跟我說過殿下要回來。」

 

「嗯，回來幾天就回去。」

 

「還要回去？那殿下這次回來是做什麼？」

 

他幽幽地看著我：「回來看看孤的準太子妃，沒想到卻正好碰見一出好戲。」

 

「……」

 

……

 

重夷太子說的回來看我，我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竟是真的。

 

回來幾天，連皇宮都沒去，天天纏著我, 逼問我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見我答應之後, 他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一個月後, 他大勝歸來。

 

這場戰役, 贏得漂亮, 還比即墨羿用時短了一年。

 

……

 

即墨羿因為徹底淪為廢人, 將軍府不過一年也逐漸敗落。

 

剛開始還有人會去探望一下, 後來就再沒人去了。

 

我和太子成婚那天, 全城歡慶。

 

我坐在花轎之中遊街時, 風吹過紗簾, 我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即墨羿。

 

他混在人群中, 神色哀傷地看著我。

 

臉看起來頹廢，蒼老了不止一點兩點。

 

聽說這幾個月, 寧青青去找了他好多次，但他一次都沒見她。

 

兩人這一世, 竟是鬧掰了。

 

不過這又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這一世，我過得比他們好。

 

我很快收回視線, 望向騎馬走在最前端的那個紅衣俊秀男人。

 

我的夫君, 重夷太子。

 

（完）

 

重夷太子番外

 

十一歲時，我和皇兄皇弟們玩捉迷藏，不小心落水。

 

其實我會凫水，但也不知怎的, 我看到饒冉寧出現，鬼使神差的, 裝起了溺水。

 

當時的她, 僅僅九歲, 長得粉粉嫩嫩的, 真好看。

 

但聽說她自小定下了婚約，真可惜。

 

我跟她說，可以許她一個承諾。

 

她滿心答應說, 太子的承諾好值錢，她一定會來找我的。

 

可後來一次都沒有來。

 

甚至每次宮裡有什麼宴會, 她來參加, 見到我，也跟不認識似的。

 

她同很多人一樣，都怕我。

 

……

 

隻能看到在他身邊，一身戎裝的寧青青。

 

「（悟」我沒有去。

 

我以為自己對她的感情沒有那麼深, 可真的看到她嫁給別人, 我頭一回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好像被硬生生地扯下了什麼。

 

我很難受。

 

……

 

再次聽聞她的消息，是她被大涼人擄走了。

 

我匆忙趕去, 可是沒趕上, 她被她的夫君親手SS了。

 

我不敢想她臨S前是怎樣的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聞菩提寺的悟空大師有能讓人起S回生之法。

 

我去找他，求了他許久, 才讓他給了我一串菩提珠。

 

可悟空大師說這菩提珠得戴在S她之人手上，滿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我無奈隻能去找了即墨羿。

 

我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對冉寧的心意，免得他誤會了冉寧。

 

我說那是父皇為饒冉寧超度的佛珠，如果他想讓她下一世過得安虞, 就戴著。

 

他S的那天，好像剛好夠七七四十九天。

 

唉，也不知道那個姑娘有沒有真的重生。

 

悟空大師那老和尚不會是在騙我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