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月》小說 - 第7章 - 墨香居小說網

這意味著，大皇子徹底與皇位無緣了。

但是，這件事還沒完。

皇上的旨意剛頒布沒多久，玉妃便匆匆趕過來。

她一進門便對我娘行大禮。

「娘娘！娘娘！臣妾願甘為娘娘做牛做馬，隻求娘娘為我瑾兒報仇！」

我娘趕快把她扶起：

「姐姐這是做什麼？我知姐姐喪子心痛，可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誰也無法更改。」

玉妃跪地不起。

「娘娘！我知娘娘一定可以做到的！隻要要了皇後和趙琰的命，臣妾立刻自請出宮，去廟裡帶發修行！臣妾也會感念娘娘大恩，讓娘家哥哥忠心於娘娘！」

我娘滿意了。

她俯身，將玉妃抱在懷裡，輕聲說：

「姐姐別擔心，很快，機會就會來的。」

玉妃得到承諾離開。

我娘吩咐宮人：

「天冷了，去燒一些核桃炭放在廳中，一會烤慄子吃。」

宮人連忙稱是，盛著炭火的爐子被抬上來，裡面核桃炭燒得通紅。

「都準備好了嗎？」我娘問我。

「準備好了。」我說。

我們都不再說話，房間中，隻有慄子烤熟爆開的噼啪聲。

我娘忽然嘆了口氣：「你爹最喜歡吃烤慄子了。

「安安，娘好想你爹呀。」

我握住她的手，提醒她：「娘親，事情還沒有完呢。」

我娘嘴角噙著一絲苦笑。

「娘知道。」

她的目光看向大門處。

「應該快來了吧。」

話音剛落，大門處就響起了爭執之聲。

「顧瓊月！謝九安！你們兩個賤人！」

皇後拿著刀闖了進來。

皇後會來是我們意料之中的事。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能猜到三皇子之死與我有關，那個人就是她了。

因為那柄刀。

那柄她偷偷放進護膝裡的刀。

分明是送給我娘的，可為何會出現在大皇子手裡。

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我給他的。

起初她看到三皇子身上插著那柄刀的時候她不敢聲張，因為她也知道，如果讓皇上知道她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而殺了自己的親弟弟，別說皇位了，恐怕皇上會要了她兒子的命。

即使到現在這種時候，她還是不敢找皇上把真相說出來，因為她兒子雖注定無法登上皇位，若真相暴露，皇上隨時可以殺了他，畢竟皇上現在又有了新的兒子。

可是，到底是我害得她兒子當不了皇帝的，如果讓她忍下去，以她的性格實在做不到。

所以今天她來這裡，就是想出了心中那口惡氣。

反正她兒子已經被囚了，那她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跟我們魚死網破！

……或許她是這麼想的。

可惜了，我們早有準備。

所以當她以為自己衝破宮人們的阻攔，拿著刀來到我面前刺向我的時候。

她很快被人按住了。

她被按跪在地上，瘋狂地掙扎、叫喊。

我就站在她面前，從爐子裡取出一塊燒得通紅的核桃炭。

然後，塞進她嘴裡。

她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娘來到她身邊，看著她冷冷地說：

「皇後啊皇後，你不是罵我罵得很開心嗎，你不是讓人造謠說我是妖妃嗎，現在沒了這張嘴，看你怎麼說話。」

皇後的嘴巴已經被燙得血肉模糊，隻能發出痛苦的嗚咽。

我看向旁邊的宮人們：

「知道該怎麼做吧？」

宮人們被我的狠厲手段驚到了，忙不迭點頭。

按照我先前所說的，她們開始叫喊，開始向外跑：

「救命啊！皇後娘娘瘋了！」

「皇後瘋了！皇後拿著刀要刺殺皇貴妃娘娘！」

「皇後娘娘瘋了！皇後娘娘拿起爐子裡的核桃炭吞了下去！」

「快來人啊！快去稟報皇上！皇後娘娘被大皇子之事刺激瘋了！」

皇後在原地崩潰地發出無意義的嘶吼，可是無可奈何。

她總算明白了我的心思。

我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除掉她。

我知道她會為大皇子之事來找我算賬，所以我早早安排人手，把她拿下。

接下來先廢了她的嗓子，讓她說不了話。

然後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以為她瘋了。

至於她嘴裡吞了核桃炭……

一個瘋子做出什麼樣的事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反而是理所當然。

而她瘋的理由，問就是被她兒子之事刺激的。

更何況，現在的真相她已經說不出了。

我居高臨下，看著面如惡鬼的皇後，笑著問她：

「皇後娘娘，被造謠的滋味好受嗎？你們當日說我娘是妖妃時，可想過今天？」

皇後沒有反應，我以為她已經心如死灰放棄抵抗。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皇後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掙脫開按住她的宮人，直直向我娘衝過去。

雖然她很快又被按住，但是我娘也在她這一推之下，頭重重磕在地上！

我倒吸一口涼氣。

「娘親——」

銜月宮發生之事很快傳遍整個皇宮。

皇上急匆匆趕來時正是最慌亂的時候，他一看那場面，差點暈了過去。

我細細將事情經過向他說明。

「皇上，皇後娘娘受大皇子之事的刺激已經瘋了，她今天拿著刀闖入銜月宮，意欲殺了我娘親，娘親被她推得摔了一跤，跌倒在地暈了過去，幸好傅太醫及時趕來，情況才沒有什麼大礙。

「皇後娘娘見我娘暈倒了，以為我娘死了，於是抓起爐子裡的核桃炭吞下，想要自殺，被宮人們攔下。

「皇後不將您的旨意放在眼裡，求皇上為我娘做主啊！」

人隻要變壞了，謊話張口就來。

比如我。

我娘摔倒雖也是皇後所為，總歸是個意外，可若我將它說成皇後蓄意為之，恐怕皇上會更憤怒吧。

皇上果然氣極。

念及皇後已經瘋了，跟一個瘋子沒什麼好計較的，於是下令把她幽禁寢宮，讓人嚴加看管。

幽禁。

又是幽禁。

二皇子是幽禁，大皇子是幽禁，皇後還是幽禁。

我當然不會以為是皇上心善，不舍得殺他們。

我知道他隻不過是在意他的名聲罷了。

處理完皇後之事，皇上來到我娘的床前。

「怎麼還沒醒？」他有些急躁地問傅太醫。

傅太醫小心回答：

「已經施過針了，娘娘很快就會醒。」

話音剛落，躺在床上的我娘倏然睜開眼。

而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允郎——」

允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因為「允」正是皇上名諱，皇上尊名趙允。

「瓊月，難道你想起來了？」皇上連忙問。

可奇怪的是，看到我娘可能恢復記憶，他的神色不是驚喜，而是復雜。

我娘的神色這才慢慢變得清明，方才隻是她無意識地叫喊。

她看清身邊的皇上，撲到他懷裡：「允郎，我、我沒有完全想起來，我隻有我們幼時在一起的模糊的記憶。」

皇上好像松了一口氣：「不著急不著急……」

他連忙找太醫過來查看，太醫說我娘身體沒有大事，但需要好好休息。

我娘順勢說道：「皇上，臣妾現在頭疼，想睡一會兒。」

皇上連忙答應，很快帶著眾人離去。

等所有人都出去後，我娘問我：「房間裡還有人嗎？」

「沒有了。」我說。

我娘幽幽地看著我。

「安安，娘剛才說了謊，娘其實……全都想起來了。」

我娘記憶裡的顧瓊月與所有人說的顧瓊月都有出入。

我娘是宰相嫡女，與當今皇上是青梅竹馬。

在所有人的故事裡，包括在當今皇上的故事裡，我娘是在皇上遇刺時替他擋了一劍，最後死在了皇上的懷裡。

而真實的情況是，皇上遇刺之時，他們正坐馬車逃跑，可皇上卻害怕馬車跑太慢被追上，於是把坐在旁邊無辜的顧瓊月推了下去。

那時顧瓊月與他已有婚約，正滿心期待成為他的妻。

皇上逃出後，為了隱藏自己懦弱怕死的所作所為，於是向所有人編造了一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女人為營救心愛的男人，為他身擋長劍，為他甘心赴死。

所有人都被騙了過去。

可他能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我說他找到我時為何那般高興，並不是因為愛我，而是他以為，我死後夢中總是化成厲鬼來找他，他夜夜夢魘，不得安眠。

「他為何對我這樣好，並不是因為他對我心存愧疚，想補償我，隻是為了消除他的不安。」

我娘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流下來。

她年少時喜歡的人是個令人作嘔的人，她終究是錯付了真心。

我趕緊坐到我娘床前，抱住她：「娘，你別傷心，皇上那樣的人本就不值得你傷心，幸好後面你遇見了爹爹。」

聽我說完，我娘聲音悽悽。

「可是你爹……他也不是一個好人呀。」

「我被你爹爹撿到救下的時候，原本沒有失憶。

「那時你爹還不是太醫，隻是一個江湖遊醫。當他見到受傷的我後，因貪圖我的美貌，強行佔有了我。我被他關起來，日日遭受凌辱，而我從未想過放棄逃跑，但每次逃跑又被他抓回來，後來他嫌總是這樣太麻煩了，於是他給我使用了情絲牽。」

我娘說話的聲音頓了頓，她閉上眼，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情絲牽是一種什麼藥你也是知道的，長期使用下，我的記憶出現了混亂，產生了幻覺。他開始欺騙我，給我編造了我們兩個並不存在的兩情相悅的過去，蠱惑我，讓我幻想我們幼時便相識，他還給我起了另一個名字，沈容音……便是在這樣的日復一日中，我有了你，然後失去了我自己。

「等他使用情絲牽完全將我哄騙，我也徹底忘記了自己是顧瓊月，隻記得自己是沈容音。隨著你漸漸長大，你爹也想要更好的前程。於是考入太醫院後，他帶著我們一家進京。他以為那麼多年過去，京中已無人認得我，就算有熟人看到認出，我已為人妻，還有了女兒，木已成舟，誰也無可奈何。可偏偏造化弄人，遇見的是皇上，所以才有了後面這些因果。」

我娘一口氣說完，嘆息一聲。

而我呆愣愣站在原地，還有些不敢相信。

我的爹爹，我那溫柔善良的爹爹，竟然是一個偽善的人渣？？

十幾年！

他整整騙了我娘十幾年，也騙了我十幾年！

我忍不住趴在床沿吐了起來。

我娘苦笑：

「你爹對你還是好的，畢竟你是他的女兒。」

聽我娘這樣說，我對她越發心疼，心酸地抱住她：

「娘，你受苦了。」

我娘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哭完，她擦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