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省省,就知道省,去超市買處理好的不行嗎?你知不知道精洗內飾夠你買多少條魚了?丟了西瓜撿芝麻!」
「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
「我看你現在腦子是壞掉了,這麼幾毛錢也要算計,真是頭大。」
回去的路上,他指著路口的大屏幕興奮地說:「看,那是我們公司的創意。」
我正埋頭處理滲到地墊裡的黏液,滿腦子想的是去哪家洗車店處理一下。
等我抬起頭,大屏一閃而過,我說什麼創意。
他說,「算了你又不懂,你隻懂殺魚」。
那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他每句話裡都充斥著對我的嫌棄,在處處提醒著我,我是沒有什麼價值的附屬品。
我看著他們買了大蒜,買了牛肉,買了西紅柿,最後也繞到水產買了黃骨魚。
他們和攤販說說笑笑,討價還價。
相同的場景,他們兩個人站在那裡就是人間煙火氣。
若是我站在那裡,就是斤斤計較的黃臉婆。
6
如我料想一般,陳清韫動怒了。
「你威脅我?」
「你有證據又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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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控制不住地揚起手。
我正臉迎上去:「我不介意再加一條家暴的罪行,打吧,一巴掌下來我多分十萬。」
他喪了氣,呆坐在沙發上:「非要鬧到這一步嗎?」
我看著他的臉色在一瞬間內變了又變,眼神晦暗不明,也疑惑為什麼我能做出如此離經叛道的事。
仿佛和我知道他出軌的消息時一樣無助。
他進退兩難,我不介意再添把火。
「如果你不同意離婚也可以,如果我沒記錯,那個女人家的孩子馬上要中考了。」
「我會把這些消息發給她的老公,反正我的笙笙已經考完了。」
陳清韫接下來的日子沒有回家,或許是和情人在商量對策。
三天後他回復我,可以離婚,但是房子不同意和我對半分,他隻折給我四十萬現金。
如果同意馬上就可以走手續。
我痛快地答應了。
在當初發現他出軌後,我就開始悄悄轉移財產。
陳清韫掛在嘴邊上的話就是「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
所以他洋洋得意自己賺得多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我早就將那些年手裡攢下的錢以各種方式買了基金,並合理轉移到女兒的名下。
我還給自己買了巨額的養老保險。
所以我們家庭賬戶的那幾十萬,都是我用完剩下的。
我之所以會提出分一半的財產,不過是「破窗效應」,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同意,所以我給他退路。
陳清韫比我更急,生怕我在中考前捅出什麼簍子。
過了一個月冷靜期,我們順利拿到了離婚證。
從民政局出來,他悵然若失,看起來並不是太開心。
我忽地有些傷感,原來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兩厭。
他的面龐一如多年前的英俊,隻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折騰,多添了一絲頹廢。
他突然邀請我去吃個散伙飯。
「新開一家川菜挺好吃的,是你喜歡的口味。我們二十年的時光也算……好聚好散。」
我搖頭:「離婚而已,這樣的儀式感大可不必。」
漸行漸遠的後車鏡裡看到他在原地呆了很久,這些年甚少看見他如此手足無措的樣子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忙著和女兒準備開學帶的東西、調檔案,還忙裡偷闲報了個瑜伽班,留給我傷春悲秋的時間並不多。
7
我睡了一個很長的午覺,醒來時天色已經漸晚,看著天邊的雲霞卷落,我打開了電腦。
其實那些東西在我電腦裡存了好久。
我並沒有勇氣細看。
那日在書房電腦上發現陳清韫的微信沒有下,我看到了他和高麗的聊天記錄。
我怕他發現,趕忙用手機拍了視頻。
如今竟然也可以以旁觀者的身份像吃瓜一樣去靜靜地翻看這些東西。
陳清韫:「晚上我過去吃飯,想你做的牛肉面了,也想你。」
高麗:「好,今天留下來嗎?」
陳清韫:「留下,不想回家,煩得慌。我時常懷疑她是不是更年期犯了,為什麼總是抓住一點小事不放。我永遠要按照她的想法去走,嫌棄我不刷牙睡覺,洗肉的盆子和洗水果的一定要分開。我賺錢已經很累了,回來還要面對她的嘮叨,昨天不過是因為陽臺燈壞了,我說過我去換,就刷個手機的工夫,她就怒了。」
高麗:「消消氣,過來了我給你按按頭。」
他說的這次我記得,陽臺的燈已經壞了很久,如果是燈泡我根本不需要他,自己上手就換了,偏偏是吸頂燈,我也不會卸。
跟他說了很多次,他總說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晾衣服,晾衣杆突然壞掉了,連杆子帶衣服整個砸到我身上,我叫他:「陳清韫,你過來一下。」
他刷著手機笑得出神,我摸黑坐在陽臺地板上忍了很久,終於衝出去衝他怒吼。
「什麼都指望不上你,就知道抱著個手機在那兒傻笑,手機裡面是有妖精勾了你的魂嗎?早就說了修一下陽臺燈,你偏不做。」
陳清韫居高臨下地盯了我一會:「你這個咄咄逼人的樣子真的很像個潑婦。」
「這麼點小事你叨叨幾天了,煩不煩,我這不是忙著嗎?你越這樣我越不想修,壞著吧,反正我也不用陽臺。」
都是芝麻一樣的小事,可是滿地的芝麻足以讓人撿到崩潰。
看到後面,他們兩個人的記錄越來越露骨。
高麗:「你回去不許和她親近,我吃醋。」
陳清韫:「放心吧,我和她早就沒有夫妻生活了,她現在跟個和尚一樣,清心寡欲的,我對她提不起半點興趣。」
女兒還小的時候,晚上他蹭過來想要幹點什麼,我說孩子還沒睡踏實,別動。
等著把女兒哄睡著,他早已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後來因為他工作的原因,我們開始分房睡,收拾完家務躺在床上,他微信上招呼我:「過來啊,我還在等你。」
我挪到他的屋裡,像例行公事一樣完成任務,再抱著被子回去,一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被皇帝臨幸的婢女。
我也曾想過和他同屋同床,但是他嫌棄我空調開得太高,我覺得他的呼嚕聲太響,慢慢地,我對這事再也提不起興趣。
就這樣,在日復一日中,我們漸行漸遠。
有段時間,我的月經一直不正常,偶爾一來十天半個月,又偶爾兩個多月不來,我跟陳清韫說想去醫院看看。
我讓他陪我去,他說忙,沒時間,不行就找個陪診吧。
其實真的是我一個人不會看診嗎?並不是,我隻是有些害怕、無助,這不是陪診能解決的問題。
檢查過後沒什麼大問題,有些內分泌失調,醫生說不要生悶氣,女人最怕生氣,上走乳腺,下走宮頸。
陳清韫知道後擰起眉頭說:「怪不得你性冷淡,有病就治。」
後來他再也不和我親近,總說是為了我養病,我也落個清淨。
是啊,他在外邊吃飽了,回家哪裡還吃得下去?
他和高麗在聊天中打情罵俏,甚至回憶床上的細節,像熱戀中的情侶,仿佛分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生不如死。
我把這些記錄和拍到的照片打包發給了高麗的老公。
8
臨近開學時,陳清韫打來電話,說他要送女兒去大學報到。
我說我也去,他說不想看見我。
可我就是為了惡心你啊……
幾個小時的路程,他在高速停下了很多次去廁所,他有腸胃炎,飲食不注意就經常會腹瀉。
他在車上翻了許久,沒找到藥,後來訕訕一笑:「一會兒下個出口我去買點藥。」
我很疑惑:這些東西難道高麗沒有給他準備好嗎?
後來想想也是,高麗已經自顧不暇了,陷入離婚風波裡難以保全自己,哪裡來的闲心操心他的吃喝拉撒?
高麗的老公收到我的消息後從外地趕了回來,直接拎著高麗回到她父母家,非要讓嶽父嶽母給個說法。
高麗的父母年紀不小了,知道是自己的女兒出軌了,顏面全無,顫抖著說:「她有錯在先,要殺要剐你隨便處置。」
陳清韫知道後怒斥我:「江柔,你不是說過不去打擾他們嗎?現在玩過河拆橋這一套是吧。」
「我隻是說中考前不會說,並沒有保證中考結束不說啊,我不說,怎麼成全你們呢?」
「還是說你甘願做別人家庭的人肉墊背,享受與人婦偷歡的快感?」
我笑得得意洋洋,多年的怨氣在這一刻總算舒暢了些。
陳清韫氣得牙根痒痒:「最毒婦人心,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小氣。」
高麗找到陳清韫,哭得梨花帶雨,求他給她一個承諾。
經過這次事件,陳清韫自然是不會和我多說一句話的,他和笙笙並排坐在前面,我坐在後排。
他掏出一件粉色連衣裙遞給笙笙:「給你買的,你最喜歡的粉色。」
笙笙接過去,有些嫌棄:「我又不是小女孩了,早就不喜歡粉色了,咦,爸爸你總說我媽品位差,看看你挑的啥玩意。拿去退掉吧,我不喜歡。」
他有些失魂落魄,埋著頭冥思苦想,自己有多久沒有參與過女兒的生活了。
原來他常掛在嘴邊譏諷我的一句「你品位真差」,落在自己身上竟是這樣傷人。
9
秋末冬初的時候,陳清韫和高麗結婚了。
當初兩個人離婚鬧得並不光彩,所以也沒有大張旗鼓地操辦。
高麗被老公揍了一頓,還是陳清韫半夜上門去解救她的,當晚就拖著一個小箱子住進了陳清韫的家裡。
彼時的我正在去麗江的路上,父母知道我和陳清韫離婚後曾多次斥責,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忙碌張羅一日三餐,有什麼好辛苦的?生活裡所有都依仗於陳清韫。
包括他出軌,我媽也是輕飄飄的一句:「哪個男人不會犯點錯?他改掉就過去了,你就算發狠也是去找那個女人,為難自己家男人算怎麼回事?」
「過日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可是在我這裡過不去了。
在那麼多年的時光裡,我將滿腔愛意傾瀉到他的身上,我不曾求過回報,也不曾感受到快樂。
喂不完的奶、洗不完的衣服、輔導不完的作業,和做不完的飯,有多少黑夜、陰天我一個人徐徐前行。
往後再差也差不過從前了。
都說麗江是豔遇之都,可能對於我來說最大的豔遇是遇上明媚的藍天和笑臉,遇上鮮豔的納西土布和衣衫,遇上憂傷的歌謠和夜色。
但是沒想到,真讓我遇到一個小奶狗。
或許是那句俗話「來都來了」在作祟,也或許是內心孤獨太久。
我隨便在酒吧裡找了個卡座坐下,看著舞池中熱鬧的人群和燈光,我感覺心髒裡沉寂許久的東西在慢慢復活。
過來搭訕的小伙子是個平頭,穿著運動上衣,戴著一條明晃晃的銀鏈子,斜挎背著個包。
看起來離經叛道的樣子,開口卻很是穩重:「姐姐,能陪我喝杯酒嗎?」
後面的事情水到渠成。
他把我抵在牆上,雙手從後背一路撫上,熟練地解開了內衣扣子。
他灼熱的體溫快要將我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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