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吶,那個小舒就不錯,年輕又乖巧……離了,你們兩個不是正好嗎?
「以後生的小孩,肯定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乖巧可愛,聽說她已經……」
「媽!我們的事,你別管了,我會處理好的。」陸良再次打斷了陸母的話。
我如墜冰窟,原來,他們早知道舒柔,也知道她懷孕了。
好惡心的一家人。
可不知怎的,眼睛酸痛,我緊緊抱住自己,眼淚還是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不由得想起從前,在我拼了命為我們的公司拿下項目喝到住院時,陸母也曾每日都熬各種補湯給我,每次都心疼得落下淚來,直說好孩子,苦了你了。
終究,他們是一家人。
我不想再聽,也不想再見他們這一家人,直接沒有打招呼,離開了酒店,打車去了醫院。
是閨蜜林玲陪我的,她一直鼓勵我:
「小禾,不管你以後是不是會後悔,是否會恨我,我都會勸你,不要這個孩子。
「雖然這個孩子得來不容易,但是我一想到有那個渣男的基因,我就覺得惡心,出軌還理所當然,還沒什麼本事,就開始想齊人之福……
「也不看他配不配……」
「我不同意林女士的觀點。」我的主治醫師柳嶸的聲音傳來。
他定定地立在我的面前,擋住了窗外炙熱的光,像一面堅毅的牆。
「這個孩子可以是你一個人的,可以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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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三年多,不是三天不是三個月,現在好不容易懷上了,你確定不要嗎?」
「不要了。」
我摸著平坦的小腹,對他笑了笑。
「我無法忍受背叛,無法保證自己能全心全意地愛他,呵護他。
「我怕自己會遷怒他,既然如此,又何苦生下他來受罪呢。」
林玲看著我,滿眼心疼:
「小禾,無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我點點頭,她用力地抱了抱我。
躺在手術臺上,十年的回憶如同幻燈片,在腦海中一張張閃過。
懵懂的,青澀的,激昂的,頹廢的,理解我的,鼓勵我的,寵溺我的,深愛我的……還有,背叛我的。
都是關於他的。
淚劃過眼角,我真是太傻太天真。
真是太傻太天真!!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內心最深處,依然對他抱有一絲幻想。
在我心中的某一處,依然隱隱期待著。
期待著,他知道我懷孕又人流後,他的痛苦,他的後悔,他的愧疚。
我始終沒有勇氣去相信,他會背叛我。
手術的時間很短。
明明做的無痛,我的心卻像被丟進了絞肉機,疼得血肉模糊。
柳嶸推門進入我的病房。
「藥效過去後會有點疼,不舒服了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正說著,陸良打來了電話。
我接起,他激動欣喜的聲音傳來:
「小禾,你懷孕了!你懷孕了!!」
我沙啞地開口:
「嗯。」
許是聽出了不對勁,他有些急促緊張地說:
「小禾,手術預約單是嚇我的吧?」
我沒有應聲,他的聲音顫抖:
「你做手術了嗎?你在哪裡?!」
我深吸了口氣,輕聲說:
「陸良,我們離婚吧,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籤好了,財產分割,公司的股份、投資、房產,所有,我們一人一半。」
「蘇禾!」他咆哮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生疼,我不自覺地拿遠了手機。
沒有再聽他在咆哮什麼,他安靜後,我才重新開口:
「陸良,我不想再說了,我們離婚吧。」
掛了電話,隻覺得疲憊無比,沉沉睡去。
6
我被巨大的推門聲驚醒,眼睛還沒有看清,就感覺肩膀一陣生疼。
是陸良雙手緊抓著我的肩膀,嘶吼著:
「蘇禾!你怎麼這麼狠心!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殺死我們的孩子?!
「你殺死他,有問過我這個孩子的爸爸嗎?
「那是一條命啊!蘇禾,你憑什麼!憑什麼可以隨意決定他的生死!」
我還沒有說話,林玲就將陸良一把拉起,用力甩了他一耳光:
「你發什麼瘋?!你自己做了什麼齷齪事,自己不清楚?!」
接著,她用力一推,對著跌到地上的陸良吼道。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小禾?!你……」
「玲玲,讓我們談談。」
我抬起手,握住林玲的手腕。
陸良頹然地坐在地上,哀怨地看著我,眼尾猩紅,仿佛有淚要滴落。
半晌,他閉了閉眼,才說:
「我不會籤字離婚的。」
我靠在床上,平靜地說:
「陸良,你知道我的,我可以拼死拼活做大公司,也能拼死拼活搞垮公司。
「好聚好散,不談感情隻談錢。」
我的聲調越是平和,陸良面上的戾氣就越發深重。
他眼底情緒震蕩,深紅的眼底,漸漸氤氲了湿氣。
「小禾。」
他起身上前抱住了我。
我沒有掙扎,任由他埋在我的頸窩。
接著,有滾燙的淚劃過我的脖頸。
他的聲音哽咽,語氣悲涼。
「小禾,別和我離婚。
「原諒我好嗎?小禾,是這個孩子跟我們沒緣分。
「以後,我們總還會再有的。」
我推開他,擦了擦他的眼淚:
「陸良,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別再互相折磨了,分開吧。」
陸良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
「小禾,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籤字離婚的。」
我心平氣和地望著他:
「陸良,一定要魚死網破嗎?」
他祈求地看著我:
「小禾,我們必須走到這一步嗎?」
然後又急切地說。
「小禾,你是對舒柔耿耿於懷嗎?你是在意舒柔和那個孩子的存在嗎?
「那個孩子的出現是個意外,那天,我醉得不省人事,錯把她當成了你。
「她好像你,我情不自禁……小禾,我從來沒想過背叛你。
「隻是……舒柔她懷了我的孩子,如果我不負責,她怎麼生活……
「對不起,小禾,孩子出生後,我會給她一筆錢,讓她出國。
「我們就當領養了一個孩子,好嗎?這樣我爸媽也不會再說什麼了。
「小禾,我永遠不會和你離婚。
「我們可以去做財產公證。
「我的所有的都是你的……小禾。」
我冷冷道:
「連我和你的孩子我都不要了,陸良,你哪來的自信,我會養你和小三的私生子?」
最後,我們的意見仍舊沒有達成一致,他實在太吵,護士將他趕了出去。
出院後,我趁陸良上班,搬了新家。
他還是不肯跟我離婚。
於是我找了律師,讓他幫我起訴離婚。
陸良出軌的證據明確清晰,婚姻關系裡他是過錯方,無論是情感方面還是經濟方面對我都很有利。
我上午委託了律師,下午就接到了我爸喊我回家吃飯的電話。
7
剛一進門,迎面而來的是我爸用盡全力的一個耳光。
打得我措手不及,隻覺得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響,口腔爆開一股鐵鏽味。
他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咒罵:
「不孝女!你現在翅膀硬了是吧?!好好的日子不過,鬧著要離婚!
「哪個男人不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你自己生不了孩子,也不準別人生嗎?!」
我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眼,認真又冰冷地看著我爸,沒有開口說話。
他有些惱怒,還想說什麼,嗫嚅了半晌,聲音柔和下來。
「禾啊,我都是為你好,你都三十多了,還不能生孩子,你說,你離了以後怎麼辦?
「我是不會害你的,聽話,你跟小陸好好認個錯,說你是鬼迷了心竅,好日子還是你的。」
我轉頭看著沒有一絲熱氣的家,還是沒有開口。
我爸惱怒,又要抬手打我,端坐在沙發的陸良,忙起身一臉溫和地拉住我爸:
「爸,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小禾知道你是為了她好,她就是倔,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說完,就要上前來牽我的手,我用盡全力甩了一個耳光給他,嗤笑一聲道:
「談生意的時候你不行,要靠我,談感情的時候,你還是不行,要靠我爸。
「陸良,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廢物,既然你不能好聚好散,那就魚死網破吧!」
出門前,我扭頭看著我爸說:
「這個婚我離定了,你可以看看,你死了以後,是我這個不孝女給你送終,還是你這個好女婿給你送終。」
說完,我不管氣得大喘氣的我爸和臉色鐵青的陸良,直接出了門。
陸良主管技術,我是管理和銷售。
即使這三年,我明面上不管公司的事,全都由陸良做主。
實際上,公司內部從上到下的核心成員,都是我的人,公司外部,超過百分之七十的項目,都是由我維護運營的。
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年,我從來都不相信什麼有情飲水飽,隻有錢權才是自己的底氣。
我摁下了下樓的電梯,接連打了數通電話。
結果,我才開車準備出小區門口,就被陸良攔住了車。
我放下車窗,他雙手扒在車上,臉色難看: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籌謀今天的事?
「蘇禾,這些年,你是不是都在利用我?!」
我打斷他,譏諷地說:
「陸良,是我強迫你出軌的還是我強迫你變心的?
「自己不幹人事,就別怪別人不把你當人。
「你一天不離婚,公司一天就由我掌管。
「還在進行的項目和合作,為了不至於太難看,我會讓它們執行完,但是後續的,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和手段。
「如果你繼續不同意離婚,你可以看看最後還有沒有公司。
「你知道我的能力,我可以白手起家,至於你,就不太好說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希望再見是在民政局。」
我以為我的態度,已經表明一切了,可陸良仿佛仍心存幻想,總以為我會原諒他。
幾天後的傍晚,在小區門口,我碰到了怒氣衝衝的舒柔。
這一次,她既不嬌俏也不鮮嫩,隻有一臉的猙獰。
她聲音聒噪尖刻,再沒有初見的甜美:
「蘇禾,你這個賤人!你對陸良做了什麼?!他居然要我去墮胎!」
我內心了然,嘴角上揚。
看吧,對男人來說,血脈後代什麼的,還是沒有錢權重要。
有了錢權,血脈後代才有用,錢權都沒了,血脈後代又有什麼用呢。
說著她還要上前打我,我從包裡摸出一支筆,伸手就扯住了她的頭發,筆尖停在她眼睛前方。
「啊!你……你要幹什麼,你敢,蘇禾,這是犯法的……」
在舒柔驚恐萬分的尖叫聲裡,我勾了勾唇角:
「你費盡心機讓我知道你和陸良的那些破事兒,不就是想讓我主動提離婚嗎?現在是他觍著臉不分開!
「匿名視頻都是你發的吧,之前不想跟你計較,是我對他心存僥幸。」
「啊!你放手,你說什麼我不知道!啊……」
「現在,就是陸良來了,我都不會讓他好過,你確定還要繼續招惹我嗎?」
我松開手,把筆放進包裡。
看著她顫抖狼狽離去的背影,冷聲道:
「看夠了嗎?」
陸良跌跌撞撞地從綠化帶陰影裡出來,醉眼蒙眬地望著我,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小禾,我不要孩子了,我和她分開了,我們能不離婚嗎?」
說完就要來抱我。
我面無表情地後退一步,阻止他的擁抱:
「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別做這些可笑的姿態,你以為我還會留戀你嗎?」
陸良苦笑一聲:
「小禾,我真的後悔了,能不能……」
我一臉譏诮地看著他。
他說不下去了,臉色灰敗地看著我,眼中竟浮現出幾分廉價的痛楚。
我沒再理會,又過了兩天,我收到了他籤好的離婚協議書。
房產投資一人一半,屬於我的公司股份以折現的方式給了我。
我拿走了公司的一大半流動資金,項目合作我不再跟進,核心人員我故意推薦去了敵對公司。
陸良和舒柔結婚了,聽說是陸母強迫的。
陸良為了運作公司,焦頭爛額,天天早出晚歸。
舒柔懷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拈花惹草,天天跑去公司大吵大鬧。
陸良忍無可忍, 在一次推搡中,舒柔摔倒流產。
她已經是大月份了,子宮感染,差點一屍兩命, 為了活命, 被切除了子宮。
於是, 她更加瘋癲,更加疑神疑鬼。
終於在他們一周年結婚紀念日的那天,她開車想撞死陸良和他同歸於盡。
陸良沒死,雙腿截肢,舒柔故意傷害罪進去了。
後來,陸母來找過我幾次, 我一次都沒見。
陸良車禍後,我爸給我打電話喊我回家吃飯。
我沒回去,隻說了句:
「以後少聯系吧,生活費還是打那張卡裡。」
我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心理,總是抬升別人的兒子,貶低打壓自己的女兒。
算了,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於他,在我媽死後,本就不多的親情在他的騷操作下早已被消耗殆盡。
8
例行去醫院檢查身體,想要凍卵。
我並不會因為陸良因噎廢食。
如果以後遇到合適的人, 我還是會義無反顧。
如果沒有, 在我準備好時,也許我可以懷一個混血寶寶。
出來的時候,不巧碰到了柳嶸。
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離婚後, 過得還好嗎?」
電光石火, 我明白了什麼, 開口問:
「那些視頻是你發給我的吧?」
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隻是說:
「看起來你過得不錯。」
我說:
「泄露病人隱私,你不怕醫師執業證被吊銷嗎?」
陸良曾說過無數次,他這輩子隻愛我。
「豔「」「為什麼?」
我和他隻有每周一次的檢查會接觸,微信電話裡沒有一句多言,隻有預約和病情溝通。
他張了張嘴, 才開口:
「就是覺得你太苦了,你每年每月每周的那些檢查,吃的那些藥, 打的那些針。那麼辛苦……
「每次你都是一個人,而他, 居然帶著小三來產檢。」
我沒有說話, 隻覺得四周的空氣都變得綿密起來。
末了, 他笑了笑。
「不是我發的,就是花了點錢,請了私家偵探, 隻說你對陸良的事挺感興趣的。
「至於他查到了什麼,又發了什麼,我沒有幹涉也不知道。」
我也對他笑了笑:
「謝謝你,救了我。」
他也笑: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我轉身走了, 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周末有空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嗎?」
我沒回頭,抬手晃了晃手機:
「再聯系吧。」
「好!」傳來他帶著笑意的回答。
豔陽高照,依舊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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