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風

穿越到十年前,我成了未來金主的未婚妻。


他沒錢沒勢,隻能搬磚跑長途養我。


為了幫我還賭債,他被我的初戀踩在腳下,被煙頭燙傷了手。


初戀鄙夷地看著他,嗤笑:


「你一個跑長途的,還敢跟老子搶女人?」


「喬喬,你跟著他能撈到什麼,還不如早點跟了我。」


我利落地甩了初戀一個耳光,冷笑著:「哪來的野狗叫喚?」


我扶起金主,對上他驚訝疑惑的眼睛,輕聲說。


「我們回家。」


1


昏黃的棋牌室內,巨大的萬年歷上顯示著 2014 年。


「喬箏!是不是輸不起啊!怎麼暈過去了!」


「這三萬塊錢,你可別想抵賴!」


頭頂猛然傳來劇痛,我被人從後面揪著頭發,硬生生地從麻將桌扯了起來。


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吞雲吐霧,臂膀上紋著的青龍白虎,隨著他們猖狂不屑的大笑,抖動得似乎要活起來。


「妹子長得倒是正點,要是還不上錢,不如陪陪哥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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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喬箏就沒受過這種欺負。


我抬腳就把眼前的麻將機給踹翻了,麻將噼裡啪啦滾落了一地。


巨大的轟響讓那幾個男人都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反應過來後,他們氣急敗壞:「喬箏你長脾氣了,別以為哥幾個不敢揍你啊!」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兒你就算到天王老子那裡去,也沒有理!」


他們兇神惡煞,一步步逼近我,臉上的橫肉一跳一跳。


其中一個操起酒瓶,惡狠狠地抡起拳頭,眼見著就要衝我的頭砸過來。


散落的麻將桌椅後,一個聲音卻慢條斯理地傳過來,帶著不容置喙的力度。


「滾。」


徐照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白襯衫,看起來和這個髒亂的棋牌室格格不入。


他的腕上佩著名貴手表,抬手推了推眼鏡,原本從容不迫的臉,在看到彪形大漢高舉的拳頭時,卻突然陰沉了下來。


徐照的拳頭揮了過去。


「誰他媽準你們動手的?」


2


我認識他,也最討厭他。


十年後,他手捧影帝獎杯,卻耍大牌和我搶代言搶番位,我所有的黑料都是他爆出來的,我所有的汙名都是他一手羅織的。


但是此刻是 2014 年。


——十年前的徐照顯然還沒有踏入演藝圈。


棋牌室內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昏黃的燈光都顯得曖昧旖旎,牆角的二手音響裡,不知疲倦地在放同一首歌:


【穿梭時間的畫面/從反方向開始移動/回到當初愛你的時空】


徐照將手放在我的臉上,用隻有我們倆聽見的聲音說。


「喬喬,三萬塊錢算什麼,隻要你肯回心轉意,我給你三十萬。」


我看著他自信的臉,嗤笑:「你當我喬箏沒見過錢是不是?三十萬就想讓我回頭?」


徐照笑了:「可是你那個長途司機老公,恐怕連三千都不能給你。」


他近乎繾綣地撫過我額前的碎發,嘆息般呢喃:


「明明這次是我先……」


「砰——」


棋牌室的門被人踹開了,徐照的話戛然而止。


二十歲的傅熠匆匆趕到,身上都是沒有換下的工服。


他身形高大,一下子就擋住了頭頂橘黃色的燈光,整個棋牌室都顯得陰沉起來。


徐照的手還放在我的臉上,他和我貼身說話,像一對交頸鴛鴦。


這些親密的畫面全部落入傅熠眼中。


傅熠焦急的眼睛逐漸被失望、痛苦所取代。


他站在門口,最終垂下雙眼,輕聲說。


「喬喬,你又不要我了。」


3


我不懂十年前的傅熠為何會這樣失意。


他頹然站在門口,像是被落雨天被遺忘在學校的小孩。


但是十年後的傅熠步步順遂,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金融巨鱷。


他沉穩又持重,一向克己復禮。


唯一出格的事,便是養了我這隻金絲雀。


借著他的東風,我在娛樂圈呼雲換雨,成了最不好惹的女明星。


人稱內娛態度姐,惹到我算是踢到了泰山。


導演夾菜我轉桌,暗示陪酒我發瘋。


傅熠很少過問我的事情,也很少和我說話。


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扔給我無數資源。


他說:「我想捧你,把你捧到最高處。」


傅熠想捧我,卻不想碰我。


我身知作為金絲雀的自覺,自然要幫助他解決需要。


但是在我第 3 次穿上真空蕾絲睡衣衝他勾手時,他還是面不改色,獨自推門離開。


於是我得出一個結論——


傅熠,不行。


4


即便是在 2014,傅熠還隻是一個長途汽車司機,但是作為金主養成版,我還是猛地推開徐照,小跑著挽住傅熠的手臂。


「我指天發誓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我眨眨眼睛,「傅熠,我最愛你了。」


傅熠沒說什麼,隻「嗯」了一聲,耳根卻紅透了。


十年前的傅熠害羞、青澀,卻滿心滿眼都是我。


他帶我去菜市場買菜,回家做飯。


傅熠看起來很緊張,一直在問我:


「喬喬,這個魚是老板昨天撈的,還活蹦亂跳,你能接受不是現撈現做的魚嗎?」


「喬喬,白芝麻賣沒了,我買黑芝麻可以嗎?」


我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秉持著良好的討好金主原則,笑眯眯地回答。


「我都吃,不忌口。」


傅熠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麼。


直到回到家,他把做好的菜一道道端出來,整個人都是緊繃的狀態,小心翼翼地問我:「好吃嗎?」


糖醋魚、陽春面。


這還是我第一次嘗到傅熠的手藝,嘗一口被驚豔一口,女藝人身材管理的原則早就被我拋擲腦後。


傅熠美色在側,佳餚在前,我高興地多吃了三大碗飯。


他似乎松了口氣,唇角也染上笑意,微不可聞地說了一句。


「今天你應該不會再生氣摔碗了。」


我:?


原主比我的脾氣還要暴躁嗎?


十年後的傅熠成熟又淡漠,矜貴又疏離,一個眼神過去就能讓人抖一抖。


十年前的傅熠卻自卑又失意,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不愛自己的未婚妻。


我躺在床上,胡亂地想著十年前後的聯系,看似密不可分的兩個時空,我卻隱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崩壞、脫軌。


越想越亂,我幹脆用枕頭蒙住自己的腦袋。


傅熠剛洗完澡,隻在下半身裹著一條毛巾就回來了,他伸手拿掉了我頭上的枕頭:「悶壞了怎麼辦?」


殘餘的水流順著他的肌肉流入人魚線,腹肌隨著呼吸微微動作。


我可恥地咽了咽口水。


我揪住傅熠的毛巾,順勢將他拐在床上。


他緊張地拽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紅著臉看著我:「你幹什麼?」


我的手已經摸上了他的腹肌,笑著說:「哥哥,讓我摸摸。」


傅熠的臉紅到滴血,他捉住我亂動的手,氣息不穩:「別鬧。」


我不聽話,手胡亂摸了一通,下移的時候卻不小心摸到了某個滾燙的東西。


我驚訝:「毛巾怎麼掉了?」


傅熠發出悶哼,啞聲:「嗯……頂掉了。」


我笑起來:「傅熠,做嗎?」


二十歲的傅熠對我言聽計從,乖順又聽話,卻在床上野性蠻橫。


不知道求饒了多少次,傅熠才堪堪停住。


我在他懷裡累得睡死過去,沒看到我的手機亮起。


【徐照:明天來金笛唱歌廳還三萬,不然我就對你動手。】


傅熠吻了吻我的眼角,從床上起來,隨意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去。


月亮已經升起來,出租屋外的小院子裡寒涼一片,他的二手大貨車停在一角,隻有車燈反射出亮堂堂的光,像是黑夜裡蟄伏著的龐然巨獸。


傅熠眉眼陰沉,倚在牆上,隨意站立,半樹月光傾倒在他的肩頭。


他捏著我的手機,點燃了一支煙。


明明滅滅的火光在他手心跳動,壓迫得讓人心悸。


火光滅下去的時候。


傅熠抬手。


刪除了那條短信。


5


我是被徐照的電話吵醒的。


「喬箏,你那個長途司機老公快要死了!你還想不想來看他?」


我的心「咯噔」一聲,隨便套了件衣服就衝了過去。


燈球發瘋一樣跳動,整個唱歌廳的包廂像是我的心房,可以清楚聽見「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聲。


我抬手關閉了音樂和燈光。


包廂內的喧囂戛然而止。


傅熠被徐照踩在地上,皮鞋在他的臉上狠狠碾過。


六個五大三粗的大漢臉上掛著彩,捂著胳膊,呲牙咧嘴站在一邊。


傅熠看到我進來,身子顫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徐照加重腳的力度,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


「喬喬,你這個未婚夫湊了兩萬塊錢幫你還錢,剩下一萬,你陪我一晚,這事就算過去了,怎麼樣?」


他指了指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大漢們,目光森寒。


「他自己打傷了我這麼多人,我不要這小子半條命,已經算我仁慈了。」


徐照點燃一根煙,將煙頭狠狠懟在傅熠的手掌上,發瘋一樣怒斥。


「他有什麼好?憑什麼你要一直跟著他?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他不能給的我加倍給!」


「行,那你過來。」


我伸手在桌子上撈了一杯酒,含著衝他勾手。


徐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笑著走過來貼近我:「還是喬喬會玩,花樣多。」


我聽見傅熠傷心地呼喚我的名字,徐照更加滿意地笑起來,他扳過我的臉,柔聲說:「別理他。」


徐照的臉和我貼得越來越近,幾乎快要湊近我的唇。


他閉上了眼睛,開始期待著什麼。


「噗——」


我將口中的酒噴了徐照一臉。


徐照臉黑下去,他摘下金絲眼鏡,狼狽地抽取紙巾擦拭:「喬箏你瘋了!」


我不含糊,抬手就在他頭上暴扣了一個酒瓶。


「我呸!」我火力全開,「燒紙也不會燒給你這種鱉孫,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三番五次惹我?不稀罕搭理你,你還順杆子爬蹬鼻子上臉?」


十年後的我被傅熠寵得無法無天,幾乎在圈子裡橫著走,有什麼仇當場就報了,哪裡會忍到現在這麼久?


徐照指著我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傅熠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我和徐照中間,隔絕掉徐照殺人般的目光。


兩個人站在那裡,無聲地對峙,硝煙一觸即發。


「叩叩——」


包廂門被敲響了。


警察推開門:「你好,我們接到一位喬女士的報警,說這裡有人非法勒索、打架鬥毆,請配合調查。」


徐照和那六個彪形大漢被押送回警局做進一步審問。


我和傅熠做完口供,準備離開的時候。


我對上了徐照的眼睛。


徐照眸光寒涼,似笑非笑。


他頭發微湿,襯衫半敞,坐在警局椅子上,卻像是在晚宴嘉賓席上從容不迫。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像是看著囊中之物。


徐照嘴唇翕動,猶如毒蛇吐信。


他無聲地對我說:


「別想跑。」


6


我和傅熠從警局出來,像平常一樣散步回家。


我們都默契地避而不談。


彷佛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快要到家的時候,傅熠忽然開口。


「喬喬,其實我不願意讓你看到我難堪的一面,我希望在你心裡,我是可以值得依靠的。」


他很少說這麼長的話,我愣了一下,點點頭:「你一直都可以依靠啊。」


十年後我在圈子裡橫行霸道,狐假虎威,可全部都是借他的勢。


月光溫柔皎潔,他握住我的手,鄭重許諾。


「我會成為你最強大的靠山。」


作為一名合格的金絲雀,主打的就是提供情緒價值。


我反握住他的手,笑眯眯地回應:「我相信你。」


傅熠目光閃動,耳根微紅,帶著希冀。


「我感覺……你最近變得不一樣了。」


我的心「咯噔」一聲,以為是他察覺到了什麼。


沒想到傅熠含笑看著我,眼睛裡全都是幸福和滿足。


他輕輕地貼著我的耳邊:


「我覺得,你好像不討厭我了。」


7


2014 年,是我出道的年份。


我重溫人生軌跡,照例去參加了那檔選秀——《超級歌王》。


我會在這檔選秀上奪得頭籌、拿下冠軍,成為大噪一時的人氣明星。


盡管我的星途並不坦蕩,奪得冠軍後的半年,我會因為得罪資本,慘遭封殺,沉寂多年後,偶然之間結識傅熠,這才慢慢復出。


但是重回 2014,我還是選擇踏上這條路。


傅熠沒有說什麼,他用力地吻我的額角,祝我一切順利。


2014 年的選秀並不嚴格,我每天在節目組練完歌後,甚至還可以回家睡覺。


傅熠每天晚上都在樓下等我。


但是每次,他都把二手貨車停得遠遠的,自己走路過來,獨自站在樓下。


我問他:「樓下就有停車位,怎麼不把車開過來?」


他總是目光閃躲,拒絕回答。


後來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他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將頭埋在我的頸間。


「我怕給你丟人。」


傅熠的脆弱和自卑是深埋心底的,他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生怕會讓我嫌棄、厭惡。


他心底有一片陰暗潮湿的地域,那裡暗無天日,寸草不生,隻有苔藓密布,終日下一場連綿的雨,滋養著一種名為「酸澀」的情緒。


後來,那片無人問津的密地,陡然開出了一朵花。


那是一個滂沱大雨天,雨水落在地面,迸出的水花跳得老高。


我練完歌,站在窗戶前,看著雨沒有停的跡象,就給傅熠打電話。


「傅熠,我穿了小皮鞋,不能趟水,你把車開過來吧。」


傅熠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一起練歌的孟孟聽到動靜,笑呵呵地過來八卦:「和男朋友打電話呢?不帶我見一見?」


我爽快地答應了。


孟孟撐著傘,和我一起站在樓下。


涼風陣陣,吹得雨線歪斜,雨水夾雜著冷空氣,湿了我半條裙子。


孟孟抱緊我的手臂,哆嗦著身子,和我相互取暖。


她忽然推搡我,眼珠子都看直了,語氣也跟著興奮起來。


「快看快看!咱們這節目什麼時候有這種帥哥了!以前怎麼沒見到過!」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傅熠穿著一件皮衣,撐著一柄黑傘,傘下壓著濃墨重彩的眉眼,僅僅隻是站在那裡,卻又不容許人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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