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的路上,我被一群朝臣堵住了。
「楚公公,如今天下大定,皇上也該考慮封妃的事了。之前您收了我們那麼多銀子,那可是咱們大半的身家,您得為我們姑娘美言美言。」
「是啊是啊,隻要她們能入宮,楚總管的大恩我們這輩子沒齒難忘,逢年過節,絕對少不了孝敬。」
忘了說,之前送銀子的那些大臣,我爹來來回回查了少說三個月。
結果,啥也沒有。
人家一不結黨營私,二不謀權篡位。
隻有一個樸實的願望,就是送自家閨女入宮。
我坐在轎子上,太監總管的調子拿得很足,整個人慵懶地倚著靠背,蘭花指翹得那叫一個自然。
「好說好說,這事,今兒個晚上,咱家就跟皇上說。」
「好好好,恭送楚公公回宮!」
37
「把銀子給人家還回去。」
「不可能,鑲進我的床就是我的,我死都不可能還回去!」
「那朕也實話告訴你,你收了銀子朕也不可能讓她們入宮。回頭敗壞的,還是你的名聲!」
「為什麼不能讓她們入宮?人家爹娘家世清白,又忠心耿耿,為國效力,你收了人家閨女給人家爹娘一個交代,怎麼了?你告訴我,怎麼了?」
沈天祁說不過我,懶得廢話,撲到我床上就搶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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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讓他?
我壓到他身上,雙腿死死別住他的腿,一手拽他頭發,一手掐他腰。
「我是個太監不假,可我是有尊嚴的。我人可以伺候你,尊嚴也可以不要,但是銀子,必須是我的,誰都不能搶!」
沈天祁手下動作慢下來:「人可以伺候朕?」
我喘著氣點頭:「給你洗澡搓背端尿盆,沒我不能幹的事!」
沈天祁冷哼一聲,又開始扒拉銀子:「朕不需要,把銀子還回去。你想賺銀子朕不攔你,但你不能賺朕的賣身錢。朕絕對不會為了你賣身!這天底下,就沒有皇上賣身給太監賺銀子的說法!」
「什麼說法不說法,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你通過這條路發家致富給後世指明方向,日後才能給他們一條新思路。再說了,這能叫賣身?明明是人家花了銀子賣自己的身,我得了銀子,你得了身,咱倆穩賺不賠!」
……
我跟沈天祁打到天黑,誰也不讓誰,最後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這樣,我組織個相親大會,把京中未成婚的王公貴族都找來,那些姑娘們自己挑挑揀揀。
「回頭遇到合適的,你給賜個婚,賞個封號,她們這銀子也算沒白花。」
沈天祁四仰八叉地躺在我床上,累得直喘氣。
「成。」
38
相親大會很成功。
姑娘們不但找到自己的歸宿,而且個個都是正妻。
這不比做妾強?
大臣們開始有些不滿意,認為雖然是做妻,但畢竟檔次還是低了一點。
我起著範兒呵斥他們。
「呦,敢情不是你們自己去做妾。
「你們知道皇上什麼人嗎?隔三岔五,一個不高興,大寶殿就血流成河。
「就你們那些嬌滴滴的閨女,整日待在後宅,撒撒嬌繡繡花行,皇上拔劍她們攔得住?
「攔不住,就是血流成河,攔住了,就身首異處,這是你們想要的?」
大臣們齊刷刷搖頭。
我滿意地點頭,甩出一沓子冊封加封賞的聖旨,大臣們這才歡天喜地地謝恩離去。
沒過幾天,沈天祁殘暴的名聲就打了出去,再也沒人提出要把閨女送進宮。
39
「楚公公,平常男子都多大成親啊?」
半年後,某個雪夜,我跟沈天祁坐在熱炕上啃地瓜。
「早的十幾歲,晚的弱冠。」
沈天祁看我一眼:「哦,這麼算來,朕年紀是有點大了。」
我點點頭:「確實不小了,您今年都二十八了,跟您這麼大的男子,孩子都仨了。」
沈天祁往前挪了挪屁股,離我近了點。
「姑娘們成親更早,你今年也快二十了吧?你爹娘不催你?」
「催!」
我一拍大腿,一說這話就來勁。
「怎麼不催,每個月休沐回去,絮絮叨叨地催,現在休沐我都不愛回家了。
「不如在宮裡讓我幹兒子陪著心裡舒坦。」
小太監頓時站直腰板,一臉自豪。
沈天祁狠狠瞪他一眼,他又氣短地彎下腰。
「你一個姑娘,兒子們一個個比你都大,你還挺自豪。
「就是這些小太監讓你產生錯覺,認為自己孩子一堆跟別人不差什麼。」
「不,我跟我爹娘都說好了,做太監挺好的,我喜歡做太監。這輩子我不嫁人了,我要做一輩子太監,一輩子伺候您。」
沈天祁捂住腦門垂下頭半晌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又抬起頭誘導我:「其實伺候分很多種,不一定非得當太監才能伺候。你思路打開一點,或者咱們可以換一個方式?」
我啃地瓜的手頓住:「皇上!」
沈天祁激動地應一聲。
「你是不是想冊封我做公主?封號想好了嗎?我可以的!」
沈天祁面無表情地指著殿門:「雪下得挺大的,路上正滑,你趕緊走吧。」
走出大殿幾丈,我一個屁股蹲摔在雪地裡。小太監著急忙慌地扶我,我氣鼓鼓地起身,回頭衝著大殿呸一聲。
「狗東西,活該你沒媳婦,就你這樣式的能找到媳婦,我頭喂狗肚子裡去!」
沈天祁番外:
第一次見阿容,她才八九歲。
整個國子監裡的人都圍著沈無垠轉,隻有她甜甜地笑著叫我哥哥,還給我好吃的點心。
我娘告訴我,阿容的娘親是謝氏,如果我能哄住她,對我日後大有裨益。
可我不願意。
皇宮裡兄弟姐妹爾虞我詐已經夠累了,我不想將來娶個媳婦還要跟她鬥智鬥勇。
阿容總是跟著齊若谷。齊若谷是太子黨,在阿容面前他溫潤如玉,可我知道,他武功不錯,殺人很利落。
至少他把毒針扎進十一弟胸口的時候,我沒有在他眼中看到一絲猶豫。
太子強勢,所有皇子都過得戰戰兢兢,我沒什麼勢力,隻能苟活。
開始的時候,我沒想過爭皇位,我隻是想安穩度日,將來待太子登基可以帶我娘去封地,遠離京城。
可是太子不放心。
陸宥告訴他,即便來日沈無垠登基,這些活著遠離京城的皇子依然可以在封地作亂,唯有在我們離京前趕盡殺絕,才可一生無患。
十一弟死後不久,四皇兄就得了失心瘋。過了有半年,六皇兄莫名其妙死在一個夜裡。
皇子們接連死去,活著的弟兄們都開始小心防範,一時倒是安穩了有半年。
可我沒想到,他很快就算計到我頭上。那豌百合蓮子湯加了無色無味的毒,因為我不吃蓮子,阿娘便喝了下去。
我親眼看到娘親死在我面前,我才明白,躲是躲不過的。
隻有反擊,隻有殺了他,隻有強大自己,我才能活得下去。
我私下收集沈無垠謀害皇子妃嫔的證據,將言嫔娘娘瘋癲後,被送出宮的宮女抓回來綁到父皇床前。
父皇流著淚喘息,給了我一塊虎符。
「這虎符,原本是準備留給太子的,如今,是你的了。」
拿到虎符後,我裝成落魄模樣去了幾位對父皇忠心耿耿的大臣府上,其中就包括楚垂容的父親。
「八皇子,您突然喪母老臣亦是十分難過。可恕老臣直言,皇上如今健在,太子仍是正統,我楚牧隻忠於正統。」
「若我作亂,您當如何?」
楚牧表情嚴肅:「若八皇子威脅皇權,老臣會勸陛下和太子殺了八皇子。」
回到皇宮半個月,我去過幾位老臣府上的事卻絲毫不曾傳出。我便知道,這些人並非純粹太子黨。
忠於儲君之前,他們更忠於國家。
最先發現我拉攏朝臣的是楚牧,他不知我是受父皇指點,連夜趕往太子府,請求太子莫要手軟。
太子那時已經大權在握,胸有成竹,隻等著登基之時尋個由頭將我們剩餘皇子一網打盡,根本沒把我放在眼中。
就是那夜,父皇突發惡疾,我知道等不及了,迅速發動兵變。
有虎符在手,京城很快被我控制。我將太子誅殺於宮門之外,父皇在最後一刻命人宣讀改立我為太子的聖旨。
當晚,依照約定,我將活下來的皇子們分別送往封地,雖然太監念了諸多先太子罪證,可無人相信。
他們隻相信成王敗寇,如今父皇順勢而為,不過是因為太子大勢已去。
比起真相,人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後來,我順利登基。
對阿容我一直存有私心,她就像一道光,每個身處黑暗中的人都會忍不住靠近。
得知他們婚期將近,我故意將她留在宮中。
我縱容齊若谷作亂,希望阿容能看清他的為人,又將父皇生前的手書偷偷送去楚府。
楚牧看後掩面痛哭:「先皇最後關頭命你弑兄奪權,這消息若傳出去,於先皇威名有汙,這罪過,皇上要扛一輩子。」
我點頭:
「當時太子勢大,父皇彌留之際,若是強行廢立太子, 他必然公然造反。
我幼時調皮搗蛋,人見人煩。
「-我」「父皇此舉本就是為了保住我等性命, 我能活下來, 背著這罪名也是應當。」
楚牧點點頭, 拍拍我的肩膀:「陛下如今,才算是真正的帝王。」
離府的時候,我忍了忍, 還是沒忍住。
「楚大人,令愛一直在宮裡做太監, 您就沒什麼想法?」
楚牧搖搖頭:「挺好的,多謝陛下讓她進宮。」
我:……
「其實, 楚大人,她也可以不做太監。」
「那讓她做什麼?做皇帝也不是太合規矩。」
……
我現在明白了,楚垂容那跳脫的腦子到底是隨了誰。
「楚大人,我的意思是, 讓阿容做皇後,不知道您怎麼看?」
楚牧往後退了兩步, 一臉防備。
「皇上, 您是不是因為臣看了信, 所以對我們楚家動了殺心, 準備將我們捧到高處, 使我們膨脹, 然後再摔死我們!」
……
「楚大人,我就不能是因為喜歡阿容?」
楚牧頭搖得像波浪。
「算了吧皇上,她做太監挺好的。臣看得出來, 做太監她很快樂。咱們就讓她繼續做快樂的事, 好不好?」
……
回宮後,我看著支了攤在大寶殿外光明正大收受賄賂的楚垂容,隻覺得腦子一陣陣地疼。
「呦呦呦,這個好這個好, 這個咱家沒見過, 這麼個大的珊瑚,少見, 快,搬咱家屋裡去。」
「這個也好,這大個夜明珠, 比皇上頭都大, 去, 把咱家屋裡那十二連枝燈賣給小太監換點銀子。換上這夜明珠,換來的銀子就擱床底下啊。」
「張大人,怎麼又送玉镯子, 這平平無奇的, 回去換一個。」
……
她身邊一群幹兒子忙前忙後地給她搬東西,雖然氣喘籲籲,但個個笑容滿面。
我揉揉太陽穴往屋裡走, 罷了,她現在還心智不全,再等兩年吧……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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