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駕到

陸半白被說了兩句就瞪大眼睛盯著小太監哭,一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


「公公~奴家錯了~公公別罵了~奴家以後聽公公的話~好不好嘛~」


「呦呦呦,哭上了?當自己是千金小姐呢,還在這跟咱們扮上了。


「進了宮,就少整些幺蛾子,以為掉幾個不值錢的臭豆豆就有男人疼了?


「老子八歲入宮就割了,割得幹幹淨淨一點沒剩!老子不吃你這套!」


我聽得嘿嘿直樂,這小太監是行哈,比齊若谷那狗東西拎得清。


陸半白又不情不願地刷上了,小太監賠著笑臉顛顛跑過來,淨了手,繼續剝葡萄。


我懶得再看,將鼻子裡的紙抽出來扔地上,夾著嗓子翹蘭花。


「這竄鼻的味兒可真大!去,再搬一百個新鮮的給她,今個兒不刷完不許她睡覺!」


「是,爹!」


23


回大寶殿的路上。


我遇到幾個賊眉鼠眼聚在一起的大臣。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幾個大臣看到我,立馬圍上來。


「楚總管楚總管,這麼晚是去伺候皇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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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幾人,一時找不清這是何意。就在我思考的時候,一個大臣一把拉過我寬大的袖擺,接著把一沓子銀票用力塞了進去。


「今日我們幾個在朝上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了皇上不高興,還勞楚總管幫忙說幾句好話。」


早些年聽齊若谷說,先帝身邊的吳公公富得流油,一頓飯四十個菜不重樣,手帕都是蜀錦,而且用一次就丟掉。


我對此一直十分不屑。


一個死太監,他再富他能有多富?


嘿,他還真就能一夜暴富。


我摸了摸袖中那麼厚一沓子票子,腰板直了不少,嗓子不由自主夾起來,小蘭花也不受控制地翹了起來,開始拿腔拿調。


「幾位大人這是做什麼?咱家是皇上親封的太監總管,伺候皇上那是天經地義,職責所在,就是你們不給咱家送這些,咱家也義不容辭。」


「是是是,楚總管在京中聲名遠播,我等聞之多年情不自禁便想與總管親近。之前一直礙著齊家不方便,如今可算是得償所願。還請楚總管千萬別嫌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對對對,楚總管英姿颯爽,乃京中第一名門。之前您與齊家定親,家中嫡子哭得險些去了,卻不想,齊家那小子居然如此不忠不義不值得託付。總管如今風生水起,是那小子不配。」


哭得險些去了?


夜太黑,我有夜盲症,瞧不清幾位大人的面容,便撐著眼睛湊過去細瞧了瞧。


記起來了,這是孫尚書。


我定親那日,出門偶遇他兒子孫虎。


孫虎也是京中有名的紈绔,一山不容二虎,我倆見面就掐。


那日他聽聞我定親,當眾奚落我。


「楚垂容,聽說你要成婚了。咱們京中規矩,成婚後女子要安居後宅,洗衣做飯,以後想再罵你,就得翻牆頭了。」


我一聽,孫虎這是上門求打啊。


我趁著心情好,命兩個人將他壓在地上,逮著大腿裡子不要命地狠掐。掐了半個時辰,孫虎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好說好說,幾位大人有心了。不過,下次不許這樣了啊,咱家是有原則的,咱家對皇上忠心不貳!」


在幾位大臣點頭哈腰的歡送中,我昂首挺胸步伐沉穩地往大寶殿走去。


走出幾丈,約莫著後邊人已經看不清了,一頭扎進小樹林,蹲在地上飛快地數票子。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六十!」


一千兩的票子,足足給了六十張?


我將票子捂在胸口,衝著大寶殿的方向狠磕了個頭。


謝謝親爹讓我入宮,謝謝親爹讓我做太監,我這輩子當牛做馬伺候親爹!


「去,趕緊把銀票壓到咱家枕頭下,別走人多的地兒,容易遭搶。你順著這樹林往前走,壓好就守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進咱家的屋。


「一定記住,不準露富,一定要低調!」


小太監用力點頭,拿著銀子快速離去。


24


大寶殿裡氣壓果然很低。


沈天祁坐在龍椅上低著頭不知在看啥。


一地碎玉器不說,伺候的小太監都跳到門邊去了,隔著幾丈遠,喘氣的聲音都聽不見。


看到我,小太監立馬吸了口氣,悄悄出了大殿。


要是擱我以前的脾氣,就這氛圍,我指定扭頭就走。


我這樣的家世,我受不了一點氣。


可現在不一樣了,我是個能賺錢的大人了。


「皇上,不開心嗎?奴才給您捶捶背吧?」


我諂媚地笑著,盡量隻露八顆牙。


沈天祁冷著臉抬頭。


「又去哪兒瘋了?」


「不敢不敢,宮裡新進了批宮女,不懂規矩,奴才親自去調教了一番。


「以免她們莽莽撞撞,衝撞了您。」


沈天祁冷哼一聲:「除了你,沒人敢衝撞朕。」


胡說,沒人敢衝撞您,銀子就不會大晚上飛我兜裡了。


但拿人手短,被罵兩句心裡安穩。


「是是是,奴才以後一定盡量約束自己,不惹皇上生氣,整日想法子討皇上歡心,為皇上百死無悔。」


我翹著蘭花指發誓,嗓音雖細卻十分鄭重。


這是我這輩子發得最重的誓了,都是為了賺錢啊。


沈天祁被逗笑,拍拍龍椅上寬大的手靠示意我坐上去。


「今個兒他們又提讓朕充容後宮,口口聲聲說什麼無嫡子江山不穩,朕才剛登基,他們就說江山不穩。


「滿口假仁假義,不就是盯著後位和太子之位。」


我點點頭:


「等將來立了後,有了嫡子,他們又會催著立太子,立了太子朝中立馬就會拉幫結派。


「如同當初先太子那般,身後一群人出謀劃策,為了地位穩固開始迫害其他皇子。其他皇子為了自保隻能反擊,先帝也成為奪權的犧牲品。哪裡是安穩,分明是動蕩。」


沈無垠初時,的確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可隨著身後追隨的人越來越多,他開始沒有選擇。


加之母族也一直逼迫他,他做太子那些年,誰也不敢說他一雙手清清白白,他母後的手更不幹淨。


先帝曾盛寵言嫔娘娘,娘娘誕下十一皇子後,先帝便將十一皇子放到身邊親自教導。可十一皇子卻在六歲那年無緣無故歿了,言嫔娘娘痛失愛子一夜瘋魔,先帝的身子自那以後也開始不好。


誰敢說,這背後沒有太子的手筆?


沈天祁弑兄後,天下人皆罵他不忠不義,我卻覺得,因果循環,興許隻是沈無垠的福氣早被親手耗光了。


「你說得不錯,就按你說的辦。」


「什麼就按我說的辦?」


沈天祁提筆開始寫信。


「朕立馬就給你爹去信,讓他去查一查今日提議的那些朝臣是否背後有拉幫結派之嫌。你爹彈劾人的力度大,效率高,順手把與他們有勾結的人一起找出來,都下大獄!」


……


我腦門出了一頭汗,瞧我這賤嘴。


這事要是讓我爹去查,那老古板不得第一個查到我身上,連夜就將我下獄。


「皇上……奴才剛才都是胡說的,這些大臣興許隻是為您著想。他們對您忠心耿耿,覺得自己伺候您不夠,得將自己閨女送進來一起伺候您。這是什麼情懷啊……」


「來人,把信送去御史臺,讓楚大人今晚就開始查!」


小太監跑得飛快,眨眼就無影無蹤……


25


我夜裡睡得很不安穩。


銀票實在太厚了,我脖子墊得老高,有點落枕。


「昨夜裡,有什麼動靜沒有?」


我坐在床邊揉脖子,小太監打了水給我擦手擦臉。


「動靜?沒啊,春天過去了,之前那群發春的貓兒夜裡不叫了,一夜靜得很。」


我翻了個白眼,太監就是太監,眼界就是這麼淺。


「咱家說的是前朝前朝,昨夜裡有沒有人被捉?」


「沒啊,好好的,捉人幹嘛?」


我徹底不想說話了。


吃了兩屜包子後,我帶著小太監外出散步消食。


這會兒沈天祁應當還在上朝,我還可以溜達一會。


結果,走了兩圈,特麼的,遇到了陸半白。


26


這女人不知從哪找了套花枝招展的衣裳,就躲在下朝的必經之路上。


她從袖子裡掏出一面鏡子對著臉一陣捯饬,甚至故意將肩頭的薄衫往下扯了扯,露出一條雪白的溝。


呵。


這女人膽真大,刷恭桶刷了半個月了,一點沒磨掉她那顆不安分的心。


都入了宮了,還惦記勾搭齊若谷。


可是很快,我就發現,太監做久了,我眼皮子也淺了。


齊若谷走出老遠了,她是一眼不看啊。


直到朝臣們散盡,沈天祁背著手走出來,她腳一崴,身子一軟,就往沈天祁懷裡跌。


這一跌太突然,還真就讓她跌進去了。


「啊……皇上……奴婢一時沒站穩,衝撞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這一跪,跪得可謂是搖曳生姿。


又來了,又來了,她又帶著她的摔跤絕技走來了。


我恨恨擰著帕子轉了幾圈,隻覺得牙根都在痒。


原想著,逮她和齊若谷一個正著,給齊若谷安上個穢亂後宮的罪名,狠狠訛齊王府一筆,結果……


這陸半白真是為克我而來。


我不就是想訛點銀子,怎麼就這麼難,她就不能配合一點?


沈天祁姿態闲散,聲音端的漫不經心:「不小心?」


陸半白楚楚動人:「奴婢知罪。」


「既是不小心,何罪之有?」


陸半白果然來了精神,眼淚一收,臉紅得像打了腮紅的猴屁股,嗓子比我一個太監夾得還狠。


「都說皇上是明君,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沈天祁挑眉:「誰說的?」


陸半白整日蹲在恭桶房刷恭桶,那地沒什麼人去,她一時謅不出名字,慌亂道:


「聽楚公公說的,奴婢剛入宮時楚公公曾去訓話,奴婢便記在心裡。」


這死女人可真會胡謅。


我一個使勁,把帕子擰斷了。


「哦,她還說了什麼?」


陸半白嬌滴滴回道:「自然是誇贊皇上英明神武,說得奴婢們個個心生向往,盼著能到皇上身邊伺候。」


綠茶綠茶綠茶!


前不久還生死都是齊若谷的人,這會就盼著來你殺父仇人身邊伺候了。


你活得可真通透!


「之前在哪伺候?」


陸半白眼神閃躲:「之前在浣衣院洗衣裳,那裡的公公好兇哦~總是罵奴婢~」


「既如此,來大寶殿伺候吧。」


「奴婢多謝皇上,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伺候……」


「楚公公身邊缺個伺候的宮女。她一個姑娘家,身邊老跟群太監也不方便,你去服侍她吧。她脾氣不好,你小心伺候別惹她生氣。」


「……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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