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著銀子樂得不行,拍拍這個的腦袋,拍拍那個的腦袋,笑得腮幫子直顫。
「好說好說,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你家人可夠多的。」
沈天祁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我身後,隨手拿起一塊銀子放在手上掂了掂。
「行啊,楚公公,你還真是在哪都吃得開。」
我狗腿地起身,將幾塊銀子塞到沈天祁手裡,小聲道:「別斷我財路,以後咱倆三七開,穩賺。」
沈天祁看我一眼沒說話,默默將銀子放進兜裡。
「朕要出宮一趟,你跟著伺候。」
「好嘞~」
17
京城的主街很熱鬧。
茶樓,酒館,當鋪,作坊,熱熱鬧鬧地招攬客人。
東市八荒爭湊,萬國鹹通,極四海之珍奇,華光滿路。
街上行人更是川流不息,無一不彰顯泱泱盛世。
看到街頭一如既往,沈天祁松了口氣,臉上掛滿了輕松。
我適時狗腿道:「雖說前太子負有盛名,可事實上,百姓根本不關心誰做皇帝。隻要不打仗,隻要不幹擾民間,其實誰做皇帝,對百姓都沒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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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祁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一整天,我們圍著京城來回溜達。
直到暮色降臨,大街小巷長燈亮起,長達數十裡的長街被籠罩在燈影重重之下,沈天祁才滿足地要回宮。
好巧不巧,我們居然在一成衣鋪外遇到了齊若谷和陸半白。
四目相對,眼神各異。
陸半白果然是個十分在意名節的姑娘,跟著齊若谷上街怕人指點,臉上還掛著白紗,很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我盯著她握緊拳頭,她卻看也不看我,盯著我身旁的沈天祁眼睛都不眨,毫不掩飾驚豔之色。
沈天祁則背著手看著齊若谷,齊若谷先是看了一會兒我,又直勾勾看向沈天祁。
小販在四周吆喝著各種美食。
齊若谷不情不願地拱手,用隻我們幾人聽到的聲音道:「見過皇上。」
陸半白眼睛頓時瞪大,雙手不自主地搓成一團。齊若谷大概怕她害怕,大手握住她的手,無聲安撫。
「吃糖葫蘆嗎?」
「啊?」
沈天祁又問:「吃糖葫蘆嗎?」
我茫然道:「不吃了吧,糖衣吃多了牙疼。」
沈天祁突然笑了,聲音溫柔了許多,哄孩子似的。
「吃了回去漱漱口便是,走,給你買兩串,上次我瞧見你買了一堆甜食。」
直到被沈天祁扯走,我才後知後覺。
「你翻我包袱?你是不是偷我點心了?」
「嗯,桂花糕挺好吃。」
「你怎麼能偷我點心呢,過分!」
「乖,賠你糖葫蘆。」
「六串!」
「好。」
18
沈天祁每月批我一日休沐。
回府那日,剛進門,就被我娘歡天喜地扯著進了屋。
「閨女你知道嗎,齊家那狗東西果然被他爹狠狠打了一頓。」
我一聽來了興趣,嗑著瓜子盤著腿示意我娘詳細說。
大體就是,我娘自打我入宮後氣不過,隔三岔五就讓我們家狗去隔壁傳信,罵齊若谷個狗東西死豬吃不了細糠,高門貴女品不了,淨喜歡些粗鄙村姑。
我們家那狗脾氣也隨了我,每每去送信,進門挺正經,走的時候就發瘋亂撲亂撞,不砸碎幾個玉器花瓶不回家。氣得齊王妃大罵我們家狗沒教養,壓根不提這狗是她送的。
說起齊若谷和我退親這事,其實是他一氣之下的個人決定,齊王夫婦並不知道他在外邊養了個女人,齊若谷告訴他爹娘退親的理由是我倆性格不合。
我脾氣不好,齊王夫婦也是知道的,以為我倆隻是小孩子鬧脾氣根本沒往心裡去。
加之退親書一送到,我爹娘立馬架高牆,封狗洞,門口立了牌子,【齊狗一家不準入內】,導致兩家大人一直沒有機會見面詳談。
隨著我們家狗往齊王府越跑越勤,齊王妃開始品出點意思,認為這事可能沒這麼簡單。
於是私下找了白術,出其不意去了齊家私宅。
一去不要緊,見到了儼然一副女主人做派的陸半白,當即氣暈了過去。
之後自然免不了一頓哭罵。齊王得知齊若谷對不起我,帶著幾十個侍衛呼啦啦圍了私宅,非要把陸半白押去見官,說她擅闖私宅。
陸半白哭得厲害,幾次哭暈過去,又被齊王妃掐著大腿裡子疼醒。等到齊若谷趕來的時候,陸半白被折騰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一個勁喘粗氣。
動靜太大,自然就驚動了街坊,街坊們愛看熱鬧,不一會兒,門外就擠滿了人。
齊若谷背著我養了個外室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
回府之後,齊王對齊若谷動了家法。要不是陸半白尋死上吊,齊王頗有打死齊若谷的意思。
陸半白這一尋死,算是把齊若谷架到了火上。
思量再三,齊若谷準備迎她回府。結果齊王妃死活不同意,說陸半白的身份,做個外室都是抬舉,想入府,等齊王妃咽氣再談。
我聽得樂呵:「看不出來,齊若谷還挺有種,真要娶她。」
「那陸婉就是個農家女,除了靠扮柔弱糊弄糊弄那狗東西,還真以為能借此上位,簡直做夢。
「不說別的,若是齊若谷真的娶了她,齊王府就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齊王妃最要臉面,不得一頭撞死。」
陸婉是齊若谷給她準備的新身份,一個農戶的女兒。
若非陸宥很有先見之明,從不許自己的女兒在人前拋頭露面,她的身份早就瞞不住了。
19
得知我休沐,齊王妃堵來我家門口。
她在門外守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我出府準備回宮才被她逮了個正著。
「阿容阿容,都是若谷的不是,我替他跟你道歉。
「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跟那女人一點事情都沒有,兩個人清清白白的。
「是那個女人一直纏著若谷,若谷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打小就心善,見不得別人受傷。
「跟你退親是一時衝動,他心裡隻有你。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那個女人我來解決,好不好?」
我懶得和齊王妃廢話,擺擺手,幾個太監將齊王妃拖走。
我翹著蘭花指抬腳上轎,頭也不回地回了宮。
20
沈天祁的桌子上擺了幾個食盒。
有金絲蛋鴿、蜜汁羊羔、紫藤蘿花甲魚、葡萄糯米飯、翡翠蟹黃包。
都是我娘的拿手菜。
「楚夫人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都這麼多年了,你還記得我娘的手藝?」
沈天祁沒說話,隻低頭吃菜。
我怕他幹吃沒意思,就把齊若谷被齊王爺打的事當成個樂子講給他聽。
「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生氣,什麼叫我不知道京中女子名節多重要,她名節重要,我就不重要了?
「我才是與他定了親的,他倒好,當著我的面就去親旁人。人家名節這麼重要,他怎麼就那麼利落地下嘴?那姑娘也是搞笑,我說一句她就跳池子,那齊狗都親她嘴上了,她怎麼不與他同歸於盡?」
我坐在一旁叭叭個沒完,沈天祁就著我的話將飯菜吃了個精光,臨了,還自己收拾了飯盒。
「就衝你娘這手藝,齊若谷就是個沒福氣的。
「那女子朕瞧了一眼,骨瘦如柴,風吹就倒,一看也沒什麼福氣。」
這話說得不假,有福氣能被抄家貶賤籍嗎。
我心裡略略平衡,衝沈天祁笑得十分開心。
「皇上,怎麼之前沒發現,您眼光這麼好?」
沈天祁挑眉看我一眼,順手勾起我的袖擺擦擦嘴。
「朕眼光一直很好。」
21
我萬萬沒想到。
居然會在新招的宮女中見到陸半白。
她可真是個人才,頂著齊若谷給她安的假戶籍,吃了狗膽入了宮。
「爹,您瞧瞧,這都是新入宮的,您要是有合眼的,就領回去伺候您!
「捶捶腰洗洗腳,兒子給您調教得板板正正的!」
小太監腰彎得很低,恨不得讓我坐他背上。
走到陸半白身前的時候,我停住腳步。她大概早就瞧見我了,頭故意壓得很低。
我哪能如她願啊,一把挑起她的下巴。
「什麼貨色就入宮?她爹幾品官?」
我朝祖制,宮女選拔其父需九品以上。
據說是因為開朝初期太祖為了減輕民間就業壓力,從民間廣納宮女。
結果大臣或者刺客隨便給幾兩銀子,她們就趁著半夜太祖睡得熟摸黑動手,一點誘惑受不住。
太祖隔三岔五被嚇醒,還因此得了失眠症,自那以後就不再許民間女子入宮。
陸半白臉色一白,身體開始哆嗦。
這心理素質不行啊,就這還敢入宮?不怕人順藤摸瓜摸到她賤籍的身份?
小太監走過來瞪了陸半白一眼,趴在我耳邊小聲解釋。
「嘿嘿嘿,爹,您來的時間短,還不知道,宮女的出身是有講究。
「可有些小官家裡有點闲錢,又舍不得自家姑娘入宮,便願意花點銀子找人頂替。
「而有意願入宮想碰個機緣的貧民也可以花點銀子買個名額。這一來一去,就是兩筆收入,這銀子,等會兒子送您宮裡去!」
我挺直腰板拖著長腔哦一聲,又快速彎下身子偷偷問:「她出了多少銀子?」
小太監比畫了五個手指。
「五兩銀子就入宮?倒霉玩意,趕出去!」
小太監急忙拉住我:「什麼五兩,我的親爹啊,是五百兩!」
!!!
五百兩!!!
齊若谷這丫夠舍得啊,他一個月世子月銀才多少,一下子給她五百兩。
這銀子真是活該我賺。
「留下吧,安排到恭房去,讓她伺候恭桶,一會兒銀子趕緊送咱家房裡去!」
「是!」
22
入夏。
我坐在陰涼下的搖椅上吃著小太監剝好的冰葡萄,唱著京曲,欣賞陸半白撅著屁股頂著大太陽刷恭桶。
「爹,甜不甜?」
「嗯~御貢的葡萄就是甜!」
小太監舉著扇子奮力搖:
「嘿,都是皇上疼您,一共送來這麼兩筐,分給太妃們半筐,又賞賜給幾個有功的親王一筐,剩下半筐都給您了。
「不是兒子捧您,這宮裡哪個太監也沒您做得舒坦。就是先帝跟前最得寵的吳公公夜裡還得伺候皇上出恭呢,您多清闲,皇上整日忙於朝政,也就用膳的時候喊著您伺候,多好的皇上啊。」
平時沒感覺,這麼一聽,覺得還真是有這麼點道理。
「皇上是個明君啊,人也不記仇,明事理,辨是非,咱家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好的皇上。」
除了脾氣暴躁愛殺人,平時一點毛病沒有。
那邊陸半白大概刷累了,竟然偷偷坐在恭桶上聽我們說話。
邊聽還邊樂呵上了。
呵。
我小鞭子狠狠一抽,小太監劈頭蓋臉上去就是一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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