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在我跟他戀愛期間,陸之誠幾乎是個完美男友。
處處體貼,周到溫柔,物質上更是大方得不得了。
「你沒有不好,是我看不到和你的未來。」
「未來?」他說,「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
「可我已經不想要了。」我用幾乎稱得上堅定的語氣說,「陸之誠,我的眼裡容不下沙子,我不需要一個戀愛時還惦念初戀的男人,既然你的心沒有騰幹淨,那我就給你自由。」
「我可以改。」他說,「你離開我後我根本看不進去別人。」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的問題。
所以我一說,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
「那又怎麼樣呢?為什麼我要把一個垃圾二次回收利用?」我反問他。
這一刻我冷靜得都很難想象,這麼刻薄的話,居然是從我的嘴裡講出來的。
他的面色隱隱發白,身影在樹下搖搖欲墜。
旁邊突然駛過來一輛敞篷車。
車上坐了趙子銘和一些朋友。
趙子銘看不清氣氛,吹了聲口哨:「陸哥,你果然在這裡啊!有個局,我們來接你過去。林遙也在啊,一起上來唄,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麼不能說開了的?」
場面僵持。
陸之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往那敞篷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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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遙呢,過來啊。」
他說:「不用帶她。」
他們齊齊一愣。
後座,周媛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陸之誠,默默低下了頭。
12
趕到咖啡廳的時候,周媛媛已經點好咖啡。
兩杯卡布奇諾,擺在桌上。
我很好奇這個女孩會跟我聊什麼東西,還特意約我出來一趟。
因為緊張,她攥著皮包的手都發白。
「遙遙姐,雖然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但我還是很抱歉,剛回國那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陸之誠有女朋友。」她顯然是非常誠心地道歉。
我突然來了興趣:「如果你那時就知道我是呢?你會放棄陸之誠嗎?」
她沉默,小心地說:「遙遙姐,我也不會,我會再努力一次。」
「怎麼努力?」
「給你一百萬,讓你跟他分手,然後我再追他。」
莫名地我覺得有點好笑。
這個女孩家境優渥,涉世未深,講話的每個神情都透著天真。
「那你今天找我做什麼?」
「我找你……」她臉色憋得通紅,「是想給你一百萬,請你跟陸哥哥復合吧!」
我真是有些驚訝了。
情敵給前任錢,求復合的還是第一個。
「為什麼?我都跟他分手了,這對你來說是很好的機會啊。」
她的表情有些難過:「曾經,我也是這樣想的,當初跟他提分手,也隻是我衝動,我早就後悔了。可是我回來以後,卻發現都變了。你跟他分開後,陸哥哥心情變得很差很差,誰都不敢跟他講話。後來他就開始酗酒,公司的事情都顧不上了……遙遙姐,喜歡一個人真的是發自內心地希望他能幸福,即使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說到後來,她幾乎語音顫抖。
我突然覺得陸之誠命真好啊。
能被人那麼真摯地喜歡。
不管是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她。
「當時我把手機遞給他,他怎麼說我的呢?」
我說的是她剛回國的那天,那時她希望陸之誠接她。
她有些迷茫,然後認真想了想:「他說……你是……客房服務。」
似乎終於意識到什麼,她臉色突然變了。
我笑了。沒有意外。攤開手:「那不就是了嗎?」
走的時候,外面春光明媚,那天在浴室外惶惶無措等待著的那幾分鍾的心情已經離我很遠了。
我不能要求別人如何愛我,我隻能盡我所能地,愛好我自己。
回去路上突然下了大雨,我被困在一處店面門口。
等了好久雨不見停,淅瀝細雨中跑出來一個人影。
趙子銘因為趕過來,雨點已經打湿他大半身體。
他把傘遞到我的頭上:「我聽說你要來咖啡館,看天氣預報下雨了就知道你會被困住。一家家店面找過來,終於找到你了。」
我躲在他的傘下,跟他一步步往家裡走去。
雨滴碎濺,大雨傾盆。
但他把傘偏了大半,一點沒有弄湿我的衣服。
遠處一輛邁巴赫駛過來,停到近前。
隔著漆黑防窺膜,也能看到主駕上那個男人身形僵硬。
我裝作沒看到,不小心扭到了腳,趙子銘立刻把我扶穩。
「小心。」
邁巴赫隻停了片刻,便向咖啡館的方向駛去,駛出我的視線。
遙遙不見了。
13
十月的時候,趙子銘公司調動,他要去外地。
機場航站裡,他看著我眸光閃動,說:「等我回來以後……」
我搖搖頭,說:「別說以後,我們活在當下就好了。」
再看到陸之誠的名字就是在社交媒體、新聞網絡上。
他換女朋友換得飛起,每一任都大方,每一任都沒有結果。
可還是會激起無數熱議。
他是京圈頂級富二代,生來就萬眾矚目,而我,也隻是 a 大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四學生。
隻是大家都說,他的口味變了。
再也不喜歡嬌俏可愛的,而是喜歡沉默、書卷氣的。
隻是真飽讀詩書的很難看上他這麼花的,經過包裝的「書媛」也都是腦袋空空的花瓶。
某個夜晚,我收到一條陌生信息。
他說:【再像你的,都不是你。】
莫名的一股反胃湧上心頭,我頭一次動了火:【別侮辱我和那些女生。你隻是喜歡你得不到的東西,你愛的人隻有你自己。祝你這種人,永遠爛死在得不到的泥潭。】
我把他拉黑了。
14
很幸運,面試去的那家公司錄用了我。
盡管我表現得很努力很刻苦,同事還是對我頗有微詞。
一開始我以為是我的問題,隻能更加努力地加班。
每天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走,超額完成任務。
直到在茶水間聽到同事議論:「裝那麼認真,不還是走後門進來的嗎?」
「聽說她背景可了不得了,是陸氏集團的總裁親自開口的。」
「那她怎麼不嫁給他,還來這累死累活地打工?」
「人家一個大總裁看得上她嗎?能幫她弄進來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
裡面嬉笑一片,我在門外暗暗攥緊手指。
我沒有讓陸之誠插手過我的事情,可現在隻是他的一句話,在別人眼裡就輕描淡寫地消掉了我所有的努力。
隔天我就遞交了辭呈報告。
面試我的那位 HR 看到我時,沉默片刻說:「其實當時我也以為你隻是一隻花瓶,如果不是那位的意思你進不了這個公司。但是這段時間你的付出我和經理都看在眼裡,你真的不再慎重考慮一下嗎?」
我搖了搖頭。
人心中的偏見是座大山。
可能力是跟著我自己的,即使換一座廟,也不代表我就不能學到東西。
一周後,我就跳槽到了另一家公司,比原來的公司還要好。
把這件事告訴趙之銘時,他非常支持我:「人隻有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時才會發光。林遙,大膽地走你的花路吧!」
嗯。
就讓我大膽地走我的花路。
來到新的環境,再沒有陌生的偏見和不滿。
入職不久,我就融入大家,下班後三兩同事約我到一個清吧喝酒。
本來我很厭惡這種社交,可想了想,總得讓自己走出來。
我意外地遇到熟人。
周媛媛顯然也是被朋友帶著來的,穿一身黑白公主裙,瞳仁幹淨清澈,好像誤入一樣。
在別人的起哄下,她鼓起勇氣,要了那個帥帥的酒保的微信,臉都憋紅了。
我跟她打了招呼,她很驚訝。
我笑著說:「你出來要別人微信,不想你的陸哥哥了嗎?」
她撇撇嘴說:「早就不想了。遙遙姐,你不說我還沒有意識到,可你一說我才明白,他當初隱瞞你、隱瞞我有多惡劣。渣男!」
她泄憤似的握緊小拳頭:「以後我談男朋友,必須得讓他所有朋友都知道我的存在,屏保、壁紙、朋友圈背景都得是我,手上要帶我的皮筋、心裡要有我的位置,不許跟別的女人講話,要永遠關心我在意我。」
她這一長串,說得我都暈了頭。
我喝了一杯酒:「祝你找到。」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看到趙之銘。
他一來就訓周媛媛:「你怎麼能來這種地方,這是你該來的嗎?好啊,你居然還敢跟外面不三不四亂七八糟的男人要微信,你信不信我告訴你爸媽,看他們不打斷你的腿!」
周媛媛不滿:「要你管我?哼!」
他捏周媛媛的臉:「你真是皮痒了我的祖宗——」
他看到旁邊醉得差不多的我,跟見了鬼一樣。
然後就到一邊打了通鬼鬼祟祟的電話。
他在給誰打電話?
15
出酒吧的時候, 我太暈了。
同事要幫我打的,卻有人接過了我。
「我送她回去。」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
如果不是他一身西裝、冷厲的氣勢和他身後那輛頂配邁巴赫, 可能她們以為就是個人販子。
我被他扶上了車。
路況顛簸, 他開得很慢很慢。
等紅燈的間隙, 他就在默默凝視我。
可是我受不了, 狂拍車門, 等他一停到路邊,我就下車抱著柱子狂吐。
他去便利店幫我買了水, 一點點喂我。
等我喝了大半瓶,人也清醒了點。
我聽到他低低說:「你以前從來不喝酒。聽說你從原來那個公司辭職了?因為我嗎?林遙, 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天上星星閃爍, 月色卻暗淡。
也許因為我喝了酒, 也許夜晚都是這樣,總是會攪動人心裡那些繁雜的念頭。
莫名地我就覺得委屈。
很委屈很委屈。
分手後, 我一直沒在他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人前提起這個人都佯若尋常。
可是這個晚上, 我真的做不到。
我是那種比較封閉的女生,擺手拒絕。
「全隻」他臉色一白, 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手指攥緊,卻隻能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麼會那樣做。」
人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 確實不是理智的,也許純出於感性。
或許潛意識裡, 對那時的他來講,我真的拿不出手。
一滴眼淚掉到地上。
我用手指把它擦幹淨了, 假裝不存在:「陸之誠, 以後,你別來找我了。」
所有的控訴和委屈在剛剛已經宣泄完了,現在我能對他說的,隻有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了。
他凝視著我滿是淚痕的臉頰,喉結滾動, 啞聲說:「好。」
他買了兩瓶水, 一瓶在我手裡, 一瓶在他那裡。
他默默擰開, 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把它喝完,喝得眼眶都紅腫起來:「這水, 真的好難喝。」
16
半年後趙之銘被公司調回京北。
他給我帶了他們那的土特產。
不久他向我表白, 我們在一起了。
在一起後,他所有朋友都知道我的存在。
屏保、壁紙、朋友圈背景都是我。
手上常年帶我的皮筋、心裡一直有我的位置。
我在的時候他從來不跟別的女人講話。
真的關心我, 也真的在意我。
寺廟拜佛的時候, 虔誠許願要永遠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他。
出來以後,陽光耀眼。
他問我剛剛在想什麼。
我笑了笑,說什麼也沒想。
其實我隻是想到那年跟陸之誠拜佛的時候,他握著我的手, 恍惚間讓我覺得,我真的能跟他走一輩子。
隻是,一切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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