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以為要得手的那一刻,漫天神劍飛來,將他死死釘在了凌劍宗的大殿上。
師傅嘔出一口血來。
看著我身後突然出現的名門修士,死死睜著雙眼。
他失聲問道。
「你們怎麼會在這?」
他又慌忙地解釋。
「不是……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
沒有人回答他,也沒人相信他。
道天宗的師昀道長唾了一口唾沫,指著鼻子罵道。
「呸,什麼陰險小人,以怨報德!豬狗不如!」
長虛教的溫拙真人翻了個白眼。
「真是枉為人師!平時裡還以為是個多光風霽月的人呢?原來也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還有跟師傅最要好的,太乙教的靈應道長,恨恨說道。
「狗東西!我說他資質平庸,怎能到如此地步,還要飛升成仙?怕不是都靠這些歪門邪道吧!」
他苦心經營的清正形象徹底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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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百家的批判,無時無刻的瘙痒,讓他精神徹底崩潰。
他的眸子猩紅,身上血光與魔氣交雜。
一遍遍強調:「我能飛升!我會成仙的!你們這群廢物,憑什麼審判我!」
我適時開口。
語氣五分質疑,五分諷刺。
「師傅,你如今這副模樣,當真還能成仙嗎?」
他咬了咬牙,恨不得吞吃了我。
他大叫一聲。
身上靈力寸寸爆開,任由劍柄在他身上留下無數血洞。
伸手向我襲來。
變故太快,眾人根本沒反應過來。
隻有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
這一世,我不僅要毀了他最重視的聲名,我還要讓他再無登仙可能!
我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血腥味湧上喉頭。
可我心裡暢快不已。
他被我一掌拍開,像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又重重墜落在地。
再無生機了。
躺在地上的師傅凝滯了一瞬。
眼神渙散,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斷斷續續地問道。
「我……我不是已經……飛升——」
話還沒說完,三師兄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
他詭異地笑了兩聲。
目不轉睛盯著師傅的頭顱。
一劍砍了下去。
轱轆一聲,身首異處。
濺了他一身毒血。
還有半口氣的師傅徹底死透了。
這道曾困住我一輩子的枷鎖。
隔著幾十年的折磨囚禁。
終於被我碾成了齑粉。
21
但這場大戲還沒結束。
仙門百家都在。
我心心念念的大師兄和二師姐,終於也回來了。
大師兄沒有了腿,隻能坐在一個特制的輪椅上,二師姐在後面推著他。
他身上都透著一股子濃鬱的黑氣。
不像修士,倒像是魔。
我眯了眯眼睛。
上輩子師傅飛升,他靠著我修為大增,牢牢把握住修真界統領地位。
估計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投靠魔族的一天吧!
我能感覺到,其他修士自然也能感覺到,或多或少起了些敵意。
可林柯渾不在意,他陰惻惻地笑了一聲。
打量著我額間的雪蓮印記。
用那種我最討厭的黏膩又親近的語氣,說道。
「阿雪,我說過,我會回來的!」
我不痛不痒地回了一聲。
「師兄,可惜你來晚了,師傅他老人家,已經上路了。」
大師兄隻冷了冷臉,倒是二師姐瞳孔一震,追問道。
「你說什麼!」
我揚了揚眉,又重復了一遍。
「我說,師傅,他死了!」
二師姐臉色鐵青,忍不住咒罵道。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
那個送我傳音紙鶴的少年修士,叫穆冉的,憤憤不平地反駁道。
「誰忘恩負義?我發現除了雪蓮姐姐,你們凌劍宗其他人的臉皮都厚得不行!
「裝什麼大尾巴狼啊?你們不就是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嗎?
「還用恩情綁架她,真當別人都眼瞎嗎?」
我捏了捏手指,倒真有幾分欣賞這個直來直去的小少年。
二師姐被懟得說不出話,大師兄啟唇道。
「不用管那些人。
「讓他們去死就好了!」
說罷,他的身體裡忽然湧出大量魔氣。
我倒是小看他了。
他竟敢用自己的身體做容器,放那群作惡多端的魔族出來。
黑壓壓的一片魔族,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眾人猝不及防,匆忙提劍而上。
防線卻一崩再崩。
我也被幾隻魔族包圍,不得脫身。
22
眨眼間,被幾個魔族擁著的林柯就移動到了我眼前。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碰我的臉。
被我一把拂開。
他也不生氣,露出森白的牙齒,陰森森地笑著。
像他上輩子那樣,居高臨下,蔑視蒼生。
他篤定地開口。
「阿雪,我知道,你也回來了是不是。」
不等我回應,他又惋惜地搖了搖頭。
「不過還是可惜了,阿雪,就算你殺了師傅,傷了我又怎樣?
「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痴迷地看著我的臉。
「你這輩子,也隻能做我的肉蓮。」
我冷冷反問道。
「是嗎?」
他得意地笑了笑,說道。
「阿雪,別拗了!」
我忽然綻出一個燦爛異常的笑容。
「可是師兄,倘若這一切,都是我意料之中呢?」
他臉色驟變,反應極快,想要從我身邊離開。
可惜他沒有腿,隻能靠著他人活動。
哪裡跑得掉呢?
連人帶輪椅被我一腳踹翻。
整個人——啊不,應該是半個人被我踩在腳底。
狼狽壞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護山大陣被我打開。
略略動了幾塊石頭,就變成了一個驅魔法陣。
漫天飛舞的魔族, 一一被烈焰焚燒。
尖叫著湮滅。
二師姐被幾個強大的魔族爭搶著附體。
身上的魔息太重, 被這陣法裡我特意加的幽冥業火壓制焚滅。
她隻掙扎了片刻, 就不甘心地死掉了。
大師兄殘缺的身體抖得不像話。
他終於意識到。
局面, 已經完全翻轉了。
現在我是那把刀, 他是釘在案板上的——那塊肉。
23
他完全變了臉色, 小心翼翼磕磕絆絆地乞求。
「阿雪……阿雪,師兄隻是……一時糊塗。
「師兄以前……是對你最好的呀!」
我不由得發笑。
到了現在,他居然還想用道德綁架我。
真是令人作嘔。
我幹脆地凝出一把冰刃, 貼著他顫動的肌肉。
如他之前無數次問我那樣,天真又殘忍地一字字問道。
「師兄,你說,今天我該選哪塊肉才好?」
他又驚又懼。
回想起上輩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我。
終於明白自己已無退路。
可就算到了如此地步,他依舊要惡心我一下。
他眼神瞟向不遠處的眾人。
忽然高聲大喊。
「各位尊長!真人!這可是飛升成仙的好機會啊!
「我這個師妹, 可是萬年雪蓮!能活死人肉白骨!隻要吃了她!哪怕一塊肉!你們就能得道成仙啊!
「成仙的法寶!飛升的利器!誰抓住她!誰就能成為修真界第一人呀!」
他神態瘋狂, 充滿惡意。
「你們快動手!動手啊!」
可他嗓子都吼得冒煙了,也沒有看到期待的畫面。
過了良久,一個小少年突然衝了過來。
林柯眼裡爆發出異樣的光彩。
就是這樣!沒錯!
動手!
然後。
「啪」的一聲, 穆冉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
惡狠狠罵道。
「自私自利的敗類!」
還是那幾個宗門的尊長,皺著眉頭, 一臉嫌棄。
有人正義凜然:「飛升成仙,是為證自己的道!你以為人人修煉, 隻為成仙嗎?」
有人憤憤不平:「吃他人血肉,虧你們想得出來!我們修的是仙, 不是什麼邪魔歪道!你們這種敗類, 根本不配做修士。」
也有人為我打抱不平:「人家好心救過你們師徒一命,你非但不感激, 日日算計著人家姑娘的修為血肉?連做人都不配!」
林柯臉色灰敗, 愣在了那裡。
仙門百家, 無一修士被他煽動。
反而個個對他橫眉怒目, 面露不屑。
24
我原本以為, 世上修士盡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今日也不在乎他們站在哪一側。
時至現在,忽然有了改觀。
正道修士, 修的是道,不是名聲。
證道隻在自己。
所以他們不會居高臨下、得意揚揚地指點他人。
他們也不會將我當作一株供人吸收養分的肉蓮。
他們和清辭、林柯之輩不同。
隻是我當年運氣不好。
救錯了人。
遇上了這幾個無恥之徒,痛苦一世。
但是今日,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沉默著,劃開他的肌理,血肉,骨骼。
他叫得很慘。
且愈發嘶啞難聽。
還帶著惡毒的詛咒。
可我的心緒卻越來越平靜。
我用冰刃一片一片削下他的肉,是和我一樣的肉。
我很會削肉的。
我知道怎樣讓他疼, 讓他恐懼。
讓他知道,世間萬物,沒有三六九等之分。
我不是什麼肉蓮。
人與我,並無本質分別。
「大師兄就是偏心!」
「自「」我殺人、復仇、宣泄積攢了幾十年的怨氣。
這沒有任何不對。
千百修士看著我, 沒有人阻止。
師兄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了無生息。
眼睛還死死瞪著我。
我幹脆利落地一刀剜下。
剎那間身上金光大盛,額上的雪蓮印記愈發明顯。
我也是修士。
我歷過萬年風霜,見過扭曲人性。
在親手戮殺了師傅和師兄之後。
我證完了自己的道。
漫天飛雪撲簌落下。
洗去我身上的斑斑血痕。
掩去我腳下的血肉殘骸。
卻遮不住我身上璀璨的金光。
天梯為我而落。
載我飛升成仙。
離開前。
我聽見身後熟悉的一道少年聲音。
穆冉在向我揮手。
他神採飛揚, 眉眼彎彎,大聲呼喊著。
「漂亮姐姐!
「再見!」
我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
同樣揮了揮手。
「再見!」
自此幕天席地,縱意所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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