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瞪彩雲一眼。
彩雲這次學乖,貼在我耳邊小聲問我:「四王爺是不是有隱疾啊?」
11
我如今是真佩服彩雲的腦子,連有隱疾都能想出來。不過這點我還是有把握可以反駁她的,雖然我跟四王爺沒有夫妻之實,但每次他在我房中留宿後,清晨他那處給我的觸感還是很震驚的。
初時我還滿臉通紅不敢動,後來見四王爺平靜如水,大方自然地穿衣穿靴,我也開始逐漸麻木。
「四王爺沒有隱疾,我們不要再談論這個問題了。」
我釣了一下午,運氣不錯,釣了三條。
踩著落日餘暉,我跟彩雲興致勃勃地討論回去後要怎麼處理這三條魚。彩雲說清蒸最好,我說要做成魚膾才好,魚肉切成薄片,大小一致,清透爽口,配以佐料蘸取,十分美味。
一路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愉快決定一人一條,餘下那條給廚房處置。
「魚肉切片最講究薄如飛雲,公主可不要厚如靴底啊。」彩雲有一手好廚藝,平日裡最愛取笑我。
我佯裝要去打她,「你的清蒸魚才不要做的寡淡無味,一股魚腥呢!」
彩雲就躲,我跑著追她,兩個人追逐打鬧笑聲飄入王府。彩雲比我跑得快,我拎著裙擺氣喘籲籲邁進王府大門,上氣不接下氣道:「下次再敢跑這麼快,我打斷你的腿啊。」
府裡一片寂靜。
我這才抬起頭,就看見四王爺站在院中,彩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我瞬間也變得規規矩矩,甚至還抽出一瞬間來思考自己身上魚腥味重不重。
隨行保護的侍衛拎著我的魚在後面進來,見到四王爺後整齊劃一地站在我身後,低頭不語。
我悄悄撫平裙上的褶皺,走向四王爺笑道:「王爺怎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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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舌頭,這是妻子該對久未歸家的丈夫說的話嗎?!
好在四王爺除了對太子妃的事情上態度有變化,其餘時候都是冷冰冰一張臉。他問道:「去釣魚了?」
「是啊,而且運氣還不錯。王爺想怎麼吃,我吩咐廚房去做。」
四王爺招手讓拿魚的侍衛上前,低頭看了一眼,道:「叫廚房準備好幹柴鐵籤。」
侍衛將我一下午辛苦的成果帶走,我錯愕地看著四王爺,糾結怎麼開口告訴他我隻打算給他一條魚。
四王爺走下來站到我面前,晚風柔和,他對我說:「我給你烤魚吃。」
我不想吃烤魚。
我想吃魚膾。
可我能拒絕嗎?
不能。
我隻能裝作不勝榮寵的樣子嬌羞笑道:「多謝王爺。」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與黑夜的交界,我坐在臺階上看著四王爺動作嫻熟地殺魚。並非我不想幫忙,隻是我為顯著重視這頓晚飯特意換了新裙子,還叫彩雲給我梳了最新流行的發式,就連發簪顏色都是跟耳環相呼應的。
大概四王爺也看出我這一身流雲般雪白的衣裙不適合近距離觀看殺魚,便將我打發到一邊待著。
我看著四王爺背影發呆,他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是看不見身邊人的,我這樣直勾勾地看他,他也發現不了。
許是氛圍剛好,我的心也在這殺魚聲中變得柔軟,鬼使神差地開口跟四王爺搭話:「王爺,你連殺魚都會啊?」
四王爺將魚扔進盆裡,清水頓時變成紅色。他蹲在地上擺弄幹柴,回答我道:「野外行軍,什麼都要會一點。」
我又問:「可你是王爺啊?」
四王爺將幹柴點燃,跳動的火光映著他英俊的側臉,也借此模糊了他不近人情的輪廓。
「軍隊裡沒有王爺,他們都是我的兄弟。」
我又跟他說了些別的無關緊要的話,比如那三條魚裡有一條很不聽話,釣上來時候濺了我一身水,比如我的三哥哥也喜歡釣魚,又比如回來路上遇到了一個聞起來就很香的燒餅攤子。
四王爺沒我話多,他專注烤魚,隻會在我每句話說完後應一聲,表示自己一直在聽。
但這些其實都不是我真正想說的,我希望四王爺在見到我換身新衣裙後多看我一眼,沒別的原因,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太子妃慣用的燻香。
他今天見了太子妃。
12
我的衣裙,我的妝容,我荷包裡的香料,都在盡力向太子妃靠攏。梳妝完成後,彩雲都感慨我多了幾分穩重典雅的氣質。
我問她:「我的這樣打扮好看還是以前好看?」
彩雲回答說:「公主這樣更像王妃,以前像公主,都很漂亮。」
我不開口說話,我跟四王爺就沒了話題。他繼續烤魚,我繼續發呆。
現在幾乎可以下定論,太子妃也還喜歡著四王爺,這對苦命鴛鴦即便隔著身份倫理深宮院牆也不願放棄對方。
若是將這段故事寫話本賣去酒樓說書,我一定天天捧場,場場落淚。
前提是我不能在這個故事裡。
四王爺這時回頭問我:「口味要清淡一點嗎?」
我懵懂回神:「?」
四王爺又問一遍:「口味要清淡一點嗎?」
我連聲回答:「好的,多謝王爺。」
四王爺便將我的那條魚少放了調料,而後用話家常的語氣跟我說道:「對我你倒是禮數周到。」
我臉一熱,知道他在說我跑著回府還威脅彩雲要打斷她的腿這件事。
「我平時不是這樣的,今日是太高興才失了儀態,還請王爺見諒,以後不會了。」
四王爺沒想到我竟然是這麼個回答,他烤魚的動作都忘了,回身看了我好久才說道:「王府裡沒有這麼多規矩。」
我偷偷心思雀躍了一下,然後看到了已經烤焦的魚,「王爺,魚!」
烤焦的那條四王爺自己吃了,我坐在他旁邊,不知道該怎麼對著一整條烤魚下嘴,隻好偷瞄四王爺,學他怎麼吃烤魚。
「秋獵快開始了,射箭練得怎麼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除了四王爺教我那幾天,我壓根就沒再練習過。
「學不會……」我拿著比我臉寬出兩倍的烤魚,小聲跟四王爺說道。
四王爺沒指責我:「那就不學了。」
可我聽了隻有一個想法,今天他見到太子妃是有多高興啊?
13
佛寺建成那日,皇帝皇後,太子太子妃,還有一眾皇親國戚都去了。我個子小,又被繁重頭飾壓著,在人群裡看著就像小蘿卜頭。
烈日炎炎曬得人頭昏腦脹,我有點站不住,但看周圍其她女眷都沒事人的樣子,我隻好咬牙繼續堅持。
「累?」頭頂傳來四王爺的聲音。
我小幅度活動脖子,低聲回答:「還好。」
四王爺沒再說話,我又動動脖子,但沒想到我腦袋上幾乎壓斷脖子的重量忽地一輕,我下意識去看四王爺,發現他在後背默默地為我託起了發包。
「謝謝。」我小聲飛速地說道,手指扣著衣裙上的金線,心裡好像有歡快的鳥兒飛出去一樣。
皇家規矩流程多,等到終於可以休息時已經接近晌午,我餓得步子都快走不穩,一心隻想著快去吃碗齋飯。
哪想到我被許多少年郎堵住。
他們個個像茁壯的白楊樹,神採飛揚,勾肩搭背,笑著圍在我身前,喊我:「四嫂嫂好。」
我不認得京中的皇子世子,道:「你們好。」
但不知道這句話怎麼就惹得他們開懷大笑,推推搡搡說:「我就說蜀國女子膽子小你們還不信。」
我又羞又氣,一張臉由紅變白,恨不得把這破王妃的氣度扔到地上跟他們大吵一架。
「這就是你們對嫂嫂的態度?」四王爺在身後出現。
為首的一個賣乖道:「還不是四哥你平日不讓嫂嫂出門,這成婚半年多了,我們見嫂嫂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又有一個少年探頭問我:「嫂嫂,過段時間就是秋獵,你來嗎?」
他們探索好奇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不自覺抓住四王爺的衣袖,回答道:「自然去的。」
那少年便對我行了個禮:「那我們就在秋獵上等著一見嫂嫂颯爽英姿了。」
他們驟然出現,又哄然離去。我不動聲色地松開四王爺的衣袖,問道:「要去用齋飯嗎?」
四王爺拒絕道:「你先去,我還有事。」
他轉身就走,我喊住他,脫口而出問道:「是去見?」
話到嘴邊戛然而止,我不能說太子妃的稱號。四王爺停住看我,他回著頭,腳步卻仍是要走。
「王爺,從此以後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冷靜地說道。
我不能再冒風險去當這兩個人的鵲橋,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有朝一日事情敗露,四王爺太子妃尚且可能會有條活路,但卷入其中的我無依無靠,必死無疑。
還有一點我不願意承認,這句話說出口我是帶著些賭氣成分在的。我很想義正言辭地指著四王爺鼻子訓斥他,告訴他在自找死路。
明明平日是那麼理智冷漠的人,卻偏偏在太子妃的事情上犯糊塗,像個大傻子。
四王爺折回來面對我,我仰著頭,鼻尖酸澀,我能想象出自己現在眼神一定是顫抖的,可我就是要直視著他。
結果四王爺沒頭沒腦地來了句:「府裡的牛奶喝的慣嗎?」
「挺好喝的。」我滿頭霧水,不明白四王爺在賣什麼關子。
「你先去吃飯。」四王爺終究還是沒回應我那句話,他像這半年來每次清晨離開我房間一樣,利落的身影不帶留戀,幹脆地轉身離開。
席上我果然沒見到太子妃,問皇後娘娘得知太子妃身體不適,先回房間休息了。我心不在焉地咬著筷子,滿腦子都是他們見面了嗎?他們在做什麼呢?
「晚兒?」皇後叫我。
我連忙笑道:「母後有何吩咐?」
皇後眼神直指我面前的一碟綠豆糕,「遠兒可喜歡綠豆糕,小時候他剛被養到我那時,瘦瘦小小的看著真叫人心疼。太子給他綠豆糕,我看著那孩子小口小口吃,心都要疼碎了。」
「後來還是太子帶著他玩,一起念書,遠兒才漸漸開朗起來,還敢跟太子搶綠豆糕了呢。」
我不禁懷疑自己嫁的真是四王爺嗎?為何皇後,太子妃口中的四王爺跟我見到的認識的沒有一點重合之處。
14
皇後面露愁容,嘆息道:「遠兒這孩子幼時便沒了母親,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小時候還好些肯與我親近談心。但越長大我越感覺這孩子離我遠了,除了每月來向我請安,他都不進宮了。」
我看著皇後綽然欲泣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叫她寬心,隻好握住她的手道:「母後不必難過,母子連心,王爺他心裡是記掛著您的。」
「太子娶了月兒後,我這顆做母親的心終於放下來一半,那一半就是為遠兒懸著啊。」皇後拿出帕子擦眼淚,繼續說道:「晚兒,母後前段時間總叫你進宮為的也是這個。做母親的哪有不擔心兒子的,遠兒與我疏遠,我隻好從你口中了解他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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