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死對頭駙馬

但就這身高,就這體格,以及……


我猶疑地抬手握拳,在她的臉上比畫了一下,噫!就這手感!


是了,竟是我那被採花賊採走的驸馬爺江羨。


不僅被水靈靈地擄走了,還水靈靈地回了落仙樓。


我和他默默對視了一眼,突然道:


「江羨你穿女裝!」


「殿下你逛窯子!」


沉默三秒後。


「江羨你怎麼總能逮著我?」


「殿下你怎麼總能碰到臣?」


這該死的默契。


他的臉驟然黑了下來。


我嘚瑟地繞著他轉了好幾圈,不忘挖苦:


「江羨,你路走得挺寬啊,上可入朝為官,下可流落風塵,聽說外頭的姑娘們可是恨你恨得不輕。」


他冷笑一聲:「比不過殿下,臣查個案子都能撞見殿下左擁右抱,欠的風流債怕不是一般得多吧?」


「客氣客氣,感謝你對本宮社交能力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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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謙虛地點了點頭。


「你……哼!」


江羨的胸膛急劇起伏了幾下,卻搜羅不到懟我的詞,隻能氣悶轉身。


是這樣的,除了上次賜婚的旨意被他擺了一道,他甚至從來沒能吵得過我。


畢竟也沒有哪個公主能如此寬宏大量,每次都能從他嘴裡提煉出褒獎後愉快地認領。


陰陽怪氣?


本宮才不聽~


我衝著他做了個鬼臉,誰料他又突然轉過了身,目光灼灼,恰好將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幹嘛?」


我直覺不妙,忙收了不正經的模樣,往後撤了兩步。


他走上前,驟然俯下身,雙手環住我的四周,形成了桎梏的形態,就連呼吸都因此亂了幾分。


身後是牆,我退無可退,因此隻能合上眼睛,緊張地抱著胸口問道:


「幹嘛?」


他咧開嘴笑了笑:「公主這般作態,莫非是等臣親你呢?


「殿下放心,臣就是死了,從這裡跳下去,也絕不會讓你碰我的!」


可惡!


雖然是自作多情了,但他怎麼這麼欠揍!


我的腦子霎時宕了機,一股名叫勝負欲的東西瘋狂佔據高地,引著我朝著他的臉親去。


隻聽「啵——」的一聲,空氣徹底沉默了下來。


我挑了挑眉:「這不是碰到了?要不死一個?實在不行,跳一個也行。」


6


江羨默了,然後在我挑釁的注視下,鬧了個大紅臉。


他大抵沒想到我會出此陰招惡心他,捂著被親的地方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隔了許久,才從靈魂深處發出抗議:「你無恥!」


見我沒反應,又道:「這不算……」


我這才咂巴過味兒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我!居!然!為!了!贏!親!了!死!對!頭!的!臉!


看著他一臉被欺負後難以置信的模樣,我素來沉寂的心跳忽然快了幾分,就連嗓音也幹澀了起來。


我艱難地壓下那股異樣,假裝不去看他的表情,故作嚴肅地提及正事:


「那個……江羨,你為什麼出現在落仙樓,還……還穿成這樣?」


實則心裡瘋狂輸出:趕緊把這事翻過去!隻要本宮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江羨大概是沒想到我把話題轉得這麼快,愣了一下。


他身量很高,但不顯魁梧,臉上的妝粉也極好地掩蓋了他稍顯銳利的五官,一襲白紗曳地,瞧著真有幾分姑娘的韻味在,絕不是一時興起所為。


可落仙樓不做情色生意,即便是發展到了鼎盛,也無法與最負盛名的花滿樓抗衡,他想引起採花賊注意,怎麼會選擇這落仙樓?


他大抵盤清了我問這句話的意思,縱使再生氣,也隻能把正事先提了上來:


「不是臣要來的,而是那賊愛來,臣在這裡埋伏動手方便。」


「他喜歡來落仙樓?」


我禁不住拔高了一個音調:「那他可點過什麼姑娘?」


我的態度太過強硬,他迷茫地搖了搖頭,下意識跟著我的問話走:


「落仙樓哪有這個服務,不過,他……不像是來聽曲兒的,倒像是來探消息的,警惕心很高。


「本來大理寺卿的意思是出一個姑娘引他上鉤,但那賊力氣不小,若是真讓姑娘落他手裡,很難保其周全,恰好臣有幾分姿色,便做主穿了女裝,以玉蕊的身份接近他,隻可惜沒查出什麼東西,他就服毒自盡了。」


說罷,他深深蹙起眉:「既隻是採花賊,卻在牙齒中藏了毒,當真是奇怪。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麼?你也想查?」


我誠懇地搖了搖頭:「沒有,本宮隻想看你笑話,沒想到你什麼也沒查出來。」


今天的江羨臉上就像安了個調色盤似的,一會兒黑,一會兒紅,現在聽我這麼挖苦,轉瞬又黑了下去。


他說話都有些咬牙切齒:「那臣倒要問問殿下剛剛親……唔唔……」


我抬手擋住了他的嘴。


謝邀,好不容易翻過去的,沒必要提第二回。


可他明顯不想放過我,還在艱難地唔唔說話。


「唔唔殿下唔……你……是不是唔唔心唔唔心悅……」


滾你丫的。


正事還沒講完呢!瞎造什麼謠?


我換了隻手抓住他的耳朵,在他耳邊留了一句話。


「那人撐死就是個小兵,來落仙樓是因為樓裡有北蠻想要的東西,你往那個方向查。」


不過剎那,他忽然止了全部動作,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你……你……說得都是,都是真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管本宮怎麼知道的?去查吧。回來記得叫本宮『爹爹』。」


我收回手,喜滋滋地摸了摸下巴。


江羨這聲『爹』,不叫也得叫。


7


我和江羨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十六,大抵是禮部有史以來最快籌備的一場婚禮。


自上次落仙樓一別,我與他便再不曾見過。


不過,聽說他沒有銷毀玉蕊姑娘的身份,向父皇遞了道解釋的折子後,倒是一次比一次去得更勤快了。


為此愁得父皇頭發都掉了好幾根,生怕我和他生出什麼嫌隙來。


出嫁那天,我不情不願地被薅了起來,輕點妝面,穿戴華服。


到了最後一步時,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命南枝將我藏在枕頭下的瓷瓶取來。


她有些好奇,便問道:「殿下這是什麼?」


「好東西。」


我沒有解她的惑,將那瓷瓶藏在袖中,隨後施施然出了殿。


宮人來報,說是驸馬爺已經去向陛下、皇後請過安,在宮門外候著了。


我同樣過了好些繁復的禮節才見到他。


今時的他穿了修身的婚服,低斂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反倒正經了許多。


要說為何父皇急著將我嫁與他,其實也有幾分出自帝王的考量。


拋開與我的關系不說,他稱得上京城為數不多最是清正的男兒,雖出身將門,卻半點不曾借助家中勢力,靠著自己走入了仕途。


當然,更重要的是,如今我朝與北蠻打得正激烈,他算是父皇用來牽制遠在邊疆的江大將軍的人質,而我是宮中唯一一個適齡公主,姻親聯合,自古便是常見的。


這門婚事,我與他再怎麼打鬧都不可能推掉。


任性不得。


就隻能捏著鼻子嫁。


我舉著羽扇,走到了他身邊。


「幸會,驸馬。」


他不知跑到哪裡去的神兒驟然歸了位,看到厚重裝扮的我,竟愣了好久才想起來行禮。


「幸……參見公主殿下……」


竟連平時的機靈勁兒都丟了不少,瞧著傻傻的。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決定勉強原諒他一天……


等等!


原諒不了一點!


他又不幹人事!


公主下嫁是一件很繁復的事,所以等我們入了洞房,已是月亮高懸之時。


我坐在榻上,隔著老遠都能看到他明顯有些不正常的舉動,像是在掏什麼東西。


為了自保,我捏緊了手中的瓷瓶。


過了許久,他終於來到了我身邊,挑開我的紅蓋頭,又與我飲過合卺酒,卸下珠釵。


最後一步,洞房花燭。


都是成年人了,自然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但要我和江羨行那種事,多少有點想象不到。


我與他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而後像是連接上了同一個頻道,都選擇將袖中的東西打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糊了對方一嘴。


剎那間,白霧四散,彌漫到了半個屋中。


他一邊說話,一邊吐著白沫:「你剛才給我喂了什麼?」


我同樣噴著白粉:「本宮覺得還是需要冷靜一下,所以給你下了蒙汗藥,你呢?」


他:「好巧,臣猜到你會這麼做了,所以下了雙倍蒙汗藥。」


我:「……」


和死對頭成親需謹慎啊,有的時候他竟然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8


公主與驸馬的大婚之夜,以我和江羨頭挨著頭,肩靠著肩昏睡過去而悄然結束。


好險沒落枕。


待我醒來時,江羨已然不在府中。我在被窩裡蛄蛹了許久,被藥迷過的那種昏沉感才勉強散去,南枝進來為我洗漱時,看到滿床的凌亂,下巴差點砸地上。


「殿下,您昨晚又和驸馬打架了?」


「勉勉強強。」


我倦怠地打了個呵欠:「驸馬今日做了什麼?」


南枝的小臉白了白。


「嗯?」半天沒聽到她的動靜,我疑惑地看向了她。


南枝沉默片刻,突然跪了下去,驚得我險些沒拿穩準備梳妝的金釵。


「殿下息怒,驸馬……驸馬……」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是說道:「驸馬去了落仙樓。」


語罷,還給我磕了數個響頭。小小的身軀顫抖著,像是生怕我遷怒於她。


想來也是。落仙樓美名在外,但到底是一處青樓。驸馬大婚第二日就去逛窯子,捅到父皇面前可是殺頭大罪。


她們這些小嘍啰自然討不到什麼好處。


我沉默地扶起她,而後拋下手中的金簪,轉身取了隻成色極好的玉簪。


「南枝,本宮宮裡的男裝可盡數帶出來了?」


她迷茫地點頭,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微微張著嘴,呆愣了好一會兒。


「殿下,您也要去?」


「不然呢?」我很快給自己梳了個清爽利落的馬尾,玉簪為飾,更顯少年風流。


南枝自幼跟在我身後,明白我沒開玩笑後,縱使再震驚,也還是快速取來了我要的衣物。隻是不待我穿戴完畢,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通報。


「殿下!落仙樓出事了!」


我和南枝對視了一眼,頓覺不妙,拔腿就跑。


9


我到落仙樓前,已聽了些許落仙樓的事。


聽說有一批胡商慕名而來,恰好遇到了掛牌演出的玉蕊姑娘,便點了她做伴。


不知玉蕊姑娘與他們發生了什麼嫌隙,總之鬧得很大,幾乎所有客官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可當我到時,已是賓客盡散,為時已晚。


處處可見被砸斷的桌木,有幾具胡商打扮的屍體,正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渾身鮮血,生死不知。


姑娘們都被老鸨護著,躲在大堂一角。


大堂中央坐著一位著白紗的女子,手中不知捏著什麼,亦是滿身傷痕,狼狽得不得了。


見是我踏入堂中,遲鈍的眼珠轉了轉,好久才聚焦到我身上。


他的嗓音有些幹澀:


「我……我能相信你嗎?」


我朝他走近兩步,聲音微顫,卻是堅定異常:


「你該相信你自己,還有,東西給我。」


我向他伸出手,明明白白就是要他從胡商那搶回的東西。


老鸨登時明白了,當即指揮姑娘們離去,又向跟過來的官兵說了好些軟話,試圖把他們也引走。


官兵起初還不同意,後來老鸨指著我的方向說了兩句話,這才臉色大變,匆匆守在門外。


而這一切都被江羨收入眼底。


他有些了然:「果然,這落仙樓背後的貴人是你……」


我一時頓住了腳步。


不是,江羨腦袋遲鈍成這樣嗎?


我尋思也沒藏著掖著這件事啊?現在才後知後覺?


我禁不住戳了戳他的腦袋:「你這樣讓我很懷疑當初算計我嫁人的是不是你。」


江羨呆呆地抬起頭,卻轉瞬被我奪了手中之物。


他下意識起身來奪,卻重心不穩般倒向我的方向。


方才還慘白一片的鎖骨處蔓延一片緋紅,襯得整個人都鮮妍了起來。


我任由他靠著我,手卻伸得老遠,細細打量著搶來的物什。


這是一塊虎形玉佩,夾著一封信。展開一看,竟是江大將軍與北蠻勾結的罪證。


包括邊疆地勢、城牆布防,以及許許多多軍中要務。字字句句都在抒發幼子被扣留京城,聖上愛重他,卻更加猜忌他功高震主的煩悶,欲與北蠻聯手,共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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