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死對頭駙馬

我的死對頭最近十分不對勁,他參我的本子越來越多了!


我前腳剛邁進青樓,他後腳就把折子遞到了陛下面前。


「公主殿下流連青樓不返,恐聲名受損。」


我的手剛摸上良家少年的腰,他轉眼就跑到了陛下身邊。


「公主殿下大庭廣眾之下與男子摟摟抱抱,恐有辱清譽。」


我忍無可忍,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約上他幹了一架。


不承想竟被陛下看見,他一臉驚喜道:


「感情這麼好?來人!擬旨賜婚!」


1


父皇殺到福陽宮的時候,我和江羨打得正激烈。


他扯著我的華衣,恨不得將我裹成一隻蠶蛹。


我抓著他的頭發,恨不得讓他從此成為一頭禿驢。


我們兩個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最終以我騎在他腰上的微弱優勢徹底壓制住了他。


「輸了嗎?說話!」


我頭頂雞窩頭,即便是狼狽得直喘氣也不忘要他認輸。


他重重哼了一聲,撇過頭不去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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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真沒意思。


江羨從小到大就沒有一次能打過我。


他是將軍最小的公子,自出生起就留在京城,父皇憐他在襁褓中時父兄皆去了戰場,便時時召他入宮,由母後加以照拂。


母後曾起過讓我們打小就在一起培養感情的心思,但我和他在襁褓中見的第一面,他就咬了我最喜歡的木雕玩具,我也不甘示弱,啃掉了一簇他的頭發。


聽母後說,那是長樂宮最吵的一天,我和江羨兩個屁大點的孩子險些用眼淚把她的宮殿淹了。


自此以後,我們就仿佛結下了天大的仇怨,隻要見了面,總要陰陽怪氣幾句。


氣上心頭,就撸袖子幹一架。


因著沒受過專業的騎射訓練,江羨永遠都敗在我用腿絞殺然後「死亡翻滾」的這一步。


今天也不例外。


在我的努力幹架下,他的發髻已經全然散了開來,就這樣隨意地鋪陳在地上,如同質地光滑的錦緞,被午後的日光鍍上了一層金色光澤。


胸口的衣服也被扯松了大半,領子開到了小腹,露出了泛著瑩潤粉色的腹肌,隱約可見幾滴因殿中悶熱而沁出的汗水。


眼前此景,使我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詞——「活色生香」。


媽的,真好看……


不對!


他是不是沒好好穿衣服?


以前的衣服有這麼好扒嗎?


我用力甩了甩腦袋,把某些危險的想法甩了出去,隨後震撼地大退了兩步。


不想又被頭皮因拖拽而產生的劇痛給拽了回去。


「嘶——」


江羨同樣痛得眉頭一皺。


定睛一看,竟是我的發釵因著方才爭鬥激烈與江羨的幾縷青絲纏在了一塊。


還沒等我們二人反應過來,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驚呼:


「感情這麼好?」


父皇三步並作兩步蹿到了我和江羨身邊,像看猴似的繞著我們轉了好幾圈。


「嘖嘖嘖,都抱上了,父皇這不得滿足你們倆,來人!擬旨賜婚!」


這是打哪借來的眼神,居然看出來我和他關系好?


我瞄了一眼有些愣神的江羨,急忙開口:


「本宮才不嫁他!」


「臣才不娶她!」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拒絕比我還大聲。


可惡!


我非常不服氣地提高了兩個音調:


「你憑什麼不娶我?」


「你為什麼不嫁給我?」


居然又疊在了一起!


拳頭硬了。


2


我和他各自把頭撇向了不同的方向,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


父皇夾在中間,尷尬地笑了兩聲:「啊哈哈,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事就這麼定了!」


說罷,他搖了搖腦袋,愉悅地往長樂宮走去,似是迫不及待要告訴母後這一喜事。


「不行!」


我急忙抓住他的袖子,試圖挽回一下這個荒唐的決定。


「父皇,兒臣要是跟江羨成婚,怕是十個公主府都不夠拆的!」


這話可不是開玩笑。


我和江羨的感情已經到了見對方兮,抬腳就踹的地步。


小時候,江羨還僅僅停留在放跑我的紙鳶,吃光我的糕點,以及我在聽學時呼呼大睡而他在太學老師提問時無情揭穿的程度上。


但自此這家伙奮發讀書,靠自己爬上了監察御史的位置後,就開始對我無窮無盡地參本!


我摸出宮去被發現,參!


我勾搭勾搭新科狀元,參!


我半隻腳跨進青樓,還是參!


我現在連摸一把小郎君的瘦腰時都會懷疑折子是不是已經遞到父皇面前了!


沒交集的時候就過這種煩人日子,等成親了還要不要過啦?


對此,父皇卻揚起了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無妨,你們砸十座,朕就賜你們百座,從京城賜到邊疆,就不信你們能拆得過來!」


我沉默了。


從京城賜到邊疆,那不是流放是什麼?


不行,就算是流放到寧古塔也不行!


我再度扯住了父皇的袖子,誰料嘴還沒張開,他竟開始給我上道德,指著躺在地上就沒挪過窩的江羨嚴厲道:


「喬鳶,你看看,你把人家江羨折騰成什麼樣了?人家的清白怎麼辦?就這樣被你糟蹋了?


「人家大將軍的兒子被朕的女兒欺負得這麼慘,說出去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


我呆呆地向下覷了一眼。


好家伙,江羨是一點不帶怕父皇當場治他個殿前失儀的罪名,隻將衣領攏到了胸口,見我的目光投來,還非常嘚瑟地眨了一下眼睛。


可謂是非常非常非常欠揍!


我默默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趁著衣物的遮擋給他的後腰來了一腳。


「江羨你說話呀。」


「哎喲!」


他誇張地哀號了一聲。


「殿下要臣說什麼?」


「你剛剛不是還不想娶本宮嗎?就說你也拒絕這門婚事。」


我頂了頂後槽牙,深度懷疑他是怎麼這麼深得父皇信賴的,怎麼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剛剛還搶著說不娶我,等我和父皇辯論上了又跟個鋸嘴葫蘆似的半天沒反應。


可他聞言卻是聳了聳肩。


「臣細想一番,認為陛下說得有理。」


說到這,他又提了提半掉不掉的衣服,情緒切換到了惆悵上,幽幽嘆了口氣:


「要不咱湊合湊合過唄,還能離咋滴?」


我:「?」


去你媽的「還能離咋滴」!


看著比我還勉強!


3


我和江羨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了賜婚的旨。


父皇高興地和母後吹噓了三天三夜自己的豐功偉績,直到被母後一腳踹下了床為止。


母後則一天催人去尚衣局三四遍,恨不得抬眼就能看到我的嫁衣,隔天就能送我出嫁。


江羨更是忙到飛起,據說一邊在追查京中的採花大盜案,一邊在準備宮外的接親事宜,就連參我的折子也鮮少遞了。


一時之間,我竟成了闔宮上下最闲的那個,該吃吃,該喝喝,好像無事發生一般。


其實也有事發生,我細想一番,還是覺得嫁他不妥,因而試圖逃婚。


月黑風高夜,我怒翻仨牆頭。


但無一例外,都被父皇派來的暗衛截了回去。


所以,在我出嫁前半個月,當江羨身著女裝,被採花賊當街擄走的消息傳進宮時,我喜提了人生中的第一套看不見的房——我的破防。


頓時驚得連嘴裡咂吧的糖糕都不香了。


「你說誰被擄走了?」


回話的宮女戰戰兢兢:「您未來的驸馬爺。」


「誰擄走的?」


「採花賊……」


「怎麼擄走的?」


「就……就這麼水靈靈地被擄走了……」


我猛吸一口氣。


該死。


這廝逃婚的手段怎麼比我還高明。


江羨這事隻傳進了宮,沒幾個人知道。


母後皺著眉進來了,大抵也是聽說了這荒唐的事,正想來安慰我一番,卻見我像炮彈一樣「嗖——」的一聲就蹿了出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是,你去哪啊?」


長長的宮道之上隻傳來了我興衝衝的四個字:


「看樂子去!」


笑死,死對頭的樂子誰不樂意看啊。


萬一趕得及時,說不定還能趕上他女裝來不及脫的樣子呢。


這要是讓我逮著了,可得笑話他一輩子。


4


出宮轉悠了一圈,我始終沒能找到他。


想來也是,前段時間採花賊一案鬧得滿城風雨,其實他沒有職責參與抓捕。


隻是採花賊著實可恨,起初,他隻敢偷一些閨中小姐的私密物品滿足自己的私欲。


後來他逃過了幾次官府的抓捕,竟心存僥幸,越來越貪,開始打暈女子行腌臜之事。


舉動之張揚,就連父皇也有所耳聞,江羨是他扣在手裡的一把刀,左右無事,就派了出去。


隻是著實沒想到他查案的方式竟是以身誘敵,如此奇葩罷了。


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公主,我轉身去了落仙樓。


落仙樓是京城極特殊的一處青樓,裡面的姑娘們有老鸨護著,隻賣藝不賣身,粗魯的恩客都會被逐出去,落仙樓算是遇了難處的姑娘們為數不多的可去之處。


會唱曲兒、舞蹈等才藝,就掛牌演出攬客,若是隻會些針繡活,也能繡些好的繡品當紀念品送與恩客。


因著經營制度新鮮,背後又有大人物坐鎮,竟也發展到了鼎盛時期,每日往來的客人絡繹不絕。


我算是這兒的常客,得了空便常來這裡聽個小曲兒打個瞌睡。


因而今日當我換上男裝跨進樓時,一群平時玩得來的姑娘們便紛紛擁了上來。


隻是她們不似往常般與我笑語晏晏,竟是委屈了起來。


與我最要好的雲鶯姑娘先是起了頭,拉著我好一頓抱怨:


「公子,您可算來了,您再不來,姐妹們可就活不下去了。」


我急忙撫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怎麼了?快說出來,本公子與你主持公道!」


接話的是另一位彩棉姑娘,她神秘兮兮地湊在我耳邊道:


「媽媽前幾天接回來一個女子,叫什麼玉蕊,生得倒是天仙似的,就是這歌啊唱得著實難聽,險些砸了我們落仙樓的招牌!」


雲鶯也在一旁應和:


「就是就是!還冷冰冰的,最基礎的針繡都不會做,也不知媽媽看上她什麼了,這幾日逮著她訓練呢。」


說到這裡,四周的姑娘都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像是極其不滿這位新人。


我尷尬地搓了搓臉:「那……那她掛牌子了嗎?」


「今天就要掛呢,不知道為什麼又撤了。」


彩棉指著二樓一處不算起眼的屋子道:「許是心氣高不想幹了吧,可把媽媽氣得不輕。」


「是嗎?那不若……」我思考了片刻,卻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驚跑了要說出口的話。


隨後一道清冷婉轉的聲音響了起來:


「誰說我不接客?」


我愣愣抬眼,卻見一身姿綽約的女子站在了二樓,白紗覆面,眸光冷凝。


大堂一時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卻不急不慢,視線悠然轉了一圈,最終抬起手,點了點人群中的我:


「這位小公子,你可願取我的牌子?」


5


我覺得我的人生大概一眼望到了頭。


本來就是闲著無聊逛了逛青樓,卻意外卷進了一場風流事中。


那玉蕊姑娘瞧著不像是求我取牌的,倒像是逼我取牌的,見我腿上坐著一個姑娘,手裡環著另一個姑娘的細腰不為所動後,竟徑直下了樓,將我拽上了房間。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道:


「姑娘,清湯大老爺,你這樣強買強賣可不行嗷,咱不能做這筆生意……」


她驟然停住了身,我剎不出腳,直直撞了上去。


「玉蕊姑娘?」


我揉了揉撞得發酸的鼻子,疑惑地抬起了頭。


此時我們已經到了她居住的小屋內,面積不大,布置倒是雅致。


就是面前這個人貌似有點暴走,她一寸一寸地轉過頭,盯上了我:


「如果說我就要接你的生意呢?」


她的面紗已經在方才的動作中被扯了下來,是一張不甚面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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