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在,我就自在了。
眼神赤裸裸地落在他身上。
陸淮書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一掛。
再加上經常鍛煉,手臂上的肌肉勻稱有力,腹肌也有八塊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
「咳咳咳……」
「你那衣服能放洗衣機洗嗎,你自己放。」
「可以。」
半個小時後,我看著皺成一團的襯衣。
「這就是你說的可以?」
「我以為可以的。」
襯衣是穿不了。
我一個人住,也沒有合適的衣服給他穿。
「你助理呢?讓他給你送套衣服。」
陸淮書突然把自己的手機遞到我面前,沒解鎖。
鎖屏壁紙還是我給他換的,我們倆的合照。
這是想說他還沒放下我?
Advertisement
正想說些什麼,誰知下一秒,陸淮書突然開口:
「九點零三分,下班時間。」
你還挺會體恤員工。
一口老血堵在心頭,對上陸淮書,我總是會落下風。
「手機壁紙還是換了吧,免得下一任女朋友看到了不合適。」
「我沒答應分手。」
聽他這麼說,我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直接拿起手機翻出我和他提分手那天的聊天記錄。
「你沒答應,那這消息是狗發的?」
「確實不是我發的,是我朋友拿我手機發的,他以為我不喜歡你,所以……後來我再給你發消息,發現已經被你拉黑了。」
他把聊天記錄拿給我看,他後面確實斷斷續續給我發了很多消息,都是紅色的感嘆號。
盡管知道不是他發的,我心裡也沒有一絲高興。
是不是他發的又如何,連一個局外之人都看得出他不喜歡我。
「那好,我現在就再和你說一遍,我們分手了。」
「我不同意。」
「陸淮書,你說說,你憑什麼不同意,又為什麼不同意?」
他抿了下嘴唇,像是下定決心。
「因為我喜歡你。」
我隻覺得好笑。
「喜歡?喜歡你對我不冷不熱,喜歡在一起兩年了,連牽個手還要限制次數,你見過這樣的喜歡嗎,或者說你信嗎,你說的喜歡。」
「我……」
我躲開他來拉我的手。
「外面的沙發可以借你睡一晚,明早你就自己離開吧。」
說完回了自己的房間。
8
第二天要在家裡修照片,不用去公司,我就沒調鬧鍾。
清晨,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沒響兩下就停了,但還是把我吵醒了。
剛下床穿好鞋,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質問:
「你是誰?」
給我嚇一激靈,突然想起家裡還有個人。
急忙穿好鞋出去,就看到陸淮書正把一個人擋在門外。
身上的衣服倒是穿整齊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助理上班了。
聽到聲音,兩人同時回頭看我。
陸淮書的動作更快,我還沒看清來人,就被他擋了個嚴嚴實實。
「衣服穿好。」
我低頭一看,發現睡裙的有一邊肩帶沒拉好,滑下去一片。
這時候門外的人也走了進來。
「榆晚。」
陸淮書下意識把我擋在身後。
我繞開他,來人正是周巡。
「阿巡,你怎麼來了。」
周巡看了一眼陸淮書那張和陸銘有三分相似的臉,隱約明白了什麼。
「你不是喜歡吃我包的餃子嗎,我給你送些來。」
我看了眼熟悉的袋子,這不是我媽包了讓他帶來的嗎,怎麼就成他包的了。
周巡就住我樓上,平時回家我媽總會讓他給我帶東西。
但看著他拼命朝我使眼色,就沒揭穿他。
從他手裡接過還凍著的餃子,打算放到冰箱裡。
周巡在後面跟了過來,湊近我小聲道:
「這就是陸淮書?」
我和陸淮書在一起的時候,周巡還在國外讀書,所以並沒有見過他。
看陸淮書的樣子,陸銘估計也沒在他面前提過自己的這個男朋友。
「陸銘告訴你的?」
「嗯。」
果然又是那家伙。
「我聽陸銘說,他哥挺喜歡你的,怎麼和你說的版本不太一樣?」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陸淮書喜歡我這件事,還都是在我已經放手之後。
我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要不要我幫你試試?」
「什麼?」
我和周巡說話的時候,明顯能感受到身後一道灼熱的目光。
話音剛落,周巡突然傾身朝我壓了過來,作勢要親我。
我下意識要躲,卻有人動作更快,周巡被猛地拉開。
反應過來時,陸淮書已經和周巡扭打在了一起。
兩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我完全找不到地方下手拉的地方,想想扯著嗓子喊「你們別打了」又很傻逼。
於是急中生智大喊一聲:「警察來了。」
果然兩人聽到這話,都頓了一下,我急忙上前把人拉開。
兩人臉上都不同程度地掛了彩,周巡更慘些。
我進廚房拿了兩個冰袋,先給了周巡一個。
「自己敷一下吧。」
陸淮書坐在另外一邊的沙發上。
我走近想把冰袋給他,卻發現他盯著被劃破的手背,正在發抖。
雖說剛打了一架,但他也就額頭上傷了一塊,還有手上被劃了一道口子,也不至於疼到這種地步。
「陸淮書?」
他一怔,回頭看我的眼裡也是虛無的。
我上前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卻抖得更厲害了,卻僵著沒躲開。
「陸淮書,你怎麼了?」
「他怎麼了?」
周巡聽到動靜,丟了冰袋過來。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陸淮書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冷汗。
「不行,我帶你去醫院。」
我使勁想把他扶起來,但陸淮書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我根本拉不動他。
「別是我把人給揍傻了吧。」
「靠,難道我已經這麼厲害了?」
周巡看了眼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道。
「你幹嘛呢,快過來幫我一下。」
「哦哦。」
不承想周巡的手剛碰到陸淮書,他就劇烈地掙扎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
他一下甩開我們,往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
我顧不得踉跄,撲上去想把他扶起來。
「陸淮書。」
他卻像什麼也聽不到一樣,直搖頭,也不讓人碰。
「別碰我。」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陸淮書,眼眶泛紅,像一頭發狂的獅子。
周巡也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這是怎麼了,難道真被我打傻了,要不要叫救護車?」
我點點頭。
他拿出手機正要打電話,手機就響了。
「是陸銘,他或許會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周巡按了接聽,陸銘膩人的嗓音傳來:
「寶寶,你怎麼沒在家?」
放在平時,我肯定要調笑他一下,但現在卻沒有心思管這些。
「我在榆晚這兒,你直接過來。」
「還是不了,我下次再去找你。」
大概是怕我找他算賬,陸銘下意識拒絕。
我從周巡手裡拿過手機,按下免提。
「陸銘,你哥在我這兒,他現在很不對勁,你趕快過來。」
9
掛了電話,想起剛才的事,我和周巡都不敢再碰陸淮書。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敲門聲。
門是周巡開的,門外的陸銘也是一頭大汗。
「我哥呢?」
周巡側身讓他進來,「那兒呢。」
陸淮書蹲坐在地上,抖得沒之前厲害了,但也不讓人靠近。
「倒杯水過來。」
我急忙從茶幾上倒了杯水過來。
然後看著他倒了兩顆藥遞到陸淮書面前。
「哥,把藥吃了。」
陸淮書的反應很遲緩,愣了好幾秒,好像才明白了陸銘的話。
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陸銘就把藥片放上去。
他抬手把藥放進了嘴裡,我急忙把水遞過去。
陸淮書卻沒接,直直盯著我看。
我:???
「咳咳……」
陸銘掩面咳了兩聲,順勢站了起來。
「我哥是想讓你喂他。」
好吧,看在他是個病人的份上。
陸淮書就著我的手喝完了一杯水,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了下來,就是沒什麼精神地要往地上倒。
我趕忙護住他的頭,讓他倒在我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沒力氣了,陸淮書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有掙扎,閉上了眼睛。
我慌了一瞬,陸銘及時說了一句:
「他沒事,就是得麻煩你這個姿勢保持兩分鍾。」
這回換我僵著身體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陸淮書靠在我身上徹底熟睡過去。
陸銘才過來把人扛了起來。
「臥室在哪兒?得讓我哥睡會兒。」
我指了路,陸銘就把人背了過去。
客廳裡。
「說吧,怎麼回事?」
「你們應該也知道了,我哥很排斥別人碰他。」
我和周巡都點了點頭。
「我和我哥並不是親兄弟,準確來說是同父不同母。」
他看了我一眼,「你上次見到那個,就是我媽媽。」
難怪上次在陸家,陸媽媽對他們兩兄弟的態度差那麼多,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想來陸媽媽急著催陸銘結婚,想來也跟陸淮書不是她親兒子有關。
按照她的性格,怕是很難接受自己兒子喜歡男生。
「那陸淮書的媽媽呢?」
陸銘搖搖頭:「我也沒見過,早就過世了。」
「據說他媽媽生下他之後,就患上了產後抑鬱,非常不喜歡他,後來他兩歲的時候,還當著他的面割腕自殺了。沒過多久我爸就娶了我媽,我媽覺得他性子怪異,也不喜歡他,再加上我爸整日忙於工作,也根本不管我哥。」
「所以他患上了非常嚴重的心理疾病,極度厭惡和人有肢體接觸,甚至會產生應激反應,嚴重的時候,就會像今天這樣,渾身顫抖,冒冷汗,而且還非常排斥親密關系,他的世界裡,隻有他一個人。」
陸銘看著我,鄭重其事道:
「而你,是這麼多年,我見過第一個能走近他的人。他以前從來不去醫院,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後,他開始主動去接受治療,隻可惜……」
我知道他的未盡之言,可惜我沒等到他治好。
「不過也不能怪你,畢竟不知道的人,確實很難忍受那樣的冷漠。」
「你和他說了分手那半年,他到處找你,並且加大了藥量。」
「你應該也發現了,他現在和你的接觸都變多了。」
我聽著這些,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覺得心裡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堵得又酸又澀。
「所以你才說,你哥很喜歡榆晚。」
周巡像是恍然大悟般。
陸銘點點頭。
10
陸銘和周巡走了。
我走進臥室,陸淮書就躺在我的床上。
頭發因為先前的掙扎有些亂,睡著還皺著眉,似乎夢裡也是不好的回憶。
我伸手撫在他的眉心。
「好好睡吧,陸淮書,做個好夢。」
陸銘說那藥裡有安眠的成分,所以陸淮書這一覺睡得格外久。
他醒來時,窗外的天已經擦黑了,我正坐在沙發上修圖。
聽到動靜,我抬頭看他一眼。
「醒了,餓不餓,等我修完這組照片就吃飯,正好有餃子。」
陸淮書也不說話,慢吞吞走到我旁邊坐下,倏地抬手抱住了我的腰。
我能感覺他環著我的手臂有些僵硬,其實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隻是我一直沒往這方面聯想。
「你沒關系嗎?你要是難受……」
我想掙開他,他卻抱得很緊。
「我沒事。」
「阿榆,對不起,我知道陸銘肯定和你說過我的病了,但無論如何,讓你難過了,是我的錯。」
「他了解得不多,我爸和我媽是商業聯姻結的婚,本來他們之間並沒有感情,但我媽愛上了我爸,我爸卻有其他喜歡的人,也就是陸銘媽媽,所以他對我媽視而不見,並且在我媽懷孕期間就出軌了陸銘媽媽,我媽發現之後想把我打掉,沒成功,她生下我之後患上了產後抑鬱,並且很討厭我,她從來不抱我,也不看我,她說我很髒,我每次見她都要洗澡,她也還是覺得我髒,後來我就不去了,最後一次見她,她躺在浴缸裡,她的手腕上割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浴缸裡的水都被染成了紅色。」
眼淚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很燙。
「別說了別說了。」
我反手抱住陸淮書,心痛得無以復加。
陸淮書任由我抱著,隔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聲音有些啞:
「你的出現就像是在我昏暗的世界裡,帶出一抹光亮,你陽光,美好,溫暖。你的身上總是有一股很強的生命力,是活著的。」
「你說要分手,給我發的那條信息,我都看完了,你說我不愛你,但我隻是……我隻是,沒人愛過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麼愛你,但並不是這樣的,請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陸淮書沒再開口。
他仰頭看我,眼睛亮亮的,帶著希冀和渴望。
像是一個信徒,在等待屬於他的神的垂愛。
久久無話,不可否認,我是怪他的。
但此刻,卻是心疼更多。
所以我伸手摸了下他的頭發,很柔軟。
「陸淮書,你說你不懂愛我,我可以教你,你願意學嗎?」
「我願意。」
11
「第一件,要想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
不知抱了多久,我拍拍陸淮書的肩膀。
他蹭蹭我的腰,良久才起身往廚房走。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回頭看我。
「不吃餃子行不行?」
我想起先前那一出,知道這人是吃醋了,好笑道:
「那是我媽包的餃子,請周巡帶過來的,他之前是亂說的,而且那可是你弟媳,還是弟夫。」
「那還差不多。」
吃完飯,我繼續修照片。
陸淮書又黏黏糊糊過來抱我,黏人得我都有點受不了。
不過他說了醫生說可以多接觸,也是脫敏練習,我也就隨他去了。
之後的日子就過得很快,轉眼過了一年。
不管多忙,我每周都會留時間陪陸淮書一起去醫院復查。
他那本名為「學著愛她」的本子上也記了大半本。
有一天我趁陸淮書不在,悄悄翻來看。
第一,要抓住阿榆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她最喜歡吃糖醋魚, 魚要沒有刺的。
第二, 阿榆睡眠不好,每天睡前要喝一杯溫牛奶,起床要很小聲,不能吵到她。
第三,每天對阿榆說「我愛你」, 睡前要互道晚安。
第四, 這個家阿榆排第一, 她的寶貝相機排第二, 我排第三(不開心), 不過有一天我肯定能超越那些破爛相機,排第二的。
第五, 每周至少和阿榆出去玩一次,她喜歡看電影, 看書,逛遊樂園。
……
諸如此類,滿滿當當記了很多。
最後一次治療完從醫院出來那天,陽光很明媚。
我和陸淮書一起去逛了菜市場,晚飯做了我愛吃的糖醋魚和他愛吃的白切雞。
半年前, 我的房子到期後,我就搬來和陸淮書一起住了。
不過一直都是分房住。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 就發現陸淮書抱著枕頭賴在我的床上不走。
豈止是有問題,問題可大了。
「「「」左腳絆右腳地朝床上栽去, 被陸淮書一把接住。
「就這麼急著投懷送抱?」
我惱羞成怒,以頭搶他。
他也不生氣,一個橫抱把我抱起來,穩穩地走到床邊。
我攥著手心, 因為緊張出了些汗。
陸淮書把我放到床上,俯身壓了上來,輕松地把我摁到床上。
他的臉離我很近,鼻尖幾乎碰到一起, 呼吸交融,墨色的瞳孔裡倒映出一個小小的我。
他先是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然後是左邊臉, 右邊臉,一下下好像吻到了我的心巴上。
我雙手摟著他的脖子, 和他糾纏在一起。
房間裡明明沒有開空調,卻熱得要命。
卻被他死死禁錮在懷裡, 動也動不了, 隻能一聲聲喚他:
「阿淮。」
「阿淮, 好熱。」
他親親我的嘴角,嗓音裡帶了點蠱惑的意味,迷得我靈魂出竅。
「坐上來。」
沉浮間, 他忽然拉著我的手按在他的腹肌上,喘著氣道:
「不是想摸嗎,給你摸,摸了就是我的人。」
他說的是那篇分手小作文裡寫的。
我被燙了一下, 也沒有力氣反駁。
「我愛你,阿榆。」
「我愛你,阿淮。」
本文完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