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紅了我的眼。
我衝過去,在大哥驚恐的眼神中,扯著大小姐的頭發一刀抹了脖子。
此時此刻,她在我眼裡就是一條待宰的魚。
開膛破肚,清除骯髒的內髒!
處理完一切,我割開了綁著大哥的繩子。
大哥雙眼赤紅,一動不動,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幺幺,快走。」
「一起走。」
大哥抬頭瞪過來,漆黑的眸子裡映著火光,很駭人。
我縮了縮脖子,還是說道:「一起走。」
我隻有大哥跟小哥了,我要保護他們。
「你走,趕緊跑出去,記住,你沒來過這裡。」
大哥走過來,想奪走我手裡的殺魚刀。
我立即躲開,快速扒下他身上的紅袍,把他的衣服扔給他。
「換上,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我從兜裡掏出一袋油,灑在床簾木椅上,蠟燭見油,火苗瞬間蹿起。
大哥這才回過神,忙換了衣服,拉著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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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院子裡便嘈雜起來,下人尖叫著走水了,但他們嘴上喊得起勁,行動上卻十分緩慢。
大哥拉著我躲躲閃閃地往外走,我停下了腳步。
看著前面不遠處一個上鎖的院子。
「大哥,二姐就是在那個院子裡上吊的嗎?」
11
大哥沒有說話,可我卻仿佛聽到了他哭泣的聲音。
無聲的、大聲的。
「進去看看。」
「別——」
大哥剛要阻攔,我已經翻牆入院,大哥便跟了進來。
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三間房子一棵樹,樹上飄著一根白綾。
我推開門,房間裡的一切觸目驚心。
大哥看清後,急忙捂住我的眼:「幺幺,我們走。」
可我已經看到了,這裡根本不是住的房間,而是地獄。
二姐,就是在這裡結束了她的生命。
那麼好的二姐,那麼溫柔的二姐!
我打暈了大哥。
等他醒來時,我已經將財主老爺綁在了房子中間的木板上。
下了蒙汗散,捆了雙手雙腳,嘴裡塞了銅球,片下來三十塊薄肉,整整齊齊地碼在瓷盤裡。
「幺幺!」
大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在顫抖,喊我的名字也顫抖。
我抽出了手:「大哥,天亮還早。」
我們離開還有時間,我片肉也還有時間。
老財主發不出聲音,也不再看我,而是看向了大哥,眼神驚恐,仿佛我是個魔鬼。
我笑了,手上不停。
「我二姐躺在這裡的時候,有沒有害怕?她疼嗎?」
大哥仿佛一下泄了力氣。
然後,他抓起牆上的鐵鉤皮鞭,讓老財主全部試了一遍。
二姐說是嫁給老財主家的傻兒子,可我打聽過了,那傻兒子早在幾年前就癱了,二姐實際落在了老財主手裡,過得是非人的日子。
欠債,總要還的!
老財主必死,但我不想讓他痛快地死。
我用白布把他捆成了粽子,往他胳膊上插了根麥秆,黑的血一點點流出。
我要讓他,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消失。
讓他在絕望中死去。
我想,二姐死前一定很想離開這裡吧,她一定很想我們。
「二姐,幺幺替你報仇了,幺幺帶你回家。」
我跟大哥回了家,一進門,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眼前發黑。
我看到了養母跟二姐,兩人坐在院子裡。
養母給我縫袄子,時不時看我一眼直嘆氣。
「這孩子長得好看又缺根筋,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二姐繡一朵牽牛花,笑著說道:「娘,傻人有傻福,咱家幺幺福氣大著呢!比這有土就長的牽牛花還旺。」
「娘,二姐,幺幺好想你們,我們回家吧!我可以抓蛇也可以摸魚,還能去山上摘野果,我們不會餓死的。」
娘說樹挪死人挪活不對!
人挪也會死!
我哭著走過去,想抓著娘的手撒嬌,以前我撒嬌,娘都會依著我。
可我抓了個空,睜開眼,就看到了滿臉憂愁、雙眼烏青的大哥。
大哥看到我,連忙端來了水過來,臉上帶著笑容。
「幺幺醒了,喝口水。」
「小哥呢?」
我顧不上喝水,四處尋找小哥的身影,心裡就像有一團火在燒。
大哥不說話,我心裡的火燒得仿佛更旺了。
我是缺根筋,可我知道誰對我好。
我沒了親媽,沒了舍命救我的狗狗,沒了養母跟二姐,現在,我隻有大哥跟小哥了。
一個都不能再少!
「大哥,小哥呢?」
這時,外面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大哥突然紅了眼眶,捏緊了拳頭。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桌角貼著紅色喜字的盒子,直接衝了出去。
這樣的喜字,我見過兩次。
一次是二姐嫁傻子,一次是大哥娶財主家的大小姐。
這不是歡喜之事,分明是索命的行當。
我追著鑼鼓聲追上了一頂花轎,轎子裡坐的真的是我的小哥。
他也穿了一襲紅衣,臉上施了粉黛,低頭垂目坐在轎子裡,好看是好看。
可就像二姐給我做的布娃娃,仿佛死了一樣。
「小哥!」
我大叫一聲。
小哥猛地抬頭看過來,見到我先是一喜,緊接著像是受到驚嚇一般,急忙別開了臉。
「我不是你小哥,快回去吧,以後聽大哥的話。」
這話,大哥也跟我說過,他讓我以後聽小哥的話。
「小哥,你下來,咱們不娶媳婦了,以後幺幺給你當媳婦好不好?幺幺會很乖,不會欺負你。」
我扒著轎子不松手。
財主家大小姐欺負大哥的那一幕浮現,我又抓緊了一些。
娶媳婦嫁人都是很恐怖的事。
那些人,都是壞人!
小哥張了張嘴想說話,周圍的人卻先笑著喊了起來。
「幺幺,你小哥可不是娶媳婦,你小哥是要給縣老爺家的公子當契弟,光宗耀祖的事兒。」
縣老爺家的公子我聽說過,是小哥的同窗,之前小哥下大獄,也是他幫的忙。
可——
「什麼是契弟?」
我問完,看到小哥眼神裡滿是殺氣,恨不得捅死那些正在笑的人。
12
「都閉嘴!不然我宋守年不死,我今日的福氣就讓你們家的兒子享受一下。」
他看向誰,誰就不敢笑了。
周圍一下安靜下來,二哥吼了一句:「起轎!」
我回過神,拔腿就追,一隻滿是老繭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別追了,跟我回去殺魚。」
「我不殺魚!」
我哭著想掙脫老頭的手,老頭的力氣很大,我的手腕很疼,但我顧不得疼,用了很大的力氣還是掙開了。
我快跑著追過去:「小哥,小哥,快下來,跟我回家。」
小哥最怕我流淚,每次我一哭,他就什麼都顧不上,隻圍著我哄我。
可這一次,他沒有哄我,而是衝我大吼:「傻子,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滾回去!」
我呆若木雞。
小哥吼我了,還叫我傻子!
以前別人叫我傻子,他都會衝上去跟人打架。
他說我不是傻,隻是太可愛!
轎子很快走遠了,我哭得很大聲。
大哥也追來了,他跟老頭一起拉著我回家,我一句話不說,腦海中全是小哥吼我時的模樣。
他的眼睛血紅血紅的,好像能吃人一樣。
「幺幺,喝口水,加了糖的。」
大哥小心翼翼地端過來一碗糖水,是我最愛喝的,可我一點都不想喝。
「大哥,小哥不想做縣太爺家公子的契弟,我們接他回家好不好?」
大哥喝了口糖水,坐在我旁邊,抬頭看著天。
「幺幺乖,命運不公,天地不仁,但我們大家都很愛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起身去磨刀。
大哥急忙過來阻攔,我躲開。
「大哥,幺幺也很愛你們,你們就是我的命!如果你們都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
大哥突然就哭了。
他捂著臉趴在膝蓋上,許久許久都沒抬頭。
我說的是實話,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傻子,如果沒人照顧,活不下去。
所以,我必須有大哥跟小哥!
刀磨好了,大哥說他去。
我搖搖頭:「大哥,殺魚我熟!也比你跑得快!」
大哥是書生,身上是刻在骨子裡書生氣。
而我,外號「皮猴」。
我揣著刀剛出門,就被拎了回來。
是老頭。
他說:「給我老老實實待著,縣老爺家的府邸我很久就想去一趟了,正好我替你去!以後,你就繼承我的衣缽,好好殺魚!」
「不用你去。」
我拒絕。
我就算再傻,也知道縣老爺家的府邸不好進出。
而且,我家跟老頭不熟, 他年紀大了,腿腳都不靈光,去了就是送命。
老頭聽到我的話,彈我一個腦瓜崩兒。
「還無功不受祿,你這小丫頭肚子裡還有點墨水。」他的笑容瞬間消失, 「可是, 我姓裴。」
裴,生母讓我找爹,留給我的玉佩, 上面就寫了個裴字。
「你是我爹?」
「我是你祖父,丫頭, 記住了,你爹是抗金大將軍裴昭, 咱們裴家的男人無孬種,隻是——欠了你們母女太多。以後, 你就跟著宋家這倆小子,好好生活。」
老頭給了我一塊令牌跟一個哨子, 說有事吹哨, 神佛庇佑。
我又多了一個親人, 但還是想自己去救小哥。
「祖父, 你跟大哥等我,我去救小哥。」
「祖父自有安排。」
我正要問什麼安排, 眼前一黑。
養母說:「就這家吧,起碼能吃上口飯。」
「老「」我是被馬車顛醒的。
大哥跟小哥守在一旁,小哥說:「幺幺, 我們回家了。」
我又哭了。
邊哭邊問老頭呢?
小哥替我擦去眼淚:「老頭走了。」
我哭得稀裡哗啦, 從此,我就隻有大哥跟小哥了。
路過養母墳地的時候,我們去給養母上香, 卻看到一群人正在刨墳。
我氣得發抖, 腦子裡空蕩蕩的, 抓起脖子上的哨子就吹起來。
這種事,得靠神佛庇佑!
刨墳的人突然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看過來。
我愣住。
刨人墳, 裡外不是人!原來他們就是神佛!
我跳起來,到處找刀。
神佛又如何, 敢打擾我養母安息, 我照樣當魚宰了!
大哥跟小哥攔住我:「幺幺, 冷靜點, 不是刨墳,是遷墳。」
我正納悶, 就看到老頭走過來:「落葉歸根, 咱們帶著你養母跟你二姐, 一起回家。」
微風不燥,陽光正好。
路上, 小哥總逗我:「幺幺, 你還記得自己說過, 要給我當媳婦嗎?」
「記得,可你說不用。」
「我沒說。」小哥十分篤定,「你說過的話要算話!算了, 還是我入贅,宋家靠大哥,裴家靠幺幺……」
老頭聲音洪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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