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看到蘇淵的時候有光,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太狹隘了,我覺得她喜歡他。
我告訴自己別這麼嫉妒別人,他們隻是玩得很好而已,他們隻是……
後來我還是自己一個人跑了出去,不知道蘇淵有沒有發現我半途走了,過了很久的第二天早上,她才發短信問我有沒有回宿舍。
那天晚上,我在小外部的貨臺上駐足了半晌,買了瓶酒回去。
宿舍裡因為假期都沒有人,我一個人坐在那把一瓶酒都喝光了,然後趴在被子上哭,哭了很久很久。
……
「我打你電話讓你來接她的時候你不是說有會要開?」
「怎麼現在就來了?」
「放心不下她。」
兩個人的對話拉扯著我迷蒙的思緒。
穿著西服的人俯身揉我的頭,我給躲了過去。
「別碰我。」
視線晃晃悠悠的重合,可我還是一眼能看出他的臉。
他插著口袋垂著眼安靜地望我,嗓音輕輕啞啞。
「喝夠了嗎?」
我瞪著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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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我身前。
「這是幾,阿鈺?」
豎起的手指我當然看得見,隻是晃晃悠悠,他這把我當小孩子了吧,我眯著眼較真地去數。
卻猝不及防地被他勾住了脖子,摟進懷裡。
鼻腔之間猛然湧入不屬於酒吧的氣息,蘇淵的身上總有股壓抑了很久的清雪松香,混著一股腦涼薄的煙草氣,矛矛盾盾的。
他就這麼抱我。
我的視線恍然移不進半分光彩,思緒還停留在他大學時候到底欺負過我多少次。
「要是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追我呢?」
「賭約是吧,追到了你就分手啊,你幹嗎折磨我?」
我磕磕絆絆地問他問題,他一概都不回答。
攥著我手腕的手有點緊,我被他拉到酒吧門口的時候,晚風揚過,他在那之前將西裝外套脫下來披我身上。
有點大,是不是我現在的樣子很好玩,他輕笑了聲。
「我現在喜歡你,特別喜歡。」
我直直地看他的眼睛,路燈細碎的光漾在那裡,它隻是很漂亮,可我看不清那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虛偽。」我小聲地嘲諷。
自顧自地走了段路,他在身後追我。
「車在後面,你要去哪?」
「誰要坐你的破車。」我惡狠狠地。
「準備走回家?你知道家多遠嗎,嗯?」
他嘆了口氣,走在我身側。
「你嫌遠你開車走啊。」
「林鈺。」
他喊我的名字,和著晚風悠揚的調,像是捱過了千百遍,纏纏綣綣的。
「我有的是耐心,你怎麼對我都沒事。」
……
又坦坦蕩蕩,又明白。
我站定,心裡某番耀武揚威的惡魔角又掀起。
「那你背我回去吧。」
「好啊。」
他彎了彎眉眼,落著月牙清散而柔和。
……
晚風倒也不冷,似是酒精,我趴在他背上睡了一陣,睜眼時他還在走,高架橋之下,翻轉的紅綠燈隱著斑駁的光。
確實挺遠的。
平常開車到閨蜜的店都要十幾二十分鍾,我本來也打算做做樣子走一半就打車的。
「醒了?」
他好像出了點汗,聲線還算得上平穩。
「白可欣回來了。」
「嗯?」
他好像才似聽到這個消息。
「你以前也是這麼背著她的嗎?」
紅燈閃成了綠色,行人在周身川流,他聲音平穩到聽不出一點破綻。
「沒背過。」
「少騙人了。」
我撥起他的領口,無聊地翻弄著。
「阿鈺,我就隻背過你。」
他的聲線帶了點笑音,酒精似乎又那麼的上頭,我於紅紅綠綠的世界裡意識不清,又在他的背上闔上了眼。
6
醒來的時候臥室的窗簾還拉著。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什麼時候到家的都沒感覺過來,窗外似是揚起磅礴的大雨,室內昏昏暗暗的。
我掙了一下,就被身邊的人拉緊手臂拽進懷裡。
「別動。」
帶著粘稠的睡音,低沉而蘇啞的聲音偏要在我耳邊響起。
腦袋很疼,這果然是喝太多酒的後果,被窩之外好像是有點冷的,腦海還在蒙蒙地一團糟,我閉著眼縮了會兒。
……
「蘇淵,有人在敲門。」
我拽了拽旁邊的人。
他大抵是沒怎麼醒,嗯了一聲就抓著我的手臂俯身親我,睡得有些翹亂的黑發蹭過我的臉頰,又軟又痒。
「你等……」
我頂了下他某個部位,他才松手,眯著眼望我。
「有人敲門,我去看一下。」
我在床上摸到針織外套披上,逃離了他的懷抱,他垂著眼看我,怔愣了半晌。
他的睫毛其實挺長,特別是在早晨他不耐煩的時候,不似卷翹,而是會不經意地在眼睑灑下片陰影。
這時候,他眼尾那顆痣就愈發地漫不經心而勾引人。
他扶著左臂懶洋洋地跟在我身後,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是枕著他手臂睡的,也不知道壓了多久了。
……
敲門的人有夠執著,我下床花了點時間,可那人還是沒走。
本來我在門鈴處就能看見來訪的人,可好巧不巧院子攝像頭前幾天壞了,隻得手動去開門。
那時候,我還以為隻是個需要籤收的快遞。
可我打開了門,風雨一股腦地卷了進來,那天的雨大不大我好像已經忘了,我隻是覺得我在那怔愣了。
很久很久以前沒來由的恐慌彌漫開來,我不懂我再次見到她為什麼還是會那麼的害怕。
門口的女人依舊穿著素白的裙子,她沒化妝,卻不妨礙她的好看,那雙楚楚可憐的雙眼望著我,雨水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之上。
白可欣,他們都說,會把蘇淵從我身邊搶走的白可欣。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我身後的人,於是我讓他們倆的目光相撞了。
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白可欣就從我身邊竄了過去,然後猛地抱住了愣在那的蘇淵。
……
我就像是硬生生被割裂開的局外人,被迫去望那對情侶經歷多少坎坷生離死別得以重逢,而我再上去就是不知好歹,就是鳩佔巢穴。
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讓我逃離,門外是連綿的大雨,我承認那個時刻那麼漫長,我承認我無地自容,我害怕被比下去。
那曾深藏於身體之中的卑微又破土而出般肆意生長。
我聽說,白可欣曾在蘇淵和其他女人談戀愛的時候回頭找過他,他毫無猶豫地就把那個女的踹了,而後重新跟她在一起了一段時間。
我沒經歷過他們的感情,我不知道蘇淵經年後他是不是還會以那樣的眼睛看她。
……
原來我還是害怕她。
我想也沒想地衝入雨簾之中,不知道該怎樣去看那兩個重逢的人。
我甚至都知道那個女的在我落荒而逃之後會以怎樣勝利的表情,可我接受不了那一幕,蘇淵會把我拋棄,那明明是我之前每天晚上都在想著的事。
雨太大了。
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而且好冷,我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要感冒,可我回不去。
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又要淋雨,刺骨的寒冷讓我猛地抖了下,就在這時,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腕。
那天我能感受到,他拉著我的手腕的手很緊。
他與我一起在紛紛揚揚的大雨裡淋湿,把我拉回了家。
他從白可欣的懷裡掙脫了嗎,我不知道,可白可欣好像已經被他趕出了家,手裡握著略顯尷尬的雨傘,站在門外,和我一樣不敢置信地望著蘇淵。
他關門的動作一氣呵成,安靜的室內頓時恍然響著沙啞的雨聲。
沒松開我的手,他就這麼拉著我往浴室走,薄唇輕抿著,把我抱在了洗漱臺上。
他抽下了一塊幹燥的浴巾,攏住了我的頭發。
指節還勾在我的發間,有些湿冷,下巴抵著我的頸窩,就這麼抱著我。
緩緩地嘆了口氣。
「阿鈺,我和你說過,怎麼對我都沒關系吧?」
和著暗啞調,他的聲音似乎也滲透了潮氣。
「可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對自己呢?」
其實他的身上也全湿了,抱著我說不上有多溫暖,可熾熱的呼吸全噴灑在耳邊,我張了張嘴發現說不出話來。
「別哭了,嗯?」他輕輕地抬了抬我的下巴。
我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確實是,挺狠的。
以至於他嘶了聲,然後摟著我笑了個氣音,好像被他抱久了就沒那麼冷了,我本來混混沌沌的腦袋也清醒了那麼一點。
我為什麼要跑進雨裡,這明明是我家,該走的是白可欣才對。
我莫名有些不爽,所以全歸咎於源頭是面前的人,可他那兒被我啃出了個牙印,好像還有一點血痕。
那天我被他摁在洗漱臺上親了很久。
蘇淵不願意解釋曾經對我的感情,我知道。
每到這時候他都會這樣把我抱著,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
7
我沒感冒,但蘇淵好像中招了。
這幾天一直在打噴嚏,弄得還去做了次核酸檢測,他的身體一向好,沒想到這次還是讓他感冒了。
他也請不了病假,年終越來越忙。
我準備回老家的時候把東西一並搬走,最近在收拾行李,我還沒跟ṱŭ̀⁵老爸老媽攤牌。
我和蘇淵沒結婚。
晚上蘇淵依舊九點回家,他這幾天話越來越少,我也懶得搭理他,他好幾次都是沉默著坐在沙發上看我收拾東西。
今天也一樣。
我把沙發上我買的玩偶最後一個塞進包裹裡,該收拾的終於收拾完,他卻忽地拽住了我的手腕。
「阿鈺,我頭好疼。」
和他往日的聲音不同,這次是真帶了些低沉,眸色隱於一片陰影,我看不太真切。
「你喝了多少酒?」
我低頭看他,這幾天他應酬特別多,我知道,可他身上的酒氣卻並不濃烈。
「沒多少。」他彎著眉眼笑了一聲。
我想收回被他攥著的手,他卻忽然把額頭貼在我的手腕上。
好燙。
不僅感冒了,還發燒,幸虧沒喝多少酒。
野星還在院外亮著,我隻得拉著他開車去醫院,這個人跟沒骨似的,很喜歡往我身上貼。
「我想坐副駕駛,阿鈺。」
他的聲音已經帶了很濃重的鼻音。
靠著後排的位置,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燒糊塗了,總沒頭沒尾的。
「阿鈺,晚上天氣好冷,你多穿點。」
「你還記得那條路嗎,好像是我把你背回家的。」
「阿鈺,你會和別人在一起嗎?」
「阿鈺,我這幾天晚回家是因為不想把感冒傳給你。」
「阿鈺,你說,我到底該怎麼做才不會失去你?」
「我想和你結婚,阿鈺。」
……
「你能不能稍微歇一下?」
等紅綠燈的空隙,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這個人喝了酒原來話會變這麼多嗎,還是單純的腦子燒壞了?
他還想說什麼,我手機鈴就響了。
看來電,是蘇淵的同事。
「啊喂?嫂子,我想問一下蘇哥到家了沒?」
「他今天喝老多酒了,還一直堅持要走回家,嫂子您說外面風那麼大……」
我一邊應付著他同事,一邊從後視鏡看坐在後排的人。
蘇淵是標準的桃花眼,這會也直直地看著我,窗外的流光倒影在他的瞳孔中,一邊絢爛,一邊又像隨時會被湮滅掉。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蘇淵?」
掛了電話,我沉沉地問他。
「外面這麼大風,你連打出租車都不會叫嗎?你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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