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今天謀反了沒

我死在了陸鶴安稱帝的第三年。


被他親手鎖在破廟之中。


任由乞丐蜂擁而上凌虐致死。


而我沈家世代忠良,卻是前腳助他掃平太後一黨登上皇位。


後腳就被栽贓謀反,九族盡誅。


狡兔盡,良犬烹。


一切隻因我殺了他最愛的那個穿越女。


再睜眼,我重生回到了太子將穿越女帶回京城的那日。


當太子再次發誓,說定會娶我為太子妃時。


我笑了,太子妃?


我沈家三十萬大軍,誰在乎做什麼太子妃。


1


盛夏,慈寧宮內一片寂靜。


殿中點著上好的崖柏香,我正跪在一旁給太後捶腿。


昏昏欲睡之際,就聽嬤嬤附在太後耳側:


「……聽聞是江南郡州同之女,年十五,因一手好醫術,在江南郡一帶救死扶傷,博得個妙手菩薩之名,其父紀喆也因治水有功被宋相提進了京城,今早陛下封了個都水司郎中。眼下散了朝,太子正帶著那女子往這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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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宮外一襲淡金色衣角晃過,失蹤三個月的陸鶴安攜著一名素白衣裙的女子出現在宮門口。


二人一同跪在下方朝太後叩首,起身之間,那女子還將手扶了扶肚子。


太後手中攥著佛珠,稍稍抬眼看去:


「聽聞此番南下,太子是九死一生?」


陸鶴安一頓,拱手恭敬道:


「回太後,此次孫兒受命南巡,遇到災民暴動,更有州縣災民染上時疫,孫兒也未能幸免,好在阿柔醫術超絕,若無她救治照顧,孫兒此次怕是根本回不了京城。如今阿柔已有身孕,孫兒懇請皇祖母下旨賜婚,讓孫兒娶阿柔為妃。」


陸鶴安說完,慈寧宮內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半晌,太後這才看向跪在下面的女子:


「你便是,那個在江南郡人人稱頌的菩薩?抬起頭讓哀家看看。」


紀雲柔緩緩抬起頭,一臉乖順溫婉:


「回太後娘娘,雲柔隻是略懂醫術,萬不敢以菩薩自居,說起來,太後娘娘才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薩。畢竟若無太後娘娘下令賑災,南方百姓哪有命活?雲柔不過隨太後娘娘,學著行些菩薩道罷了。」


紀雲柔說完再次行禮叩頭,看上去一臉的謙卑。


平日裡大臣們的阿諛奉承聽多了,何時聽過百姓所言。


太後當即眉目舒展:


「不錯,這長得水靈還會醫術,怕是滿京城都挑不出一個這樣的來,倒也不怪太子多情,就是哀家看了都喜歡得緊。」


我面不改色地捶著腿。


好一個菩薩道。


這紀雲柔怕是真不知道陸鶴安此番南巡遇刺,到底是誰下的黑手。


見我始終不吭聲,太後轉而端起茶吹了吹:


「你們小兒女自己的事,哀家本不該管,但這紀雲柔畢竟於朝廷有功,還有了太子的骨肉,哀家是不管不行。」


太後話音一轉:「隻是,聽聞太子你與沈三有過婚約?」


陸鶴安聞言拱手道:


「是,孫兒如今隻是給阿柔求個側妃之位,待阿柔進門,定會如約求娶卿竹為太子妃。」


太後挑眉看向我:


「太子這是都盤算好了?既如此,沈三你怎麼看?」


隨著慈寧宮內一靜,所有人又都看向我。


我聞言,這才起身走到正中間,規規矩矩對著太後跪下行了大禮。


「回太後,我與殿下八字未合,聘書未下,如何也談不上有婚約一說。」


聽我說完,陸鶴安一怔。


紀雲柔看向陸鶴安,隨後反應極快地膝行幾步上前對著我深深磕頭:


「都是阿柔不好,若不是我,三小姐也不會與殿下生了嫌隙。三小姐,殿下這一趟南巡,能活著回來已經不易,您若是氣,便是打罵阿柔都行,隻是千萬別惱了殿下,殿下如今身子還未痊愈,怕是經不起這……」


陸鶴安眉頭緊鎖,一把將她扶起,隨後帶著怒意地看向我:


「你這是又是何必?難不成要孤把阿柔丟下?且不說阿柔在南方救了孤一命,如今她有了孤的骨肉,你是要逼死她不成?」


我看都不看他:


「太子殿下這帽子扣得未免太大了些。且不說這女子未婚先孕,放平常人家沉塘也不為過,何況眼下,卿竹一沒阻攔紀姑娘嫁入東宮,二沒強迫太子殿下娶我過門,又何來逼死一說?」


我語氣平平,卻是讓紀雲柔面色一白。


陸鶴安皺起眉剛要再開口,卻見太後捏著佛珠的手一頓:


「你這孩子說什麼氣話?就算不嫁太子,你也不能不嫁人啊,前些時日哀家也沒少給你相看那些世子,見你一個也看不上,還道是你一心等著太子回來,如今又不願意嫁了,那你到底想如何啊?」


陸鶴安聽到太後給我相看過,皺起眉:


「你竟然去相看別人?你難道忘了你我之約了嗎?


「孤知道你心裡有怨,再不濟,孤先娶你入東宮就是,隨後再接阿柔,這樣總行了吧?」


我笑了笑,打斷了他:


「太子殿下是聽不懂人話嗎?我是說,我不想嫁給你,也不願意嫁給你,如此,可聽明白了?」


「你!為什麼?!明明孤臨行前你還……」


我淡聲道:「在西北,家家戶戶一夫一妻,而我沈家祖上開始更是如此,太子殿下既然已有佳人,又何必與我牽扯不清。」


陸鶴安皺起眉:


「可卿竹,如今不是在西北了!你去滿朝文武家中看看,誰家中不納妾?就連我皇叔這般,也在外面有舞姬無數!」


眼看陸鶴安隨手一指,眾人側頭看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竟還坐著一個男人。


那人一身水藍色錦衫,頭戴金冠,生的是面白若玉,氣質如蘭。尤其是那雙如墨般狹長的眸子,隻要微微彎下,縱是冬日凜冽的寒風,也能在他眼中化作一瓮春水。


隻不過便是這樣一個人間絕色,卻是雙腿盡廢,終日隻能坐在一輛輪椅上。任誰初見,都會為之扼腕。


但他本人似乎全然不在意。


此時他身後站著兩個宮女,一個剝葡萄,一個剝核桃。


他便如此,旁若無人地挑揀著果盤裡剝好的葡萄,似乎這邊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而如今能在慈寧宮如此肆意的,便隻有被太後寵上天的那個裕王陸景嗣了。


陸景嗣是先皇第三子,看著雖比陸鶴安大不了幾歲,卻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


眼看那纖長的指尖挑中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往嘴裡塞去,男人的餘光這才掃來:


「本王雖豢養舞姬,但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更別提納入過府中。太子可別當誰都如你一般,這麼隨便。」


最後一句話雖然是笑著說,卻帶著幾分涼意。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嗤笑。


他是清白,他想色令智昏,也得有那個身子板兒。


陸景嗣說完又轉頭一門心思挑葡萄,我則收回視線,開了口:「滿朝文武放眼望去,確實隻有裕王殿下還未納妾了。如此,若非要嫁人,卿竹倒是願意嫁給裕王殿下。」


話音剛落,陸景嗣剛捏起的葡萄掉在了盤子裡。


陸鶴安聞言,低聲怒道:


「沈卿竹,你瘋了不成!」


2


我沒瘋,我隻是重生了。


身為侯府嫡女,我祖上世代在西北鎮守邊關。


上有兩個兄長,我為老三,所以人稱一聲沈三小姐。


五歲那年,恰逢新皇登基,太後命我爹從西北護送這裕王回京。


尤其記得,那年我爹一到京城就被封為護國侯,舊宅也被太後下令重建翻修,改為護國侯府,看似風光無限,但誰不知這其實是把我爹和我扣了下來。


我沈家西北統兵三十萬,祖上與開國皇帝是拜把子兄弟。卻是幾十年光陰流轉,再鐵的情誼,也終歸逃不過君臣嫌隙。


俗話說,臣疑君則反,君疑臣則誅。以至於初來乍到,滿京城都沒人敢與侯府結交。


可這朝堂之事,我哪知曉。


隻道那年回京觐見時,一眼就看中了大殿之上的陸鶴安。


陸鶴安比我大兩歲,生得是溫文爾雅,俊秀無雙。隻是他雖貴為太子,卻不是皇帝親生的。皇帝身子不好,子嗣凋零,而群臣又逼得緊,這才把他從宗室中選出來過繼。


但滿朝文武誰不知,如今東涼實則為太後掌權,他又如何真能上位?


怕是還沒把太後熬死,他就被廢儲了。


也因為這樣,他為太子多年,周邊連個阿諛奉承之輩都沒有,更別提真心好友。


後來我被太後恩準一同上了太學,發現他因為性子好,卻經常被欺負。畢竟他脫離宗族,孤身一人在這皇城之中,就算有人欺負他,他也沒靠山能告狀。


太後巴不得尋到他錯處廢儲。皇帝更是日日混在後宮之中,人都看不到。


可我看不慣。


後來太學中一旦有人欺負他,我便會替他還回去。記得那幾年,經常有人拽著自家世子鼻青臉腫的模樣來侯府要說法,但也隻是被我爹給嘲笑回去。


能讓一個姑娘揍成這樣,那得多沒出息?


兩個被孤立的人自此成了朋友。


陸鶴安雖然不善打架,但他教我琴棋書畫。而我也不光會打架,還能帶他爬樹抓鳥。


隻記得有一年,我帶他逃學去西街玩,剛一回去,他就被太後罰跪在慈寧宮外,太後隻罰他,不罰我,我不服便也跟著跪。


那年寒冬,宮內大雪紛飛。


最後是我先暈了過去,太後這才讓陸鶴安起來。


後來太後嫌我沒規矩,不再讓我去太學,我便日日去跑馬喝酒。陸鶴安知道後,每日下了學就去酒肆尋我,有時我喝醉了,還會親自將我背回侯府。


我與陸鶴安相處多年,其實早已不知何時生的情愫。


隻記得十四歲那年的花燈節上,陸鶴安的臉映在闌珊燈火之間。他拉著我的手與我約定,待我及笄之後,便娶我入東宮為太子妃。


那是我第一次情竇初開,知道了什麼叫心動。


可再好的青梅,卻抵不過天降。


我及笄這年,南方水患頻發,太後命陸鶴安南巡賑災。


誰知陸鶴安南下第二日便遭遇刺客,失蹤了整整三個月。再出現,便是帶著有了身子的紀雲柔出現在了慈寧宮。


這紀雲柔在江南郡救濟災民,有妙手菩薩之稱。陸鶴安被她救下後,更是被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三個月。


按他來看,紀雲柔善良純粹,救人從不看出身貴賤,就連隻受傷的鳥,都要救下醫治再放回巢裡。


哪像我,那種樹梢上的麻雀,彈弓打下來當晚就能當下酒菜。


能遇上有紀雲柔如此出塵的女子,陸鶴安自然沉淪。乃至於一回京便求太後要給她求了一個側妃的名分。


可後來我才知道,紀雲柔並不簡單。


她和我娘一樣是穿越來的。


我娘是真正的臨床醫生,聽我爹說,我娘在那個時代剛做完手術就暈倒了,再醒來正在戰場上和我爹大眼瞪小眼。後來是她拼死給我爹縫合傷口,我爹把她帶回邊城。


但紀雲柔那所謂的醫術,卻和我娘截然不同。


我娘懂醫理,會把脈,能為病人開刀。


而紀雲柔卻對醫書一竅不通,有的隻是取之不盡的藥物。


我爹說,我娘管這個叫隨身空間,我娘也有一個,但沒這紀雲柔厲害。


紀雲柔靠著那些奇藥屢次救人,一時風頭無兩。前世本以為她做她的神醫側妃,我做我的太子妃,二人即便心不和,但面上也能過得去。


可誰知,我露餡了。


若說紀雲柔帶了一個藥房,我娘便是搬來了一整個圖書館。


聽我爹說,我娘自從知道懷了我,便日日從那空間裡往沈家西北宅院的倉庫裡搬運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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